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欢对于金钱不执着，但并不意味着他对金钱没有概念。

前一世的痛苦让他更能清楚地认识到金钱的作用。

有两种人其实都挺可惜的，一种是过分高估金钱的价值，那种人大抵从小生活环境拮据，一块钱当五块钱用，那么在成年以后也很难正确地认识金钱，过于夸张地珍视金钱……另一种人则是过分低估金钱的价值，这类人则多少带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愚蠢，是比前一种人更让人无奈的群体。

正因为清楚地理解金钱的价值，所以才能更清楚地看到金钱的局限性。

相比之下，同桌刘玉珍明显是高估金钱价值的人，在金钱观上，她们总是会表现得比较让人心疼。

李乘欢从来没有为生活和学习物质条件上的事情发过愁，但也能理解一些家庭并不优渥的同学在这方面的敏感，平时的接触中，便会有意识地避开一些东西，维护她们的自尊心。

期末考试前，黎阳安排几个人去买一些打扫工具，大家分头行事，刘玉珍、李乘欢和一个叫马娟的女生一组，任务是去买几个打扫卫生用的盆子。

刘玉珍跟着李乘欢，一切以他为主导的样子。

马娟是一个小话唠，父母也是单位上班的，看得出来她有心想要和李乘欢搞好关系，一路上叽叽喳喳地找话题，但大多数内容都是父母的工作有关，李乘欢大多数时候只是笑笑回应，然后像是不经意地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三个人的话题公约数。

但是马娟显然并不在意刘玉珍，说得大多数话题刘玉珍都插不上话……她本身性格也不算外向，大多数时候便是一副默默听他们说话的样子。

马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想到什么，说：“对了李乘欢，你爷爷以前也是在人大上班的吧？”

“嗯，退休前待过两年……对了，你们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呢？”

“我爸爸也在人大，那个时候你爷爷还是他领导呢！”

“呵呵……”

李乘欢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干枯的树枝，上面飘落下今年最后一片叶子，阳光没有多少温度，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初中生嘛……有些事情的确是只能包容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刘玉珍，又看看马娟，随口又问：“你们最喜欢哪个老师呢？”

“我喜欢音乐老师……”

“你呢刘玉珍？”

刘玉珍愣了愣，这才有了一点点说话的机会，小声说：“我喜欢黎阳老师。”

马娟说：“黎阳老师还是不错，但是……”

叽叽喳喳地说起来，不过总算刘玉珍也能插上点话了，李乘欢倒不是觉得聆听不好，而是因为他认为聆听能参与的话题，是涵养，但在话题的护城河外默默无语，就只剩下无奈的失落了，所以这种无意义的护城河，就给填了吧。

李乘欢当然不认为自己刻意的话题引导会被两个小丫头看出来，但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少女细腻的心思。

刘玉珍正是因为话不多，所以反而有更多时间思考和感受。

一路上过来，的确心里有一些不太痛快的感觉。

当马娟眉飞色舞地分享着一些只有她和李乘欢才有感受的事情时，的确会有些自卑啊……

当然明白马娟没有刻意炫耀的意思，她只是想和李乘欢说说话嘛，但是越是如此，反而越是提醒着她，一些源自出身上的差距。

只是每每这种时候，李乘欢都会随意说两句有关学习啊，校园啊，同学啊，老师之类的话题，让她产生一点，啊这个，我也知道的念头……情绪的火苗在跳动。

一开始或许以为是李乘欢对那些东西更感兴趣，但时间一长，刘玉珍就逐渐明白过来了，这种看似无意的引导，是刻意的温柔。

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感动。

终于来到了卖盆子的杂货店。

老师一共给了50块的班费，并不限制盆子的数量，买完回去为准。

马娟随便拿起来一个她喜欢的盆子，说：“就这个吧！”

老板说：“这种13块一个。”

刘玉珍心里想着好贵，下意识说：“我家里买的那种才8块……”随后一惊，看了看李乘欢和马娟。

马娟说：“那种不好看吧？”

李乘欢沉默了一下，笑着说：“马娟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不过我们班级打扫卫生，没必要用那么好看的盆子吧？”然后对马娟笑了笑：“这种好看的盆子你可以买一个回家用，你在家里用来洗脸，但一到学校，一看到冲厕所的盆子和自己洗脸的盆子同款，得多难受啊……”

马娟一愣，想想很有道理，便点点头：“好像有道理……”她挺开心的，因为刚才李乘欢说他有眼光。

顺利地买了刘玉珍推荐的那种8块的盆子，50块还要剩两块。

李乘欢拿着盆子，马娟走在前面，刘玉珍走在后面。

“班长……”

刘玉珍小声喊了他一下，李乘欢回过头，问：“怎么啦？”

刘玉珍欲言又止，最后笑了笑，“谢谢你啊班长。”

李乘欢眨了眨眼睛，露出茫然的表情，“谢我什么啊？我做什么了？”

刘玉珍先是一怔，因为李乘欢的演技真的很好，某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想多了，但随后她低着头笑笑摇头，“班长，你很聪明，但也别把人家当傻子啊……”

李乘欢目光微微闪烁，目光移开了，摇摇头说：“莫名其妙……”然后有些心虚地走开了。

刘玉珍在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低着头，想到一路上的种种细节，低头喃喃：“好温柔啊……”

以前以为的温柔是不暴躁，说话细声细语，但此时她心头才有了一丝明悟。

真正的温柔是感受，包容，承载，温柔不是性格，而是一种智慧，一种思想。

前面马娟转过头来，笑盈盈地说：“李乘欢，刘玉珍，走快点呀！前面有一家烤面筋的摊子，我请你们吃烤面筋！”

刘玉珍还在犹豫，李乘欢已经笑盈盈地加快了脚步：“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马娟笑嘻嘻地说：“你还真是没风度呢！我们两个女孩子，你都不假装客气一下！”

李乘欢就说：“那你们俩一起请我好了。”

马娟哼了一声，“我改主意了，你请我们两个！”一面说着，一面过去挽住刘玉珍的手臂。

李乘欢哈哈大笑，摸摸下巴：“行吧行吧……我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