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盛夏，但在白华山上却一点都不感觉到炎热，清风徐来，长长的青草微微起伏，长势很好，送来凌乱的草木气息，说不上好闻，但充满了自然的味道。

李乘欢将烧烤架搭起来，又在旁边把一个小铁桌架好，放上简易的菜板、调料盒、油刷子，随后打开装了冰袋的储菜盒，将里面提前准备好的食材拿出来，接下来一打过，这片野外之地一下子就有了烟火气息。

李乘欢朝下望去，前方是一个小山坡，坡上是不算茂盛的植物，他们的位置在山坡的上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圈又一圈往上的盘山路，在山半腰的茂盛植被中渐渐隐没。

而下坡的边缘，姜云妙和霞宝两个人一大一小，搬来了折叠的椅子，悠闲地靠躺着，姜云妙戴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霞宝则戴着一顶小小的遮阳帽。

李乘欢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此时微风拂过，吹动了他的刘海，也吹动眼前两个女孩儿的裙子。

此时姜云妙回了一下头，看到李乘欢的瞬间脸上一下子就绽放出笑容，说：“乘欢，烧烤弄好了没有呀？”

霞宝也转过来，有样学样地说：“乘欢，烧烤弄好了没有呀？嘻嘻……”

李乘欢哑然一笑，说：“待会儿过来收拾你！”

姜云妙张开手掌，放在耳后，“什么？你要收拾谁，听不到呀……”

霞宝捂着嘴呼呼笑了一阵，也学着姜云妙的样子，大声说：“听不到！听不到！”

李乘欢摇摇头，不去理她们俩了，专心烤起烧烤，油与火的交融，青烟飘动，食材滋滋作响，刷上一层精心调制的佐料，香气便散发出来了。

李乘欢认真地烤着肉串，随后看到姜云妙和霞宝瞎胡闹起来，不知道她们俩互相说了什么话，姜云妙调皮地站起来，随后朝着这边跑过来了，霞宝则反应慢了半拍，慌忙追逐，嘴里念念有词，跑了几步，李乘欢才听清，“云妙姐姐……你耍赖！”

姜云妙跑到李乘欢跟前，眼睛盯着那几串烤好的肉串，随后笑眯眯地抓起一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这时霞宝才终于赶到，气呼呼地说：“姜云妙姐姐，你耍赖！”

李乘欢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姜云妙将那串肉却交给了霞宝，笑眯眯地说：“放心吧，黄金第一口姐姐肯定会给你的呀。”

大概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霞宝明显愣了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地说：“嗯……嗯……还是姐姐你吃吧！”

姜云妙摇摇头，眼睛里依旧充满了笑意，说：“哎呀，霞宝你跟我客气什么，别客气别客气。”

霞宝眨眨眼，姜云妙的话让她莫名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但姜云妙盛情难却，况且是哥哥亲自烤的肉串，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正打算咬，又听到姜云妙笑眯眯地说：“对了嘛，跟我们客气什么嘛。”

霞宝下意识地咬了一口，肉串，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头，皱起眉头，随后认真地说：“不对……”

姜云妙眨眨眼，“怎么不对呀？”

霞宝又拿起一串烧烤，递给姜云妙，一本正经地说：“应该我跟你说，不要客气呀！”

姜云妙顿时哈哈大笑。

李乘欢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无语地望向了别处，附近有一些零散的小房子，还有一片一片的果园，茂密的绿荫中，隐约露出点点红色。

……

烧烤是吃不了多少的。

姜云妙和霞宝仅仅是尝了几串，就说自己饱了，随后便将椅子搬过来，在李乘欢的旁边坐下休息，享受这闲适的小时光。

烧烤的香气随风飘荡，一个肩扛锄头的农民大叔路过，目光不断在李乘欢和旁边停靠的车子上扫动。

李乘欢注意到了那个大叔，便拿起两串烤肉，冲他笑了笑，“叔叔，来两串吧！”

那大叔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憨厚而和善的笑容，摇摇头：“不用不用……”

李乘欢则很是爽郎地直接拿了两串，撒了一把孜然，上前一步，直接塞给了大叔，说：“别客气啊叔叔！”

大叔扭捏不过，这才拿起烤串，腼腆地咬了两口，嘴角上沾了不少油，便更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乘欢递上两张纸巾。

姜云妙和霞宝两人都望着这一幕，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姜云妙就问：“你笑什么呢霞宝？”

霞宝则说，“那姜姐姐你又笑什么呢？”

姜云妙没有回答，然后两人又毫无理由地笑了一阵。

姜云妙说：“你爱你哥哥吗？”

霞宝说：“我爱哥哥啊，那你爱我哥哥吗？”

姜云妙说：“我也爱你哥哥啊。”

霞宝突然脸上的表情一怔，“啊？”

姜云妙哈哈大笑，说：“你是妹妹对哥哥的爱，我是姐姐对弟弟的爱呀。”

霞宝眨眨眼：“啊？哦……”

此时李乘欢和那个大叔随意聊了一阵子，又很大方地给他塞了几串烧烤，大叔很是不好意思地拿着，吃了几口，随后有些腼腆地问他们是过来旅游的吗？在得知李乘欢就是本地人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也找不到话题，就邀请李乘欢去他家的果园里去摘李子。

李乘欢也没有矫情，见烧烤吃得也差不多了，开始收拾东西，姜云妙和霞宝也过来帮忙一起，三个人很快把这里恢复原状，只有一点垃圾，都放在一个垃圾袋里，密封严实，一起放进车子后备箱，随后上了车。

李乘欢邀请那个大叔上车，他却坚决不愿，一会儿说自己的锄头放不下，一会儿说自己家离这里很近，总之就是不愿意上车。

李乘欢心头知道，对方肯定是因为觉得自己刚刚干了活，身上又是灰又是泥的，担心把车子弄脏，才不愿意上车的。

李乘欢便没有继续坚持……与其让对方减少一点点体力上的压力，却增加更多心理上的压力，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他索性提出，跟大叔一起走路过去。

好在的确不远，几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走了十来分钟，便到了大叔的家。

大叔有一个儿子，在县城打工，比李乘欢年龄要大一点，家里只有他和老婆，而老婆此时还在地里，所以一个人都没有。

大叔的家后院就是一大片李子树，今年的李子长势很好，李乘欢看到那些李子都是套了纸袋的，大叔解释说，这样可以避免很多虫害，果子长得又大又甜，一面说着，他一面摘了一簇，将上面的纸袋取下来，露出红的发黑的李子。

李乘欢知道，这个李子是清河县的特产，当地称为大黑珠，虽然听着俗气，却十分形象地概括了这个品种的特点。

李乘欢分给姜云妙和霞宝一人一个，一口咬掉一般，吐掉核，觉得很是不错，口感脆爽，酸酸甜甜，一点都不腻口，也不会让人觉得酸得吃不下去。

这样的李子味道最好。

姜云妙和霞宝很喜欢吃，这种没有打过农药的李子，甚至不需要洗一下，就可以直接吃了，刚刚摘下来，口感最好，一边吃，一边摘了满满一篮子，大叔表示不收钱，送给他们。

但是这一回李乘欢没有放弃坚持，强行塞给大叔两百块钱，才将那满满的一大篮子李子带走。

回去的路上，姜云妙没有坐在副驾驶上，而是陪着霞宝一起坐后排。

李乘欢认真地开车，听到姜云妙在后面时不时提到自己。

姜云妙问霞宝，“霞宝，今天开不开心？”

霞宝不假思索地说：“开心啊！”

姜云妙看了看李乘欢，随后目光流动，摸了摸霞宝的脑袋，认真地说：“霞宝，你有这样一个哥哥真的很幸福哦！”

霞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姜云妙笑了笑，其实一个人如果一直身处于幸福的环境中，她便很难觉察到这一点。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所以经历过不幸的人，越觉得幸福弥足珍贵。

李乘欢则笑了笑，“突然夸我……”

姜云妙只是朝着李乘欢的背影笑了笑，没有回应。

她说有李乘欢，霞宝幸福，不仅仅是因为李乘欢的烧烤，更是因为，他对生活的态度，对周围人的态度，还有他不断带霞宝去领略的那些东西……

就拿今天来说，李乘欢对农民大叔的热情，种种发自内心待人接物的细节，姜云妙相信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点的霞宝，她对于对和错的判断，她的心态，也会随之而一点点被塑造成温柔，善良的样子。

只是这些话就不必说出来了，姜云妙又偷偷笑了笑。

万一他骄傲了怎么办呢。

……

车子又是一路颠簸，才从白华山开到大路上。

李乘欢想着，虽然白华乡有全县最好的李子，但这样的道路条件，也只能开小小的货运车才能上去了。

说起来，白华乡的乡道是全清河最差的了，如果后面能修建一条标准的两车道，这个乡要发展起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随后哑然一笑，自己真是打了一段时间体制内的杂，把自己打魔怔了。

如此瞎想了一会儿，临近县城，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李乘欢拿起来接听，表情愣了愣，说：“哦，我知道了，那我直接过来取吧。”

姜云妙见状，问：“怎么了？”

李乘欢将电话收起来，随意地说：“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

姜云妙一怔，随后连呼吸都变得混浊了些许，“是哪个大学？”

李乘欢看到姜云妙激动的样子，觉得好笑，说：“你那么兴奋干什么？”

霞宝则有些茫然地看看哥哥和姜云妙。

姜云妙没好气地说：“怎么，你不兴奋？”

李乘欢点点头，“是没多兴奋。”

“到底是哪个大学？”姜云妙问。

李乘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姜云妙一愣，“志愿填报以后，你都没有查一下吗？”

李乘欢点点头，“没有查啊，反正通知书会寄过来嘛，提前查不查都改变不了结果，反而直接去取通知书，会有一种开盲盒的快乐，嘿嘿。”

姜云妙无语。

随后李乘欢便将车子直接开往邮局了。

姜云妙下车前，双手合十一拍，闭眼虔诚地祈祷道：“老天保佑，一定是top2！”

李乘欢好笑地看看姜云妙，说：“你的预期也太高了吧，我的分数比去年的清北分数线才高3分，对我来说，能进后面的几个大学就很不错了，最好就是东海大学，你当初上了清北的线，不都是选择了东海大学？”

姜云妙摇摇头，“那不一样好嘛，我是理科生，专业也很重要啊，我选的这个专业，东海大学全国第一，如果去清北，只能选不喜欢也没那么好的专业，但你不一样啊，你这种文科生，能进清北肯定最好！”

李乘欢叹了口气，“要是能进去当然最好了，但如果进不去，能进东海大学也挺好的。”他看看姜云妙，笑眯眯地说：“毕竟你在那儿啊。”

姜云妙眨眨眼，没有说什么。

邮局排队的人挺多，周围不少人听到了他们俩的谈话，一时间都投来了古怪的眼神，而姜云妙和李乘欢还没有反应过来。

终于轮到他们了。

李乘欢说了自己的信息，工作人员取出一个信封交给李乘欢，姜云妙看到封面，脸色微微一变，第一时间有些遗憾，但很快又生出了一点点喜悦。

地址是……东海市的。

姜云妙用一种遗憾地语气说：“唉，看来还是东海大学，你只能跟我混了。”

李乘欢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对于大学本来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带着嫌弃的语气，说：“大哥大姐，你们俩也太凡尔赛了吧！”

姜云妙和李乘欢微微一怔，一回头，只见一个大约初三高一的小姑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东海大学还一副嫌弃的语气，你们这种学神考虑过我们这种学渣的感受吗？”

李乘欢和姜云妙相视一眼，又看看周围时不时投来的视线，这才意识到了一些东西，连忙落荒而逃。

上了车，姜云妙拍拍李乘欢的肩膀，“这下，真的要当我的学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