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露盯着李乘欢，在那一瞬间，她一下子就后悔了。

“哈哈……骗你的。”叶凝露笑着说，“你，你不会当真了吧？”

李乘欢眨了眨眼睛：“嗯，差点。”

叶凝露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轻松又自然，说：“那你挺自恋的，怎么样……吓了一跳吧？”

叶凝露的胸口很闷，心像是被泡在了柠檬汁里，酸涩，苦闷，却还要撑起笑容，她这个时候多么渴望，李乘欢说一句：“好遗憾啊，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李乘欢沉默了一下，说：“对了，叶子皓呢？”

叶凝露心里空落落的，因为李乘欢把话题转移走了。

虽然，她引导对方说不必当真的，但是他真的不将自己刚才的话当真了，心里就没来由地有一些怨气。

只是，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抱怨的人，顺着李乘欢的问题回答道：“他啊，还没有回来呢，嗯，我想他已经快要忘记你了，你们的感情，也挺塑料的。”

李乘欢笑了笑，上下打量叶凝露一番，说：“嗯……怎么突然说话变成这种风格了？”

“嗯？什么风格？”

李乘欢眼睛里有笑意，说：“变得有些……尖锐啊，以前你说话都挺温柔的。”

叶凝露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嘲讽李乘欢和叶子皓的关系，她脸上微微一红，知道自己是有些生气，所以下意识地一种反击行为。

叶凝露摇摇头，“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了，或许是你对我的印象有了些偏差。”

反正，话里话外，都有一些幽怨的味道，这一点叶凝露自己也能感觉到。

但是，刚才因为表白而带来的尴尬紧张的感觉，却少了很多很多。

叶凝露决定，答应李乘欢，不仅要吃他做的饭，还要吃很多很多。

叶凝露说：“那我们上楼吧。”

李乘欢点点头：“好。”

叶凝露算是许久不见的客人了，一家人十分欢迎她的到来。

算起来，叶凝露应当是比其他人和他们家更亲密的同龄人，毕竟两家的老人是很多很多年的好朋友了。

叶凝露在吃饭的时候也意识到了，突然问李乘欢，“李乘欢，姜云妙在你家做过客吗？”

霞宝抬起头，说：“姜云妙姐姐做过客啊，她还在家里睡了。”

叶凝露一怔，就低头沉默不语了。

这一餐，叶凝露吃了很多很多东西，一直吃到她很撑很撑，但是全程的表情却没有多少享受的意思，仿佛那一桌子的食物跟她有仇似的。

吃过了晚饭，李乘欢说要送叶凝露回去，走路，顺便消消食。

叶凝露的目光往前延伸得很远，她看了看手表，晚上八点三十一分二十八秒，咖啡馆准备歇业打烊，灯光幽暗而昏黄，远远地，服务员开始收拾擦地，夏天的风穿过法桐的叶子，哗啦啦的，像要揉碎这个晚上。

叶凝露觉得自己太窝囊了，做了，又没有做完，是最窝囊的事情。

她又一次鼓起了勇气，平静地看着前面，“李乘欢，如果我说的话，不是骗你的，你会怎么做？”

她这话说的笼统，模糊，毕竟她今天说了那么多句话，但是她知道，李乘欢肯定知道她在说什么……如果他说不知道，那就是在装傻，在逃避。

她又想着，其实，如果李乘欢逃避，装傻，也很好，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占据上风，强势一点地追问他。

甚至，她已经想好了下一句话要怎么说了……“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是不是在逃避？”

她想起来，自己其实年龄是比李乘欢更大的，该强势才对。

然而，她失望了。

李乘欢没有逃避，他微微沉思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说起一句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事情……“嗯……你了解不了解我？”

叶凝露微微一怔，她有些郁闷，因为当李乘欢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聊天的节奏已经被他掌握了。

叶凝露沉默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李乘欢停下了脚步……随后认真地看着叶凝露，昏暗的灯光下，她有一种悲伤的气质。

“如果，你没有骗我的话……其实不能说是如果，你这句话本身，才是骗人的。”

“你挺喜欢我的。”李乘欢很平静地给叶凝露做了一个描述。

叶凝露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却没有反驳。

李乘欢低着头，一脚踢开一颗石子，微微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并不是很会处理这种事情……我是说，别人喜欢我这种事情。”

他抬起头，苦笑了一声，“但是偏偏呢，从小到大，会经常遇到这种问题让我来处理……”

叶凝露一时间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话被绝大多数人说出来，都未免有炫耀之嫌，偏偏他说出来就那么自然，而且仿佛真的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李乘欢看向别处，“我很乐意跟女生做朋友，年龄不论，只要她是一个有趣的人，一起做一些事情，互相打闹，开玩笑什么的，都会让人的心情愉悦……我觉得这是正常的交往接触，但在这个过程中，时常会有一些女孩子，慢慢地就喜欢上我了，然后那种有趣的氛围，就一下子没有了……”

“有人说，我的行为不对，我是在挑逗别的女孩子，不娶何撩什么的……玩笑归玩笑，但这件事的本质其实让我很苦恼，因为我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是久而久之的，我可能就逐渐不愿意跟一些看上去会很容易喜欢上我的女孩子玩儿了。”

“有人也会问，那就真的没有一个能让你心动的女孩子吗？”

李乘欢看向叶凝露，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没有谈过恋爱，但至少目前，我将这件事看得极为重要，或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呵呵，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感觉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我需要，希望，从某个女生身上，看到一种确定性，才会去真正开启这件事的体验。”

李乘欢迟疑了一下，才用一种温和但又确定的语气说：“我没有从你这里看到这种确定性。”

叶凝露默默地听完李乘欢的话，笑了笑，“明白了……你不说句对不起？”

李乘欢也笑了笑，“说对不起太矫情了，不是吗？”

叶凝露默默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这么说，也是……”

她将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往前走了两步。

随后，毫无征兆地，肩膀就抖动了起来，再回头的时候，那情绪已然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化作小珍珠一般奔涌出来。

随后，望着李乘欢，放声大哭，一面哭，一面抹眼泪。

李乘欢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手足无措。

叶凝露一面啜泣，一面囫囵不清地说：“你……你甚至……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都不肯跟我说……”

“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跟我说。”

昏暗的路灯，甚至这座小小的县城，在黑暗的大地上，显得那么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