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宝并没有弹得很认真。

实际上，这首曲子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演奏起来还是颇有难度的，主要的难度体现在不少八度音的跨度较大，而小孩子的手掌太小，同时力量也没有那么强。

而且，这架钢琴本身也不是给小孩子准备的钢琴，那么弹奏需要的力度就会更大一些。

弹起来是会比较吃力的。

但是霞宝在弹奏的时候并不会很死板地照着谱子去演奏。

最初是江奕在教她弹钢琴的时候让她养成的习惯。

某一首曲子，同样是有几个连续的跨度较大的音程，弹奏得她委屈巴巴，就悄悄用两个更容易按的音替换……旋律当然就变了，但是那两个音并没有让整体的曲子变得不协调，跟和弦织体的音也没有产生冲突，所以在听感上并不会让人觉得别扭。

大概算是一种偷懒的小聪明。

只是又哪里会逃过江奕的耳朵呢？只是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很认真地问霞宝，“霞宝这么弹，是觉得这样弹更好听吗？”

霞宝极为聪明，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偷偷看看江奕，一时间不能从对方脸上瞧出来情绪，就更没有底了，便很没有底气地求饶：“那两个音弹起来太累了……”

江奕却是很温和地摸了摸霞宝的脑袋，说：“那为什么会选择这两个音呢？”

霞宝犹豫了一下，才说：“嗯，嗯嗯……不难听。”

江奕当时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一种即兴演奏，我不用这两个音，换两个，也能很好听，她不是胡乱选了两个音弹出来的。

天赋。

江奕并没有想过要将霞宝培养成某种乐谱翻译机，或者靠这个吃饭的演奏者，对于音乐，他一向认为越自由，越有趣，越幸福，可以享受音乐最为可贵。

所以江奕就鼓励霞宝，“霞宝这么弹不是不可以，但是老师希望，霞宝是因为更喜欢那两个音，才选择那两个音的，而不是因为那两个音更容易弹才选择的。”

“就好比，你更喜欢吃西瓜，但是西瓜更重，你不能因为西瓜更重，就拿了两粒葡萄回家。”

霞宝对江奕后面说的关于西瓜葡萄的话似懂非懂，因为她觉得自己更喜欢吃葡萄，但是大概明白了，谱子是可以修改的。

再后来，她在弹奏一些曲子的时候，一些不怎么喜欢的旋律音，又或者不怎么喜欢和弦，就会用自己更喜欢的音替换掉它们。

当然，有利有弊，懂音乐的人，很有可能会皱起眉头……

鹅黄色裙衣的小女孩儿就皱起了眉头。

“哥哥……她弹得，怎么不对啊……”小女孩儿盯着霞宝看了一阵，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青年倒是不怎么明白妹妹的意思，他本身并不会弹钢琴，对于钢琴曲子的了解也就是一个爱好者的水平，刚才霞宝弹奏的时候，自然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是听了一阵，并不能听出来什么很大的差异。

“嗯……不对吗？”青年有些迷惑。

小女孩儿想了想，将魔方交给哥哥，随后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玥玥？”青年迟疑了一下。

小女孩儿并没有回头。

于是，李乘欢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儿，旁若无人地走到了钢琴旁边，随后皱着眉头看霞宝弹钢琴。

一曲弹毕，小女孩儿才冲着霞宝开口：“你弹的不对。”

霞宝表情愣了愣，觉得对方有些奇怪，从椅子上下来，很本能地往哥哥身边凑了凑，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观察对方。

那个小女孩儿说：“你怎么不说话？”

霞宝摇了摇头，“老师说可以这么弹。”

“你老师说的肯定不对。”

“我老师……”霞宝说：“我老师说的肯定是对的，你又不认识我老师，你怎么知道他说的不对？”

女孩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霞宝说的话，但没有想出什么结果，继续固执地摇摇头：“反正……不对。”

霞宝就说：“那不对就不对吧，我要走了。”

李乘欢饶有兴趣地看了一阵两个小家伙的对话，随后霞宝拉了拉自己的裤腿。

见霞宝也没有跟对方道别的意思，李乘欢便把她牵走了。

等霞宝走后，小女孩儿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霞宝，直到自己的哥哥过来说“走吧玥玥，我们也该回去了。”她才点点头，只是又朝着霞宝离去的背影望了一眼。

……

距离举办这一届钢琴比赛的酒店十几公里的地方，一个别墅小区，一辆黑色的卡宴越野车缓缓驶入。

吴现下了车，又打开后车门，将车上的妹妹吴玥抱下来。

门口有负责打理别墅花园的保姆，打了招呼，帮他将门打开。

别墅一楼客厅，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出头的女人，躺在沙发上涂指甲油，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看到吴现和吴玥兄妹俩，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很快掩去，脸上堆起笑容，“小现啊，回来了吗？玥玥比赛的事情怎么样啦？”

吴玥并没有搭理女人，安静地趴在哥哥的肩膀上，而吴现也只是冷淡地瞥了女人一眼，“我说过了，不准叫我小现，叫我跟玥玥，都必须叫全名。”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干笑了两声，“呵呵……呵呵。”

吴现没有继续理会对方，带着吴玥上楼了。

等吴现兄妹俩都走了，女人才缓缓收起笑容，望着楼梯口沉默不语。

回了房间，吴现面对妹妹时又马上换了衣服温柔的表情，“明天就要比赛了，紧不紧张？”

吴玥很是淡定地摇了摇头，“不紧张。”

吴现笑了笑，“没错。没什么好紧张的，哥哥相信你，肯定能拿到第一名的。”

吴玥点点头，随后迟疑了一下，走到钢琴旁边，叮叮咚咚地弹奏了几行乐句，停了下来……因为她想到了之前在酒店里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女生……明明弹错了，但为什么也好听？

吴玥皱着眉头试着弹了两下，但很快就停了下来，转过身问哥哥，“那个魔方呢？”

“在这儿……”

吴玥过去将魔方拿过来，随后一语不发地跑到边上玩儿魔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