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颜子回送易欢回了易公馆后,就去了审讯科,那个特务敢到他的订婚宴上捣乱,自然是不能轻饶的。经过几个小时的审讯,那个特务已交待了,“我叫林同海,二十六岁,蓟州本地人,在国都大饭店做侍应生两年了。”
这个林同海,他就不是一个特务,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之所以会身上绑着炸药出现在订婚宴上,也是被逼无奈,半个月前,他的一双儿女被人抓走为了儿女的平安,他只能牺牲自己。
“那人戴着大墨镜和口罩,我看不清他的样子,长官,我什么都说了,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林同海痛哭央求。
“你若一开始出事,就过来告诉我们,你儿女早就救回来,现在都过去半个月了,那些人穷凶极恶,只怕早就没命了。”审问的人没好气地道。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派人四处寻找线索救人,尽人事听天命。
从林同海嘴里没问出有用的信息,但颜子回根据情报判断,将这事算在了倭人头上,发了个电报给倭国那边的情报人员,让他们在倭国皇宫附近安放了两枚炸弹。倭国的建筑矮小而且全是木质结构,炸弹爆炸,引起了大火灾,许多倭人在睡梦中,或被炸死,或被火烧死,或被浓烟熏死,据事后统计,死伤共四万余人,房屋被烧毁炸毁一万余间。
倭国情报机关忙碌起来,颜子回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查到什么,情报人员在安排好炸弹后,就潜伏下来了,暂时不会往国内通报消息,也不会有行动。
次日,易家收到了向家送来的请柬,向建云将于公历二月十四,农历腊月二十九日成亲。看到这个日期,易欢啧啧嘴,说:“要不要这着急赶忙的啊,第二天就是大年夜啊。”
“老话说,娶个媳妇好过年。”李英捧着八个月的肚子笑道。
“明年是寡妇年,所以才赶着今年办喜事。”易母看易欢还是一脸的不赞同,为她解惑。
寡妇年,又名滑头年。民俗中有“寡妇年”不宜结婚的说法,可这说法是荒唐的,没有科学依据。“寡妇年”只是农历与阳历的巧合,有无立春只是不同历法的时间差造成的,根本不可能影响四季轮回,更不可能波及个人生活。只是世俗中人都相信这个,逆时光而行来到这个时空的易欢,也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明年是寡妇年到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多留小妹一年。”唐双韵嫁进来时,易欢还没生,她把小姑子当女儿一样养,舍不得易欢出嫁的,可不仅是易父易母和易家兄弟,还有她这个长嫂。
“婆家再好也不及娘家好,婆婆终归不是自己的亲娘。”李英随口感慨道。
易母不乐意了,“老三家的,我这个当婆婆哪里亏待你了?”
“娘,我不是说您,我是说颜夫人。”李英赶紧往回兜,一孕傻三年,话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那个颜夫人看着就是个很严苛的人,小妹做她媳妇,我们还真是不放心,大嫂,二嫂,你们说呢?”
“那颜夫人规矩大爱讲究,是不太好相处。”唐双韵颔首道。
“我们三个运气好,能有娘这么个好婆婆,日子才能过得这么舒心。”陆兰婷笑盈盈地道。
“少来,别说好话哄我,指不定,你们三个背后怎么埋汰我呢。”易母傲矫地撇嘴道。
“我可没有。”三个媳妇凑上前去说好话哄婆婆。
易欢在旁边看着,抿唇直笑。
等三人哄得佯装生气的易母露出了笑脸,易欢问道:“娘,这个喜宴,要不要去啊?”
易母想了想,“毕竟是亲戚,人家请柬都送来了,是该去。”
“还是不去的好,省得向家又有赖上咱们家。”唐双韵对向家人那副贪财的嘴脸,厌恶到极点,现在好不容易甩脱了,实在不愿再被向家人又缠上。
“大嫂说的对,上次为了院子的事,都已经撕破脸皮了,根本就没有去的必要。”陆兰婷附和道。
李英和易欢赞同地点头,易母听取了儿媳和女儿的意见,决定不去参加这个喜宴,也不送礼去,既然当日已断亲,那就断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
腊月二十三日,小年夜,依照蓟州风俗,过了腊八就有了过年的气氛,到了二十三日就更加的浓郁,在街头巷尾的民谣声里,随处便可听到小儿在唱:“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二十五日,易家的两个老女婿和一个新女婿来送年礼,易欧也送年礼去唐家,易歈送年礼去李家,陆家的年礼早十来天,就打发下人送去沪城了。
女婿是娇客,尤其颜子回还是以未婚女婿的身份头一次登门,在易家受到了热情的招呼,和他订婚前在易家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易母一直给他夹菜,“来,玄龄,吃鸡腿。”“吃块蜜制鸭翅。”“这是清蒸鱼,吃一块。”对自家女婿,易母的态度一向是很好的,比对几个儿子都要好。当娘的小心思,希望女婿可以想着自己对他的好,然后对自家闺女好,自家闺女在婆家能有男人依靠。
易欯看母亲那殷勤样,就开玩笑道:“娘,还有两个女婿,你不管了?”
易母横了她一眼,“晚学和方青,第一次上门时,我也是这么招呼的,怎么着,我今儿招呼我老闺女的女婿,你不乐意?”
易欯刚要接话,易母补充了一句,“你不乐意,你也给我憋着。”
“没不乐意,我说笑呢。”易欯忙道。
易母哼了一声,继续给颜子回夹菜劝吃易欢笑道:“大姐,如今娘不稀罕我们这些老禾谷子。”
易母抬起下巴,“那是,现在我已经不稀罕你们了。”
“外婆奶奶,哪我们呢?”几个小的齐声问道。
易母笑,“乖孙儿,你们,我当然是稀罕的,快夹好的吃,别给这几个老禾谷子吃。”
“娘,你这偏心都偏到明面上来了。”易欦凑趣笑道。
“我就偏到明面上来,你能奈我何?”易母有恃无恐,嚣张地道。
易家是世家,规矩其实也是挺严的,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不过今天高兴,也就没人那么在意了。
吃过午饭后,易欢就随颜子回出门了,去看电影。现在的娱乐活动太少,也没有这吧那吧的让人泡,除了看电影,就是去舞厅跳舞。易欢不喜欢鱼龙混杂的舞厅,今天又恰好有新片上影,还是一部华夏自己拍的电影。电影情节很简单,一个逆子为钱财谋杀自己父亲,最后被判处死刑的一个故事。
过年忙忙碌碌的,几天就过去了,腊月二十九日,向建云出嫁易家人没去,自然无法知道向建云出嫁,除是明年是寡妇年,还另有隐情。向家两兄弟分家后,向建云父亲这一支,在大杂院里租了三间房,家里房子太窄,住不下人,才想着把向建云嫁出去,腾出房间来好给次子向建霆娶妻。
大年三十,除夕夜,烟火烂漫,星光满天。易欢领着几个侄女站在屋檐下,捂着耳朵看烟花,不提防易默然拿着烟火棒来吓人,把几个小丫头吓得直窜,躲进了自己母亲的怀里。
唐双韵走过去,重重地拍打了易默然一下,“混小子,仔细烧着几个妹妹,滚出去。”
“老大家的,大过年的,热热闹闹的才喜庆。”易母赶紧帮着孙子求情。
“娘说的对啊,这些小丫头片子,刚才还嚷着要放烟花,胆子大的要命,这会子装猫了。”陆兰婷推了推怀里的两个女儿,“好了好了,别钻了,你们这是想钻回我肚子里,再生你们一次啊?”
看罢烟花,女眷们进暖厅,闲聊打牌,易欢已经习惯早睡,十点钟撑不住,不停地打呵欠,“娘,我回房睡觉了。”每年她都熬不到十二点。
“要不要吃碗饺子再睡啊?”易母问道。
易欢边往外走边道:“我不吃,我不饿。”
这时电话响了,易欢随手接起,“喂。”
“欢儿。”话筒里传来颜子回的声音。
“是我。”易欢笑道。
“有没有想我?”颜子回问道。
“我们前几天才见过面。”易欢笑道。
“已经有五天没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颜子回辩称道。
易欢回头看了看母亲和嫂嫂,压低声音,“我有想你啊。”
“明天早上来路口。”颜子回柔声道。
“老时间,老地方。”易欢笑道。
“不用守岁?”颜子回问道。
“我正准备回房睡觉。”易欢笑,“做姑娘就可以这么任性随意。”
颜子回弯弯唇角,“做媳妇也可以。”
易欢轻笑一声,“我挂电话了,明天见。”
“好,晚安。”颜子回答道。
易欢先挂断电话,颜子回听到话筒传来的杂音,才将电话挂上。
次日天明,大雪纷纷落下,铺天盖地,易父看着雪,笑眯眯地说了句,“瑞雪兆丰年。”
易欩在旁边附和道:“明年田庄会是一个大丰收。”
“民以食为天,只要不饿肚子,这日子就能过下去。”易父感慨地道,前年的灾荒,弄得地主家都差点没有存粮了。
“爹,回暖厅,你的宝贝闺女,要给你拜年了。”易欢走过来道。
“好好好。”易父乐呵呵的进暖厅里去了,和易母坐在位置,等着儿女孙崽男女给他们磕头。
首先是易欧夫妻,然后是易欩夫妻,接着是易歈夫妻,易欢领着侄儿侄女,“给父亲祖父,母亲祖母拜年,新的一年,祝父亲母亲祖父祖母新年快乐,万事顺意,身体健康。”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易母笑着虚扶道。
人手一个大大的红包,吃过早饭,易欢就披上染成粉红色的兔毛披肩,撑着油纸伞出门了。易欧看到了,皱眉,“大年初一,小妹这是要去哪?”
唐双韵横了他一眼,“不懂风情的老古板,小妹肯定是出去见玄龄啊。”
易欧脸色更难看了,“把她给我叫回来,像什么话。”
“你干什么呀?人家未婚夫妻见个面怎么了?你想当王母娘娘,捧打鸳鸯啊?”唐双韵没好气地埋汰他,硬将他拽回房里去了。
易欢可不知道大哥大嫂还闹了这么一通,出了门,就往那个路口去,地上满是积雪,踩着咯叽咯叽作响。易欢穿着月白色绣红梅的直筒长款棉袍,脚上穿得是羊皮靴子,一点都不冷。
到了路口,易欢就看到那个戴着军帽,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靠在军车上,小跑了过去,踮着脚,举高伞,埋怨道:“下着雪呢,站在外面做什么?不会在车里等我呀。”
颜子回拂去落在肩上的雪花,将易欢拥入怀中,“欢儿,新年快乐。”
易欢翘起了唇角,“玄龄,新年快乐。”
外面冷,两人上了车,易欢笑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颜子回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叹气道:“大年初一,我要是把你拐出去,伯父会生气的。”
易欢噗哧一笑,“我还以为颜团长天不怕地不怕呢。”
颜子回沉声道:“其实我怕很多东西,我怕你会不要我,我怕老丈人和丈母娘不满意我,不让你嫁给我,我怕上了战场,就回不来……”
易欢捂住了他的嘴,“大过年的,不许说这么晦气的话,你上战场不会有事的,满天神佛都会保佑你的,我也会等你平安归来。”
颜子回抓住她的手,亲了一下,“欢儿,谢谢。”
“是又要打战了吗?跟谁打?苏国还是倭国?”易欢问道。
“等天气暖和了,跟晋西的曹传菁打。”颜子回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这是军事机密,不要和别人说。”
“我知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放心。”易欢是不会辜负颜子回对她的信任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易欢就下车回家了。大年初一见了一面,解了几日不见的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