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看完了以后，舒兰沉默了很久，一直到走出了体育馆，看上去还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看得出来，老妈在认真思考这跟漳南镇比赛的事情。

李乘欢大概能猜到，毕竟今年是第一次跟那个对手交手，那么老妈严肃认真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呢，也没必要太过于患得患失，毕竟他们是第一次跟漳南镇打，对方何尝又不是第一次面对安平乡呢？

而且，这边至少还看过了对面最厉害的那两个球员打球的方式。

老妈在作为教练这个身份的时候，跟她作为母亲这个身份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整个人完全沉浸到一种极为专注的状态中去，李乘欢怀疑，以老妈的这种状态哪怕去参加高考，肯定也能取得不俗的成绩。

从体育馆出来以后，老妈一直都在思考着问题，而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是走神和恍惚，随意跟她聊了一些东西，她一开始“嗯嗯啊啊”地回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如此两三次以后，李乘欢也懒得跟老妈说什么了，等她想清楚了一些问题再跟她说吧。

如此想着，便跟林林聊了几句。

“对了，霞宝应该会去市里的小学读书，嗯，打算去实验小学。”李乘欢漫不经心地说。

林林沉默了一下，“这个啊，哦，前面霞宝跟我说过了。”

李乘欢看了看林林，她微微低着头，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继续说：“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啊，霞宝承蒙您的照顾了。”

林林一句话也不说，走了一段，才抬起头，“说什么呢，跟霞宝待在一起的时间，我也很开心啊，霞宝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不仅长得可爱，而且性格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就像是，所有美好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她看了看李乘欢：“有时候也会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育出这样性格的天使……”

“性格嘛，可能是天生的。”

“但是喜欢呢？教养呢？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呢？这些东西可不会凭空获得，需要大人一点一点的用言传身教来给予她……”林林笑了笑，“以前一直在幻想着她爸爸妈妈在生活中的状态，后来逐渐明白了……她首先是有一个好哥哥啊。”

李乘欢打了个哈哈：“还行吧……嗯，一般啦。”

“上课的时候，霞宝讲了很多关于你的东西呢。”

“嗯？”

“每次我问她，这个这个是谁教你的啊，又或者问，那个那个是谁教你的啊，她都说，是哥哥。”

“我保证没有教她干过坏事！”

“哈……人家霞宝说的可都是好事情啊，比如，洗衣服啦，写作业啦，用作业本玩儿那个五子棋啦，但是你这句话很可疑，你还教了她什么坏事吗？”

“休想套我的话……”

“我觉得最有趣的是，你还为她做了很多在我看来哥哥绝对不会做的事情……比如，在她很小的时候哄她睡觉，她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你的故事，她都睡不着，再比如，小时候尿床了，你帮她洗床单，还有，给她梳头……你还会给她编辫子？太离谱了……”

“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这个世界上能像你这样的哥哥，大概没有几个吧！”

“挺多的。”

“我没遇到过。”

“所以……你想做我妹妹？！”

“你知道我不是想说这个的。”林林面对李乘欢的插科打诨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我对你的大多数印象，其实来自于霞宝……”

“小孩子的判断往往带着主观性，算不得数，我没有那么夸张啦。”

“然后就明白了一件事，应该说，霞宝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是你的功劳。”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而且，我长成现在的样子，不还是因为我的父母吗？抓住主要矛盾啊，我的父母，我和霞宝都爱他们。”

林林沉默了一秒，然后才说：“你还是那样，会一直维护你的家人，真好……我是说，如果能当你的家人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你可以当比我大一点的妹妹，我不介意的。”李乘欢很无耻地说。

林林自动忽略了李乘欢的这句话似的，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你们大概要走了，但是，很感谢你们，给我这段愉快的回忆。”

李乘欢这才沉默了一下，气氛变得有些感伤，这不是他希望见到的局面，迟疑了一下，问：“不过……你在清河县，要一直待下去吗？嗯……总要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规划，你的大学好像还没有读完吧？”

林林不在意地笑笑：“其实你不明白，大学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对于一些物质，名利上的东西，我也没什么追求，在清河县待着挺舒服的，我……嗯，唉，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我生过很严重的病，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现在不能运动，也不能……”林林咬了咬嘴唇，“反正，很多事情不能做，但我还是喜欢生活的，每天晒晒太阳，散散步，就会很满足，阳光的温度，青草的味道，还有来自世间万物真实的触感，都提醒着我，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在清河县，照顾外婆，外婆的牙齿掉的差不多了，最近肚子也不怎么舒服，每天就给她熬点粥，霞宝走了，我还是会住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呢？其实我也没有想好，外婆……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也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或许，会照顾到给她送终，然后呢，再找个人嫁了吧……这是很理想的状态，我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什么关系，因为能喜欢我这样的女生的人，大概不多。”

“怎么会？”

“你不懂。”林林又笑了笑，“现在也挺好的，因为照顾外婆，其实算起来是在帮几个舅舅照顾，他们才是应该照顾外婆的人，所以就能理直气壮地跟他们要钱，啃老了。”

李乘欢莫名怅然，说：“我和霞宝每次放假都会来看你。”

林林温柔地笑笑，“你这个话……也太奇怪了。”

“你还有什么心愿，嗯，就是希望我和霞宝做的事情吗？”李乘欢其实不喜欢分别，他讨厌分别，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在乎的人跟他所在乎的人，就比如霞宝和林林，这种感觉真糟糕。

林林想了想，表情变得有些奇异，问：“对了，这一次的这个比赛，你会不会参加？”

“嗯……”李乘欢回头看了看老妈，转过来点点头。

林林笑笑，“赢一次吧，我真的很喜欢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