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袁绍大营,人流如织。
大汉时,平民行两餐制,入夜前便要进食。
此时在大营的后侧,众人循着扑鼻的香气,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原来,炊家子王伯在苏曜的指点下,同样以铁锅完成了一顿蛋炒饭,虽不及苏曜烹调的精细,但炒制菜肴特有的香气却已随风飘荡,传播开来。
民以食为天,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再没有什么比美食和美酒更诱人的东西了。
如此香味扑鼻的美食,在这个即将开饭的时间,顿时引来了周围大兵们的注意。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一名士兵吸了吸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炊事营的方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走,咱们去看看!”
另一名士兵一拍他的肩膀,两人一同朝炊事营走去。
很快,越来越多的士兵被这股香气吸引,纷纷围拢过来,将炊事营围得水泄不通。
那负责营中后勤杂物的后勤官赵睿见状更是面色大喜。
坦率的说,对于这支入营的商队他还有些担心。
虽然说商队的首领是京中世族的门客,乃是趁着苏曜解封洛阳后匆忙跑出,向外传递情报的。
但是眼下这局势紧张的时候,也不由得他不多长个心眼。
于是乎,即便巡防的将领已经检查过这支商队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的武器,他还是决定亲自走一遭,来看看这些人跑到后营来是干点什么。
结果不曾想,这些人竟然还真有些真材实料啊。
这铁锅炒饭,实在是天下一绝啊!
“好好好!”
赵睿一边干饭,一边大赞:
“你说这炒饭全赖这锅是么?”
“那这锅如何卖,本官要了!”
“还有这米,实在美味,小哥你一会再做一份,我亲自给袁公送去!”
苏曜听了面色一喜,忙拱手道:
“多谢将军赏识。”
“不过咱这锅呢,可是大有来头,乃是皇家御制,等闲人家不得用的宝贝。”
“若不是这次董卓出逃,京中大乱,咱这也拿不出这般宝贝出来交易不是?”
后勤官赵睿听了一愣。
这话倒不陌生,负责后勤采买,赵睿什么样的商人没见过?
若是寻常商家所说,那必然是为了抬价胡诌。
但是这锅他倒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也拿不准到底是个什么价值,眼前这少年说得如此轻松,仿佛这铁锅真是从皇宫中流落出来的一般。
不过,虽然拿不准,但是压价嘛,他可是在行,当即便说道:
“皇家御制?违禁的东西你也敢倒卖?信不信我这就将你治罪拿下?”
苏曜闻言,脸露出了一丝微笑,不慌不忙地说道:
“将军莫急,听我慢慢道来。”
他缓缓走到赵睿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将军,您也知道,现在时局动荡,皇宫里的宝贝流落民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这锅,确实是皇家御制,但并非偷盗而来,而是有缘所得。”
赵睿眉头微皱,疑惑地看着苏曜,等待他继续解释。
苏曜继续说道:
“前几日,我在洛阳城中偶遇一位老宫人,他因战乱流离失所,家中财物尽失,只剩下这口铁锅。”
“他说这口锅是他在宫中服务多年时,皇赏赐给他的,意义非凡。”
“我见他可怜,便用些许银两换得了这口锅。”
“此锅您也见了,乃是用好的生铁精心打造,经过特殊工艺处理,不仅坚固耐用,而且导热均匀,能够最大程度地保留食材的原汁原味。”
“这等宝贝,现在的皇家已是无福消受,但我见袁公倒是一等一的英雄,可当此物。”
“若是您能把此物献袁公,让他日日美食佳肴,您想他会对您如何看重,您这官运岂不是大大的亨通?”
赵睿闻言顿时是眼睛一亮,心中不禁大为意动。
没人能拒绝美食的诱惑,袁公乃高贵名门,对于食材和美酒更有着高品质的追求,若是能将这口皇家御制的铁锅献给袁绍,定能得到他的赏识和重用。
不过嘛,赵睿也不是没有脑子,顿时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
“你这小子,有如此宝物不去自己孝敬,反而要卖给我?”
“究竟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先说好,我只是個后勤官,可没有太多的银钱。”
苏曜听了哈哈一笑:
“将军多虑了。”
“袁公什么人呐,四世三公,高贵名门。”
“一介平头百姓,就是想投效袁公,那不是也报效无门么?”
“而将军您,则不一样了。”
“您身为袁公麾下得力干将,掌后勤大事,虽并非名门出身,却也因此更懂得民间疾苦,也更能赏识人才。”
“只有在您这里,我还有我的宝贝,才能更有价值啊。”
赵睿听了苏曜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暖流。
他太清楚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后勤官说起来地位也不低,但终究是个事多功少宜背锅的活计。
他这一辈子,若无意外这后勤官也就是干到顶了。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的寒门出身,与那些名门望族相比总是低人一等。
没想到现在竟从眼前这小人物这里听到如此体己的话来,他当即拍了拍苏曜的肩膀,笑道:
“你小子,倒是挺会说话。”
“好吧,就冲你这张嘴,伱这锅甭管到底是不是御制的,本官都买了,开个价吧。”
赵睿刚放完话,就微妙的感到了有些后悔。
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冲动了,万一这小子趁机宰客,漫天要价,那他应不下来岂不是丢脸?
而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尴尬,苏曜连忙摆手,大气道:
“将军放心,咱这锅虽然价值不菲,但是将军的恩义更是价值无穷,故而,这锅我就一文不收,送给你了。”
“哦?你要送给本官?”
“没错!”
苏曜呵呵一笑:
“不过相对的,还请将军能给我行个方便,许咱营中行走,帮着牵线搭桥,让咱这小买卖能做到各位官家里,那就再好不过了。”
赵睿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担心苏曜会狮子大开口,或者有什么别的图谋,但听到是这个说法后心中对苏曜的那最后一点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哈哈,好小子,你这买卖做得精啊!”
“我这里的买卖还嫌不够,还要做到其他官那里。”
“如此精明,我看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不知是否已有家世,本官家中还有一小妹尚未婚配”
噗
差一点,苏曜就一口喷了出去。
他只是想趁机混个便宜行事,寻那郭图,可没想在这里再给自己后宫中添一个妹子。
现在家里那些还没都搞定呢,哪里能在袁绍大营这里再节外生枝。
于是乎苏曜连忙拒绝,言说已有家室,现在要以事业为重养活妻儿。
赵睿闻言是略感遗憾。
这么俊的小伙,不知是被哪家姑娘捷足先登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眼下此地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他也急着赶快给袁绍献礼,便摆了摆手作罢此事:
“哈哈,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就不强求了。”
赵睿大笑道:
“不过,你这礼物我自是不会白收,这个牌子给你,只要不是那些敏感的地方,你日后可在我袁军中进出自如。”
“而且,不止如此,我赵家的大门也会永远为你敞开,若是你哪天想通了,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可尽管来找我。”
苏曜接过赵睿递来的牌子,微笑着道谢,暗道一声,庆幸计划进展顺利。
“多谢将军厚爱,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厚报。”
赵睿哈哈一笑,拍了拍苏曜的肩膀,说道:
“好小子,我很看好你。”
“不过,你也别光想着做生意,咱们袁公麾下正缺你这样的聪明人,若是有意,不妨多来军中走走,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
苏曜闻言,心中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点头应承:
“一定,一定。”
苏曜脸挂着和煦的微笑,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他明白,赵睿虽然只是后勤官,但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能与他搭个关系,对日后总是好的。
故而,这次行动,最好还是保持隐秘为妙,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把赵睿给连累进去。
这边苏曜暗自思索该如何最大化达成完美目标的时候,那边赵睿已经开始催了:
“小哥,时候不早了,你快快给我再做一份炒饭,我也好将此锅一同给袁公献。”
苏曜笑着点头,应声道:
“好嘞,小意思,将军请稍等片刻。”
苏曜转身回到炊事营,熟练地操作起铁锅,再次炒制起蛋炒饭来。
这次,他特意多加了些鸡蛋和葱花,让炒饭看起来更加诱人。
不一会儿,一份香气扑鼻的蛋炒饭便完成了。只见苏曜小心翼翼地将炒饭装入食盒,递给了赵睿。
“将军,请慢用。”苏曜恭敬地说道。
赵睿接过食盒,先是狠狠的吸了一口气,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你小子真是多才多艺,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多来军中走走。”
苏曜微笑着应承,目送赵睿离开。
他知道,接下来才是他行动的关键时刻。
得益于这个时代糟糕的信息传播效率,虽然冠军侯苏曜已是威名赫赫,但是苏曜本人的真容在这十万大军的营地中却只有袁绍和郭图等极少数几个人才见过。
如今,又拿到了这通行自如的令牌,苏曜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接下来,是考验微操的时候了。
夜色渐浓,袁绍大营内灯火通明,巡逻的士兵们依旧在紧张地来回穿梭。
苏曜在炊事营中静待时机,他的目光不时扫向营门的方向,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找到郭图并将其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但是,同时他也不能过于急躁,否则一旦郭图遇刺的事情暴露,今天进入营地的几个商队必然会遭到重点盘查,很可能暴露他的身份,到时候就不好达成任务目标了。
于是乎,苏曜一边看着小地图确认郭图的位置,一边收拾好锅具和食材,决定先去利用自己的身份,踩点串门一下,在保持人设的状态下,摸摸周边情况。
他穿商队的衣服,戴斗笠,压低帽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普通,以免引人注意,首先便去拜访了几个袁绍军的中高级官员。
让苏曜意外的是,这些人的讨论热点竟然都绕不开他今晚烹饪的炒饭,不得不说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而除了炒饭外,另一个袁绍军关心的重点则是询问他冠军侯明日是否离开的事情。
毫无疑问,比起对他了解更多的袁绍,这些中高级官员们普遍存在着较大的侥幸心理和冒险精神。
甚至,都有人对他明晃晃的拉拢,让他不要浪费时间作什么买卖,直接组织人手,开门放他们这些关东联军入城更有前途。
“小兄弟,士农工商,商者最贱。”
“你一表人才,谈吐清晰,又聪明伶俐,不当从此贱业。”
“如今那苏车骑既要离开,洛阳城便该有那有德之人来掌舵才是。”
“只要你能说动城中百姓献城于袁公,荣华富贵,大大的有啊。”
苏曜表面积极回应,说会寻找机会,而心中却不住腹诽。
这些人的野心昭然若揭,果然在离开前解决这些麻烦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在与诸人周旋的时候,苏曜也没有忘记正事。
他虽然看似无规律的拜访着那些稍有家世的联军官员们,但同时他离地图标识郭图位置的红点也越来越近。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越来越深,营中的巡逻士兵也逐渐减少了巡逻的频率,苏曜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借口身体不适,天色已晚,向官员们告辞,同时瞅着兵士们不注意的间隙一下字就消失了踪迹。
夜色如墨,营中灯火稀疏,苏曜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郭图营帐的附近。
而来到这里后,苏曜就笑了。
这个郭图,许是对自己设置的诱饵假象太过自信,比起那个诱饵营地附近人影憧憧,密密麻麻的红点,他本人藏身的营帐竟然几乎就没什么像样的守卫,而是将营帐设置在后营一处相对僻静的地点。
“郭先生,天色已晚,您该就寝了。”
营帐内,郭图的仆佣再次发出提醒。
郭图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叹了口气:
“再等等吧,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仆佣见状,也不敢多言,只能默默退下。
郭图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心中充满了焦虑。
这几日来,他一直在等待苏曜的动静,然而苏曜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这让郭图心中愈发不安,近来了解的越多,他对苏曜此人也越发的忌惮。
此人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这次迟迟没有动静,说不定就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难道我真的错估了那姓苏的小子?”
“他就如此耐得住性子?”
郭图喃喃自语,眉头紧锁,而仆佣则一脸的无奈:
“郭先生,你们都说那苏曜如何如何的。”
“可是,咱们到底是十万大军啊,他就是强龙在世也扭不过咱们不是?”
“您还在前面营地处布下层层埋伏,依小人看,实在是过于谨慎,过于重视了呀。”
郭图闻言,脸色微微一沉,瞪了仆佣一眼。
“你懂什么!”
郭图低声喝道:
“那苏曜岂是常人可比?”
“他自出道以来,未尝一败,连董卓都败在他的手下,还让你主人我也吃了暗亏。”
郭图咬牙切齿:
“我观此人,傲慢自负,一向不知进退,岂是能轻易服软之辈?”
“况且,若是这次不能拿下他立功赎罪,咱们在这联军中的好日子怕也就到头了。”
仆佣被郭图的气势所慑,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退下。
郭图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心中焦虑难安。
他可以说把身家名誉都压在了这场伏击,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那苏曜真敢来袭,必让他有来无回。
结果,现在却要告诉他苏曜不来了?
这不能啊,这怎么能?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
郭图一拍大腿:
“骂他,我要写信骂他!”
“这种年轻人,最经不得的就是激将之法,待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换着法子羞辱一番后,我就不信他还有脸不来?”
“只要他敢过来,那定叫他有来无回,死无全尸!”
“快,给我取笔来!”
郭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当即就叫仆佣取笔,准备挥毫泼墨一把。
就这时
“不必了吧,哪有这个必要?”
“郭先生有什么牢骚,咱俩大可当面唠唠嘛。”
说话间,苏曜推帘而入。
他的眼神再也不复之前伪装时那谨小慎微的模样。
而是充满冰冷,高高在,仿佛俯瞰蝼蚁一样。
几乎是一瞬间的,在帐中两人反应过来前,苏曜便是身形一闪,一下扭断了仆佣的喉咙,站在了郭图身前。
而当郭图终于在烛光下看清来人那斗篷下的面容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仿佛活见鬼一般。
“苏,冠军侯,你怎么会在这里?”
郭图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颤抖。
而苏曜则是带着冷冷的微笑,一步步缓缓走向郭图,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郭图的心,让他感到越来越重的压力。
“怎么,郭先生很意外吗?”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么?”
“怎么如今我门了,你却还不满意起来了?”
郭图心中不停的卧槽,根本搞不懂苏曜是如何知道他的计划,并且出现这里的。
不过那不重要了,感受到死亡的冷意,郭图大脑疯狂运转,想着脱身的方法。
首先被排除的便是高声呼救的选择。
那太蠢了。
就看苏曜刚刚那一下子瞬杀了仆佣的手法,郭图毫不怀疑,自己一旦敢惊呼出声,那么下一秒他的脖子便会被扭断。
于是,束手无策的郭图连忙哀声求饶起来:
“冠军侯误会了呀。”
“咱俩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你饶我一命,我定当在袁公面前全力为你说话呀。”
“啧,现在才想起来说这话,不觉得有点太晚了吗?”
苏曜冷哼一声:
“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
“你当日在我营中,咱俩聊的也还算尚可,你若遵守承诺,我自不会为难于你。”
“但你是如何做的?”
“身为讨董盟友,却亲自出马,挑拨洛阳城内的世家对抗于我,差点让这千年帝都在战火下化为灰烬。”
“这也算是误会吗?”
“更别提你还公然抗拒我派来的使者,企图设伏对抗于我。”
“就凭这些罪状,你郭图就已经可以死个十次八次的了。”
说话间,苏曜的手臂已掐在郭图脖颈:
“遗言,你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