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白旻心有些后悔从那小车出来了,自从师尊的修为逐渐恢复后,小车内部在师尊的法术下,温暖舒适。
而这寒风凛冽的野外,吹的她瑟瑟发抖。
明明早就习惯这种寒冷了...
或许是习惯了贪恋师尊身边的温暖,亦或许是因为那温暖在她恢复部分记忆后,参杂着些说不清的阴冷。
心底的寒意和肌肤的寒意,交融在了一起。
白发少女径直的坐在积雪之上,刺骨的冰寒又顺着娇小的臀部,蔓延上脊椎。
就连那纷乱的思路,也在寒冷的触觉下冻结了一会。
她的眸光望着那远处小车,在清淡的月华下显得异常简陋,姜河盘坐在车头。
此时也在望着她,视线方一交汇,白旻心就受惊的低下脑袋。
...
凤氏一族的马车内。
凤苏苏舒畅的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葡萄吃着:
“唔,爷爷,今天的修行结束,我先回去休息了。”
凤严不快的瞥了她一眼:
“苏苏,修行一道贵在坚持,你这般糊弄差事,又怎能取得精进?”
凤苏苏俏皮的吐出香舌,撒娇道:
“哎呀,爷爷,我今天已经修行了一天了!”
她自认为自己修行已经很刻苦了,至少远比那些非议自己浪费资源的人努力的多。
不止是为了不辜负爷爷的期望,她自己也渴望着能拥有强大的力量。
“世界上那么多苦修士,他们可没你这么资源,但远比你刻苦的多...算了,你回去休息吧。”
凤严揉了揉蹙紧的眉心,确实是他着急了,凤苏苏的修行已经极为努力了,在天色微亮之时修行到这般深夜。
而那些苦修士一味的修行,有时还适得其反,走火入魔亦或者根基不稳。
不过...已经没必要这么着急了,等苏苏修行到练气圆满,便可着手提纯她的血脉,再让她踏入筑基期。
这样,便有一个筑基期的凤氏修士,并且蠢笨如猪,任由自己摆弄...
“嗯,我一定会比父亲还要早的踏入筑基期!还有那凤仪,当初害了父亲...爷爷,你一定要让我亲手杀了她!”
凤苏苏眸光坚定,攥紧小拳头决绝道。
“好,苏苏有这般毅力,平儿也能含笑九泉了。”
凤严欣慰的抚掌赞道,当初平儿的血脉,可是让自己回味无穷,凭着他的血脉,从初期踏入中期。
他现在更期待自己的“孙女”,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只要能在道途上踏的更远,区区子嗣又算得了什么,反正还能生,既是我所生,也该为我所用...
这蠢孩子,到现在还以为平儿是被凤仪害的,还以为...平儿是她爹呢。
凤严含笑的看着凤苏苏远比寻常凤氏族人更为纯粹的金发,这两个孩子,总该让自己踏入后期了吧。
从那布置有聚灵阵的马车中出来,外面贫瘠的灵气让凤苏苏不悦的皱起眉毛。
真是穷乡僻壤...
尤其是那群游民,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人会啃着树皮,甚至还有人烹人食用。
就不能再努力一点吗?
明明边上便有着大河,里面的鱼类不也是可以吃的。
凤苏苏扫过那群面带菜色的游民,怜悯的叹了口气。
正要走回自己的马车时,远处一个白发少女忽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不是先前遇到的那两人之一吗?她又看了下周边。
发现那个奇怪的车子,正停在比较偏僻的地方,那个男人似乎正在那里坐着。
只是距离太远,她有些看不清那个男人此时正在做什么。
而白发少女正背对着那个车子,扬起小脸怔怔的看着冰河。
她的肌肤比周遭的积雪还要白皙,身材纤细,赤着嫩足。
只是有黑纹遮蔽了半张脸庞,令她的容貌看上去有些可怖。
哪怕有着那可怖的黑纹,少女的风采也是不俗。
凤苏苏还是头一次遇见能与自己肌肤相媲美之人,
而令她不想承认的是,白发女孩的肌肤宛若天成,毫无瑕疵。
相比之下,自己那单纯而极致的白皙则稍显逊色,显得用力过度。
“怎么这白发女孩,好像长大了一些?”
凤苏苏困惑的回忆起第一次看见这少女的时候,那时的她...好像就是这般年龄?
大抵是回忆错了,她也没有在意。
“留奴,那个少女可有特殊之处,你可曾了解过?”
凤苏苏唤来一个家奴,凤家培养了一个组织,名为凤卫。
凤卫的成员都是凤家从小培养的奴隶,忠诚无比。而凤家在这一路上,自是不会忽视周边的情况。
探查情报的程度,虽然不可能了解到每个人,但对稍微有异样的事情,都会关注。
身旁立刻便有一个年轻男人跪在凤苏苏脚边,低头道:
“主人,据留奴所知。在这些来自燕国的游民中,有一则传言。称这里有个灾星,触之不详,她还拉着个被她克的重病的师父。”
灾星?
她凤苏苏从来不相信这些,若是这少女是个修士,在这些凡人口中恐怕便要传成仙子了。
归根到底还是弱小。
凤苏苏不管还在一旁跪着的留奴,带着一股淡香从跪着的留奴经过,饶有兴趣走向白旻心。
留奴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小心翼翼抬起头,年轻俊秀的脸上却刻着刺青。
他偷偷望着那个远去的金发少女,她肌肤白皙的醒人眼目,仿若不是俗世之物。
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散发的清香,留奴沉醉其中,痴迷的嗅着。
...
师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那么温柔,而且一点都不嫌弃我的黑纹。
甚至是我的脚他都不嫌弃,愿意把脚捂在手上一整晚,只是为了我能暖一点。
可是在记忆中,他的神情...好可怕。
但这一路上...那无数个日日夜夜...
白旻心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配合着那黑纹散着阴冷的寒意。
不管师尊是什么人,他都是我的!
“啊!”
有人惊呼一声,打断了白旻心癫乱的思绪,那阴冷的气息瞬间褪去。
她楞楞的转过小脸,一个少女捂住嘴唇害怕的看着她。
少女有着灿金色的长发,身着华贵的宽大红色裙装,搭着雪白的狐裘,在这流民混住之地显得有些突兀。
容貌娇美而无瑕疵,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尊贵和优雅。
和自己好似云泥之别...
白旻心不自然的将赤着的嫩足收起,她的衣服破旧简陋,而那蔓延全身的黑纹更是显眼。
浓浓自卑袭上心头,就好像曾经的在山林之间的那段日子。
披着兽皮,像见不得光的老鼠,偷偷羡慕的看着凡人城镇中的百姓孩子。
看着那些孩子穿着好看的衣服,在父母的怀里嬉戏着。
衣服...
昔日的记忆又忽然不断浮现。曾经师尊也笑着抱来一堆衣服送给她们,好像除了师姐,还有一个小女孩...
那时候的师尊,洋溢着令人舒服的暖意,但她却对自己的这种感受,感到深深的厌恶。
为什么自己会认为,觉得师尊很温暖是一种错误的感受呢。
白旻心忍着头疼,讷讷的问着这个金发少女:
“你...你是来找我吗?”
少女绣着云纹的靴子踩在她的赤足前,居高凌下的望着她:
“靠近一看,果然丑的可怕呢,真是脏了我的眼了。”
凤苏苏暗自咬牙,实际靠近了一看,她愈发察觉到这个少女的姿容不凡,若不是有着黑纹,她怕是望尘莫及。
“...”
白旻心不自然的笑了下,嚅动唇瓣,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对不起...”
这一路上她已经经历过无数的冷嘲热讽,从来没有这一次难堪...
或许是因为这次两人之间有着强烈的对比,更令她自卑。
“知道就好,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金发少女将雪白的狐裘脱下,丢给白旻心,
“穿着吧,你一个凡人,这样都没冻死真是福大命大。”
白旻心手足无措的接过那狐裘,精致的皮毛搭在破旧的衣裳上,很是刺眼。
“我是凤苏苏,你呢?”
凤苏苏看这个白发少女拘谨的拿着狐裘,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哼哼,想必很高兴吧,能结识贵人,还得到这种昂贵的狐裘。
不禁捂着嘴,自认优雅的笑起来。
这人...好奇怪。
白旻心还是顺从的回应:
“我叫白旻心,这衣服,我不能要...”
凤苏苏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她皱眉困惑问着:
“你不冷吗?不要便不要吧,给我!”
她接过白旻心递来的狐裘,手上掐起一点灵火,将这狐裘烧成灰烬。
满意的看着白旻心不解的小脸,解释道:
“脏了,也就不想要了。走,去我那,你不喜欢这个,总有其他喜欢的。”
她指了指远处守备森严的营地,那里的马儿高大雄壮,车辆宽敞大气。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去那里住哦。”
明明我很干净的...
真的很脏吗?怪不得当初给师尊清理脖子的时候,他不是很愿意...
白旻心胸口好似憋了一股郁气,浑身不适。
尤其是方才回忆起师尊曾经的温暖,她几乎想逃离这里,回到那个小车里。
“走啊。”
凤苏苏催促道,带着命令的语气。
“不,我要回去了,师尊会着急的。”
师尊真的会着急吗?怪不得自己当初出来,他没有挽留和询问。
是不是也厌烦了自己,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为什么我会因为这些莫名的记忆,怀疑师尊啊。
白旻心匆匆说了一句,也顾不上凤苏苏气愤的表情,转身便逃向小车。
“啊啊啊,气死我了,这白旻心怎么这么笨啊!”
凤苏苏咬牙跺脚,愤愤不平,
“想帮帮别人都这么难吗?也不知道我爹当初是怎么做的...”
想起爹爹,凤苏苏小脸低沉下来。
爹爹曾经是大晋百姓称颂的贤王,结果却被狗皇帝忌惮,父女联手谋害了爹爹。
她不由低低叹了一口气,难过的看着那个小车。
在童年时期,爹爹也曾为她精心制作了一个小车,总是亲自拉着她欢快地奔跑,丝毫不顾及自己尊贵的身份。
当她看到那个白发少女在车上欢快地坐着,被那个男人拉着奔跑时,那些往昔的幸福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加上那滑稽的小车,她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是除了少女容貌,想帮助她的另一大原因。
只是,她似乎不是很乐意接受自己的帮助。
凤苏苏心里燃起熊熊斗志,在遇见凤仪之前,她一定要攻破这个少女的心防!
在她看不见的一处地方,赵秋君正犹豫着。
这要不要出手?
这个叫凤苏苏的金发少女,是姜河提及到的车队里一员,明显在那里身份不凡。
而且也没伤害白旻心,看似反而是想帮助她?
只是这语气也太不客气了!
怎么会这么蠢...
赵秋君的精魄忽而在这一刻僵硬起来,好像...自己也这么做过?
当时看姜河在那为了区区灵石撒泼打滚,也知道这群散修生活艰难,心生一丝怜悯。
她那时候看上去高高冷冷,实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局面。
管家又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时情急,就将灵石丢在地上让他去捡了。
...
姜河细细雕刻着木雕,磨练着神识。
只是在心烦气躁之下,这些猴雕都没昨天晚上雕刻的那般完美。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这个刚雕好的木雕捏成碎末,随风扬去。
识海在强行磨练神识下,隐隐发疼。
姜河把沉浸的心神收回,却看见白旻心噔噔瞪的跑回来。
他握着昨天晚上雕刻的猴雕,犹豫了一会。
还是唤住白旻心:“旻心,这个给你。”
听到他的声音,白旻心抬起委屈的小脸,咬着唇瓣,眼眶有泪水浮现。
她下意识的接过来,这猴子雕的惟妙惟肖,看的出姜河很用心。
可是...
明明自己很感动,很喜欢,可是就是异常的烦躁。
尤其是看到师尊脸上暗藏的期待,那烦躁膨胀到极点。
“我...我不喜欢!”
猴雕被她用力一扔,扔到远处的积雪中,她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
不敢去看姜河的表情,低着头慌乱撞进了小车。
呼...
姜河苦笑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