“咱们这个白马将军决定投降了没有?”
管子城外的围城大营中,大王丘力居问部下道。
“报大王。”
亲卫回报:
“那个混账不但赶走了咱们的使者,把您的礼物都给扔了,还一番辱骂,着实令人生恨。”
“依属下看,咱们不用再给他面子,直接强攻拿下他吧。”
“不过区区千余人,怎是我等三万余大军对手。”
“到时候,让他跪在您的面前,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然而,丘力居只是摆了摆手,让部下退去,继续吩咐加强守备,三万大军对小小的管子城四面合围,一副誓把公孙瓒困死的样子。
是的。
如苏曜所料,历史的修正力发挥了作用。
虽然这场战争的爆发地点和过程都大幅度改变,但是公孙瓒孤军深入,被困管子城的结果却没有变。
这位出身边塞令支公孙氏,与鲜卑和乌桓人等长期结下血仇的公孙瓒,在乌桓大军自平原撤离后便一路衔尾追击,收复卢龙塞后便与苏曜所想一般,企图重建辽西防线。
然而,他却没想到,当逃出塞外后,那些一盘散沙,任他追杀的乌桓人却是突然间恢复了士气,组织了几次有力反击。
大感不妙的公孙瓒于是一路边打边撤。
可是,那乌桓人受了一路气,哪里会放过他们,胡骑是越聚越多,自那一个个山头上杀出。
就在这猎人成了猎物,公孙瓒所部危在旦夕的时候......
突然间,天降大雪给了他一条生路。
趁着雪夜,公孙瓒带人一路逃亡,总算在被敌人发现前逃进了这几成空城的管子城中,方才得一丝喘息。
......
“我公孙瓒绝对不会投降!”
看着城下那狼狈不堪离开的乌桓使者,公孙瓒咬牙对将士们道:
“此乃死地,某亦是心知肚明。”
“尔等若有想要降者,在下也绝不阻拦。”
“自且出城便是。”
死地。
公孙瓒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夸张。
管子城,位于今河北辽宁交界一带。
乃燕国古城,得名于春秋之时。
公元前644,齐桓公履行霸主义务,响应燕国求援,率领齐国将士们深入幽燕与当时盘踞东北的山戎部落大战,灭掉令支、孤竹等山戎古国。
是的,公孙瓒家的令支县,便是建立在这山戎古国之上。
且说,当年大胜后,山戎一路向东北退却,进入古老的辽西通道。
在这追击战中,作为华夏头一支进入辽西这复杂地形的齐国大军理所当然的在这山谷中迷了路。
全军上下那是不知所措,幸赖名相管仲足智多谋,找了几匹此地老马,放开让它们自己找路,将全军领出迷谷。
而后,燕国便在这辽西走廊的道中设城控扼交通,起名管子城以作纪念。
故而,这辽西管子城也是一座有八百年历史的古城。
然而,城市虽然古老,但管子城却从来都不是个大城。
与那其后广袤的辽河平原上养育了大汉五郡数十万人口不同,在这地形复杂的辽西通道上的管子城,只是一个联通卢龙塞与柳城要塞的小型据点,支撑不了多少人口。
不过管子城虽小,作用却非常大,其不但是为了两地中转,供商旅歇脚,更是位于乌桓众部和鲜卑众部的汇集点上,遥控并隔断两方。
所以,公孙瓒逃到这里后,终于有了据城而守的底气。
但是呢,来到这里后,公孙瓒却发现,这个离他老家近在咫尺的小城却成了一个死地。
敌众我寡,突围无望,他们本就做好了准备。
但是,真的进来却发现,这里的困难比想象中更多。
是的,对于他们这些追击的将士而言,防守的最大困难,并非城外那些一眼望头的数万乌桓叛贼,而是他们自己。
轻骑追击的公孙瓒将士们,压根就没带什么辎重粮草。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管子城这座本就不大的边境要塞中,那些极其有限的百姓,也早就在之前的连番战乱中避居辽东了。
所以,对于公孙瓒等人来说,就地筹粮,也完全成了泡影。
甚至,不但没有粮食,连出城樵采,获取生火做饭的木材,都在眼前的围城大军下成为了奢望。
此乃绝地。
若是没有援军,只要再过月余,他们吃完城中最后的存粮后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援军......
公孙瓒在此次一意孤行的追击后,便没在考虑有援军的可能。
他带出来汉胡骑士们,便是幽州最后的机动力量了。
对此,丘力居自然也是十分楚公孙瓒的处境的,他一点都不急着攻城。
他乌桓骑兵本就不善攻坚,之前平原城下张纯等人的那番惨败更是给他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象。
虽然此人不是那个凶狠的,势不可挡的苏姓大将。
但是白马将军的威名却是更早的就名震了塞外。
为了防止这个威名赫赫的将军发出拼死一搏的困兽之斗,给他这好不容易聚拢恢复的大军带来沉重打击,丘力居是坚定的采取了围而不打的战术,誓要困死这个白马将军。
是的,困死,不是杀死。
丘力居不想杀人,也是他采取此番战术的一大原因。
他是部族的大王,不是那些小兵,他优先要考虑的是自己部族的生存问题。
这番叛乱,虽然是那张纯鼓动,但是他们长期食不果腹,饱受征发之苦才是根本原因。
这次张纯身死,乌桓各部逃亡,丘力居在反击公孙瓒的时候便已经在考虑该如何收场了。
而答案很明显。
谈判招安,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对于招抚一事,在他们发起这次进攻前,刘虞其实就已经派人沟通了。
但是当时声势浩大的他们完全选择了无视。
能凭本事抢更多,何必稀罕你施舍的那一点点?
然而,今时不如往日。
大汉凌厉的反击打碎了他的美梦。
那么通过谈判招安,多收点招抚钱,再争取点更大的地盘,显然是现在最有利的事情。
“去,把以前关着的那个刘使君的使节放出来。”
“让他先来看看这公孙将军,然后带话回去。”
“他也不想这赫赫有名的白马将军死在茫茫塞外吧。”
......
“不可以,不可以啊将军!”
使者公孙纪惊呼道:
“乌桓大军三万余骑,团团困骑都尉千余兵于管子城。”
“将军兵不过数百,如何敢于出击解围?”
“您这兵微将寡的,撒在那乌桓大军的铁蹄中,怕是顷刻间便被淹没了呀!”
公孙纪,这位代表刘虞出使乌桓被扣,刚刚被放回的使节现在是头皮发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度辽将军是怎么个情况?
自己明明已经告诉了他们情况。
连自家那赫赫有名的同族带着两千骑出去都被打的损兵折将,被困在那管子城。
他这刚刚过来还没怎地,就一拍脑门想着带兵出去解围?
莫非这小年轻不识数,还是听岔了我的话。
人那是三万余,不是三千,更不是三百!
就您这兵微将寡的是去解围啊,还是去送命啊?
朝廷这是发的什么昏,哪里找来了这么个不知死活的小年轻当度辽将军啊。
然而,心中不满归不满。
这度辽将军腰带上挂的居然是那金印紫绶,这着实是晃得公孙纪是不敢大放厥词。
公孙纪着急,那旁边陪同在卢龙塞上的公孙瓒堂弟——公孙越更是急的如热过上的蚂蚁,紧张道:
“眼下将军还是先屯驻这里,守好卢龙塞,待使者回报刘使君,请他派人来说和吧!”
“是啊是啊。”
卢龙塞统领田楷也赶忙应和道。
只见他是眉头紧锁,一脸凝重的劝说:
“将军,纪从事所言非虚,乌桓大军三万余骑,实力悬殊,您若贸然出击,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听说将军你至今已是有百战百胜之威名,更该小心谨慎,若是折损于此,破了声威,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曜听着田楷等人的担忧,刮了刮了脸颊,对自己在这幽州新地图的威望多少有了点认识。
这些人,怕是还不如那些乌桓人对自己的认识深刻。
还说什么兵微将寡?
苏曜看了眼身侧的将士们。
只见成廉,吕布和张飞等人摩拳擦掌,刘备和关羽也是一脸期待。
那赵云,典韦和牵招田畴等人则是握紧拳头,颇为紧张。
紧接着,苏曜转回目光,扫过田楷,公孙纪和公孙越等人,坚定道:
“诸位的担忧实属多虑,我等精兵强将,区区乌桓杂鱼,不过手下败将尔”
“如今公孙瓒都尉被困,我身为度辽将军守土有责,岂能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苏将军。”
公孙越见苏曜态度坚定,急忙拱手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咱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乌桓人到底人多势众,且狡猾凶残,若是您一战未成,激怒了他们,强攻管子城,则家兄小命休矣是小,到时候乌桓人携大胜之威,再破卢龙塞,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关内那就又是战火连绵啊!”
公孙越说的是情深意切,倒不是表演,而是切肤之痛啊。
作为家就在卢龙塞后令支县的公孙家,在这次叛乱中虽然依靠庄园邬堡,聚族自保。
但是,依旧还是免不了那战乱中的死伤。
一时间只见群情汹汹。
对于苏曜出塞迎战之事,卢龙塞内不管是刘虞的人还是公孙瓒的人,全部都发出了阵阵反对。
如此一幕看的吕布是大皱眉头。
这些当地官员和守将,若是不予配合,他们的出征计划显然是没法成行的。
毕竟,大门在人家手上控制着,总不能乌桓贼兵还没见,先同室操戈吧?
真是愁人啊。
难道就只能在这卢龙塞里干看着么?
吕布的困扰自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对于苏曜来说,他怎么可能老实的呆在这里,等着他们搞什么议和招抚呢?
如果说来之前,在地图上一片战争迷雾笼罩时,苏曜对于下一步该如何做还有些疑虑。
但是现在,看着那远方管子城处,那密密麻麻的红点包裹着一点点的绿色时,苏曜简直是喜上眉梢啊。
这些贼兵游骑们,若是真的撒起泼,散步在广袤的关外,他还真不太好收拾这些人。
毕竟,和弓骑兵们打游击拉扯,是苏曜最讨厌的事情。
太费神了。
如今,这些贼兵居然扎堆自己聚起来,这不上去搞一波,他还玩个DIE啊!
冲冲冲,杀杀杀。
“尊王攘夷,就在当下!”苏曜大喝道。
“啊?”
卢龙塞上诸人都傻眼了,这位将军,怎地突然间变得热血沸腾了起来?
还尊王攘夷???
紧接着,就见苏曜从身后的小校处摸过一根节杖,将其高举过头,大喝:
“某乃天子亲封的度辽将军,督北方军事,负守土之责。”
“如今公孙骑都身陷重围,危在旦夕。”
“尔等却执意阻拦,可是被反贼收买,要谋害同袍不成?!”
苏曜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在在场众人的心上。
只听众人发出嘶~的一声,纷纷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有权你是真用啊。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倒打一耙的事情。
明明是自己担心公孙瓒被你害了性命,现在你反而拿着节杖来威逼于人?
卢龙塞上,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公孙纪、公孙越和田楷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势的苏曜。
尤其是那些站在一旁的度辽军将士们,在苏曜拿出节杖大喝的一瞬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变了副神色。
明明是要被逼迫出去打仗,有着五十倍的战力差,如此九死一生的事情。
但是,这些人脸上却没有恐惧和被迫的紧张,反而露出了必胜的表情和无比高昂的求生欲。
明明只有几百兵,但是在这一刻,他们爆发出的气势却仿佛千军万马,杀气腾腾,一瞬间便压制住了卢龙塞上守军的气势。
他们不懂,但却无疑是大受震撼,有的人甚至心中生起了一丝敬畏。
如此杀气和威势,非那久经沙场,血流成河之人才能拥有。
就这时,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只听苏曜又大喝道:
“若再有阻拦者,便是违抗军令——斩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