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马蹄声疾，十几匹奔行在一条山道上，两侧桃花烂漫，风吹过，落英缤纷，华美至极。

“这是玄观山，山上山下完全景色截然不同。

这个时间点还能看到如此绚烂的桃花盛景，也只有在这里能做到了。”周凝露笑容灿烂，她身着一袭黑色紧身衣，头上有斗笠，帽沿处有薄纱垂落，绝美的容颜若隐若现。

卫洪微微颔首，目光在这桃林之中扫动，桃花香弥漫，骑马奔行而过，身上也沾染了十几瓣桃花。

他完全放空心神，不去想诸多杂事，只一心一意欣赏眼前的美景。

从广陵出来已经有七天，他跟着周凝露，随心所欲地游玩，去认真体悟生活，审视自我，以此来尝试去凝聚武道真意。

“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到丹阳城了，城内有一座桂云楼，楼里有一道特色美味松子鱼，既然路过了，就一定要进去好好品尝一番。”周凝露笑道。

“是吗？那是得去尝尝。”卫洪点头。

…

丹阳城已经在扬州边界，不过交通便利，故而发展得极好，城内有几十万人口，每日有大量商队出入。

不过，当众人逐步靠近城门时，忽然看到有大量流民三五成群行走在官道上。

很多流民被饿得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也破旧不堪，有的甚至只是缠绕着一些烂布条。

有一些人甚至走着走着，会忽然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周凝露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迅速消散，眼里满是怜悯之色。

“我上一次来丹阳城，百姓丰衣足食，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怎么这次变成了这副模样，多出这么多流民？我们现在就入城，我要问问里面的官员干了什么好事。”

“别急，这些流民未必是丹阳城百姓，有可能是外来者，扬州富足，天下皆知，其他州百姓提及扬州大都心生向往，流民往这边跑也很正常，我们上去先问问他们来自哪里。”卫洪思量道。

“好。”

一行人随即上前，先后问询了三波流民，有两波人是来自司隶，另有一波来自并州。

“并州发生什么事儿了？之前我们从并州去扬州，我印象里那地方不算富足，但不称不上贫瘠，不至于有百姓外逃沦为流民。”卫洪困惑。

面前这位面黄肌瘦的老翁叹了口气。

“公子说的是，并州在柳大人带领下，一直都很稳定，不过前段时间黑山山贼暴动，四处劫掠，附近很多城镇粮食被抢，官府也毫无作为，老百姓活不下去只能往邻近的扬州跑。”

“柳元集呢？他乃是武圣，只要他出手，山贼数量再多，也应该能迅速镇压。”卫洪困惑。

“不知道，柳大人放弃了我们，山贼横行，也不见官府发兵，唉，再这样下去，整个并州都要大乱，还会有很多流民。“老翁叹息，他拄着拐杖，面有菜色，脚步虚浮，甚至站都站不稳。

“难道柳大人出事了？以我对他的了解，怎可能放任并州糜烂？”卫洪眉头紧锁。

一时理不清头绪，索性不再去想。

他伸手在老翁肩膀上一拍，运转万物枯荣法，将一股气血打入其体内，首先是将他身上的伤势，从内到外都完全治愈了一遍，其次又将他身体进行了全面强化。

效果立竿见影，老翁的脸色瞬间变得很红润，身子骨挺得很直，精气神截然不同。

老翁先是一愣，忽然感觉自己平白无故变得很有劲。

本来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此刻却突然迸发出一股活力。

“怎么回事？”

老翁一脸茫然，忽然感觉衣兜里沉甸甸的，伸手一抓，竟是抓到一个布袋，手一捏，有几个硬疙瘩，竟然是银子。

老翁瞬间明白了，对着卫洪等人离去的方向连连磕头。

“多谢公子，公子高义！多谢公子，公子高义…”

…

“又一具饿殍！唉，这才走了五百步，就看到十几具饿殍，司隶州岂不是已经尸横遍野了。”卫洪目光落在道路旁一具匍匐在地的尸体上，看模样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瘦的皮包骨头，就是被活生生饿死的，怎一个凄惨了得？

而能够从司隶一路逃到这儿的，已经是老百姓中不同凡响的人物，要么身体要好，起码有一定武功，要么有钱粮支撑，否则根本走不了这么远，大概率死在了逃亡之路上。

他脑海中已经能想象到司隶州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景象了，心里没来由感觉到愤怒，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吕子仁暗中推波助澜，那此人真的是丧尽天良，无情无义，与恶魔无异。

旁边周凝露心情也十分沉重，游玩的兴致一扫而空。

“咱们快点进城，我想和里面的官员商量一下，能不能布施粥棚，这么多流民都饿死在城外，我真的无法接受。”

“好，快走。”

一行人随即加快了行进速度，骑马飞奔向城门。

而当众人真的抵达城门处时，发现远处已经有人搭建好了粥棚，在给流民发放粮食。

发放粮食的人竟然不是来自官府，而是来自天师道。

天师道着装很有特点，黑白二字交织，样式多是长袍，头顶戴有冠冕。

卫洪下马，和周凝露一起。在这附近几十座粥棚里转了一圈。

任何人都能上前领悟一碗米汤，虽然米粒很少，寡淡如水，但对很多流民来说，这就是救命之物。

而作为交换，流民们需要每日去城外太清山天师道道观祭拜神明，并聆听天师讲道。

卫洪对天师道的教义也有所了解。

他们描述了一个极其美好的世界，里面人人都能得道成仙，飞天遁地，遨游太虚，自由自在，没有饥饿，也没有死亡。

他们将其命名为仙界。

而想要到达仙界，就必须忠实信奉天师道，心够诚，做出的贡献足够大，就会得到天师赐福，被吸纳为内部成员，成为天师的侍从。

而成为侍从还要继续努力，敬奉天师，如此当贡献累积到一定地步，就有可能飞升仙界。

这一套说辞极为常见，西域百教都有类似的说法。

对生活富足之人，此说法或许没什么吸引力，但对游走在生死边缘，随时都可能饿死，却又绝望无比，不知该如何摆脱绝境的流民来说，这至少给了他们一点想下去的念头，故而很多流民都极其信奉天师道。

卫洪这一路走下来，有一半以上的流民在诵读天师传下的经文教义，希望能多做点贡献，更早获得天师青睐，从绝境中被拯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