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骗我,若是不想回答,也可以当做没听到,不过是老头子心血来潮,随口一问,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张口,我要听你心里话。”李典又正色道。
卫洪略一思量:“我卫洪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连自己的家人都照顾不好,谈何为君分忧,我读书是为了当一个京都校书郎,能在有生之年多读几本书,多多增长见闻,当然,如果有机会,能为老百姓做点事也是极好,至于荣华富贵,一刻都未曾想过。”
他这倒不是虚情假意,所说皆是心里话,新帝这几年干得事让他有种秦二世的感觉,这时候入朝当个小官还好,当大官那不是找死吗?看看秦末有多少县令被愤怒的老百姓砍掉脑袋?
两人此时已走入厢房,两侧紫檀书架上满是书卷,书桌上还有一兽首香炉,头顶的孔洞里飘荡着袅袅白烟,闻上去令人心神静谧。
李典望着卫洪,一番细细观察,他觉得卫洪刚才那番话不似在撒谎,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这点识人的能耐还是有的。
“好,品性端正,能文能武,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我李典惜才,可以帮你指条明路,你可听说过稷山学宫?”
“不知。”卫洪摇头。
“稷山学宫乃是大周第一等学府,又称国子学,只招收收文武三品以上官员子弟,以及来自各地郡县的青年才俊。
但凡国子学子弟,要么家世显赫,要么天资过人,新帝也极为重视,会为每一位学员调拨大量资源,你要是能进去,那就是一步登天,武道资源,文史子集,要什么有什么。”李典不紧不慢道。
卫洪心头一动,真要如李典所说,这地方岂不如天堂一般?不过他很快也恢复镇定,越好的东西越珍贵,他估计很难进去。
李典接着道:“寻常人想进国子学极难极难,但仍然有机会,每三年国子学会派经师前往各地举荐选拔德才兼备之人,经由县令,郡守层层筛选,最终有少数几人能获得入学资格。
老夫虽不是经师,但手中刚好有几个名额,这些时日和你相处下来,你方方面面都让我极为满意,我有意举荐你,你可愿意试试?”
“自然愿意,只是如此大恩,卫洪诚惶诚恐,而且德才兼备,到底有什么要求?卫洪也不清楚,恐最终落选,辜负先生期望。”卫洪心里大感意外,喜悦之余也并未被冲昏头脑。
“此事说来复杂,你要是能为清水县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好事,自然算德才兼备之人,倘若没做到,也不是一定会落选,得看县令和郡守的脾性。”李典解释道。
一听到这儿卫洪就恢复了心如止水的心境,这考核标准太灵活了,也就意味着有太多可操作空间,怕不是只有郡守县令的家族子弟才有机会通过。
而且,天底下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对你好,他与李典也并无太深交情,突然给予这么大好处,是否有更深层次的算计,这也得好好思量。
李典似是看出了卫洪顾虑,不紧不慢解释道:“你无需担心,朝局动荡,百姓困苦,我李典只想为天下尽一点绵薄之力,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从未说过这番话。”
“先生高义,我自然是要尽力争取,只是希望渺茫啊。”卫洪拱手。
“无妨,就算入不了国子学,也有机会入四门学,律学等其他学府,只是待遇不如国子学,但仍然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你以国子学考生身份参加科举,考中进士的概率要比寻常考生高数倍不止,就算不通过,也有一定概率被授予官职,个中好处颇多,我这里一时也说不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李典又道。
“多谢先生。”卫洪心存感激,如果李典真的将他举荐到了国子学,那这恩情可太大了,值得他一辈子铭记。
“先不急,来年春三月国子学才开门,还有三个月时间准备,你今天过来是想要抄书?”李典说着卫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是,有些时日没有抄,心里总惦念着。”卫洪点头。
“我这里藏书不多,但质量都不错,你看中哪本拿去抄便是。”李典吩咐道。
“好,之前文苑英华抄录到一半,我把另一半抄书再考虑其他书卷,做事要有始有终嘛。”卫洪说着,从书架上熟悉的位置取走了文苑英华。
“也好。”李典不再多说,起身出门。
卫洪则独自一人在厢房里抄书,从下午到黄昏,再到暮色降临。
随着抄写字数越来越多,卫洪体内血气也在不断滋生,身体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更为健壮。
由于太过投入,等他回神,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
他起身出门准备离去,李典刚好进门。
“天色不早了,你现在出城,只怕已经来不及,你要是不嫌弃,可在我这儿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去。”
“也好,不过在先生这儿白吃白住,我心里过意不去,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的,您尽管提?”卫洪恭敬道。
“你帮我抄书足矣,而且,只是留宿一晚,算不得什么。”李典摆摆手,不甚在意。
“也好。”
李典离去,卫洪回房继续抄书,身体缓慢变强的感觉让他沉醉,以至于连续多个时辰奋笔疾书,他都不觉得疲惫。
…
转眼便是两日。
清水县。
白虎镖局。
一大早,林申正端坐在一间宽阔厅堂的椅子上食用早膳,酸笋鸡皮汤,豆腐皮包子,糖蒸酥酪,笼蒸螃蟹…总计十八道菜肴,随便一道放在寻常百姓家都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林申刚吃到一半,一名护卫就快步闯入厅堂,将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大人,郡城来信,十万火急。”
林申抽出手帕不紧不慢擦掉嘴角的油渍,然后拆开书信仔细审阅,刚看了没几眼,他脸色微变,竟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旁边纪英伯也是眉头一皱,感觉大事不妙,能让林申如此失态,说明一定有大事发生。
他上去接过书信也认真看了一遍,顿时感觉天都黑了。
“蔡郡守前几日从皇甫盛手中拿到一批地契奴契,正在派人严查,疑似与白虎堂有关?”
林申神色渐冷:“不出所料,这地契奴契就是王端手里那一批,倘若蔡郡守真的严查到底,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纪英伯也是感觉头大,这些地契奴契都是通过各种肮脏手段强取豪夺而来,没人查还好,一查全是问题。
清水县的事他能处理得不着痕迹,但郡城不行,白虎堂在那地方势力薄弱,行事步履维艰,因此衙门若是铁了心严查到地,什么东西都瞒不住。
“这可怎么办?”
“该死,想我林申谨慎小心,没想到会在这件小事上出纰漏,倘若王端听我的话,早早去郡城,怎会惹来这么大的祸患?”林申心中怒火翻涌。
“镖头别急,我连夜派人送银两给蔡郡守小儿子蔡岩,如果他愿意帮忙,兴许这事儿还有得救。”
“快派人去,不,你亲自去,现在就走。”林申沉声道。
“好。”纪英伯不敢久留,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