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重要的是,还有未曾出现的第五人。
如果现在就暴露最后的底牌,等下又如何对付她呢?
姜河提起精神,勉强施展慑魂铃,两人眼睛顿时恍惚。
万千刀兵在空中虚晃了片刻。
姜河趁此良机,找到大阵的缺口。
手臂森白的骨头泛起碧青玉色,从这大阵边缘撕开一条缺口。
还未等他缓一口气,在大阵之后,还有大阵!
漂浮的古战车,嘶鸣的战马,以及空旷眼窝飘荡绿色火焰的铁甲士卒。
“铮!”
万千刀兵震动,射向士卒手中。
士卒似乎有单独灵智,先前姜河对何三使用慑魂铃,虽然何三神魂受到攻击,他们并未受到主人的影响,依旧沉默的镇守在阵中。
实力大多在练气后期,但在士卒中,还分布着实力突出,修为有筑基初期的将领。
在士卒的最中心,更有一座仿若山岳般巨大的鬼王,这鬼王足有筑基圆满级的实力。
纵然鬼王的实力在筑基圆满中算不上顶级,但对于此时的姜河,已经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哈哈哈,莫非你还以为我的阵法能以蛮力破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何三擦去脸上的血,面色狰狞。
这是他的成名阵法,从修真界四处,精挑细选命格体质合适的修士,再将其炼入阵中。
这阵法殊异之处在于,每一个士卒都是活生生的人,似死非死。
永远在阵中经历折磨,为他驱使。
“不错,真是个鬼王的好苗子啊。何三,此人炼入你阵法中实在太过可惜,还是交给我吧。”
何二痴迷的看向姜河,满脸狂热。
“我阵中正缺主掌全阵的统帅,怎么可能交给你?”何三立刻驳斥道。
他们两人开始争论姜河之后的归属,迟迟没有继续出手。
这两人也绝非小觑姜河,恰恰相反的是,正是因为重视,这才袖手旁观。
姜河中了何一的秘术,又在先前的交手中受了重伤。
气若游丝,危在旦夕。
每一分每一秒气势都在衰败,或许不需要他们动手,只需要将其困住。
他便会就此衰亡,又何必多浪费这些费尽千辛万苦才练就的宝贝。
等他到山穷水尽之时,再出手。
也避免了其临死反扑。
姜河长吐一口气,对于疼痛到底是什么感觉?
前世的他,自童年时期就开始不断被折磨,疼痛对他而言仿若心理阴影一般,似乎让他回到童年。
因而很厌恶以及惧怕疼痛。
可正是因为这样,极度疼痛能让他在各种斑驳的情绪中,寻得一丝狭缝,恍惚间回到还在蓝星时的状态。
这给了他一种解脱之感。
这种状态不似和衿儿待在一起时感觉。
和衿儿在一起,那些异常斑驳的情绪固然消失,可他却全身心的投入到她的身上。
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神智。
看似嗔念和情欲都荡然无存,却依旧无法保持清明。
可是...当最激烈的疼痛过去之后,这种清明的状态也会随之不见,
姜河竟有些回味方才的痛苦。
玄黄珠缓缓转动,远比先前还要强大的力量在其中周旋。
只差一个念头,其内的力量便能爆发而出。
姜河紧紧扫过四周的虚空,若不把这第五人找出来,他很难放心将杀手锏用出来。
“这一幕你可曾想过...等待你的不是徒弟,不是在善法殿接受供养。而是比死亡还要更难接受的结局,恰好,现在你可以把之前没说的话说出来了。”
小禾不忍直视,场面太过血腥。
活生生的器官在他身上蠕动着,肉芽钻出,又被黯淡灵气消磨,艰难的不断修补着肉体。
但在她看来,已然是无力回天。
她又淡淡叹了口气:
“你是想让圣子回忆起往日之情?放心,这绝无可能...圣子恨你入骨,无时无刻不想折磨你。落入圣子手中的下场,可是你想不到的恐惧。”
这话她真假参半,圣子究竟想怎么处理姜河?
哪怕和姜元夏朝夕相处的小禾,也无法看出姜元夏的想法。
太过复杂。
若是说圣子真的对姜河恨之入骨,可她又对姜河送的发簪如视重宝,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
若是说圣子不恨他,可谁会不恨一个这般折磨自己的人啊...
那条刮骨鞭,小禾不敢去想,当这个鞭子落到姐姐的身上,她该是多么痛苦。
“...青阳仙宗的诛邪殿长老席汝渐,正带着一队人潜伏在郡城梅花街。
这四人是吃定自己了么...这就开始开香槟了?
但是,这则消息,他必须得让元夏知道。
姜河忍着疼痛,集中力量修复喉部,确保说的清楚:
“他们打算潜杀月华圣子和元夏,席汝渐,金丹中期修为,道种是天女莲,与其阴阳不符,是他的破绽。还有...帮我对元夏带句话...她们如今都很好,不必担心。”
小禾愣住了,诛邪殿二长老怎么会出现在神感教的腹地?
这姜河没有必要骗她,派人去梅花街探查一番便知道真假。
还有...
这姜河不是她想的那样,她原以为姜河是个猥琐窝囊,目光短浅,愚蠢至极的人。
自己都捏碎玉玦了,还傻傻的在这里等她。
等会见势不妙,说不准还要向她跪地求饶。
可在见过他之后,她发现,她先前的看法是错的。
这意味着姜河绝不是傻子,在知道自己直接捏碎玉玦后,应该能察觉不对的啊。
小禾幽幽道:
“这便是你的遗言?其实...你发现不对了吧,只是担心圣子,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她隐隐动容,没想到他到了这般凄惨的地步,心中还想的是姐姐。
姜河苦笑一声,这人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是为了告知元夏消息?
还有那蛇尊者...
“记得帮我转告元夏,切记小心蛇尊者,此人...”
话音未落,何二和何三两人面色一冷。
不再计较鬼王或者兵卒的损耗,全力出手。
霎那间爆发的灵光,几乎充斥着视野每一个地方。
“混蛋,你们不能杀他!他不能死!”
小禾俏脸惨白,他和姐姐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的多。
虐待狂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姜河无奈叹气,就像认命了一般。
而体内的玄黄珠颤动不止。
玄黄珠,给我...
忽而,仿若时间停滞了一般。
无论是姜河,还是那满天灵光,都似乎暂停了刹那。
或者说,是它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出现这种错觉。
一柄漆黑冷厉的长剑从虚空中浮现。
而这长剑,姜河竟然见过!
这不正是天玑的真仙剑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天玑没死?
姜河惊骇,此时的他就算爆种,也绝对不是天玑的对手。
但是,剑影的目标不是他!
层层的阵法在剑影面前如同虚幻,所过之处士卒化为碎末。
甚至那头筑基圆满的鬼王,也被剑影干净利落的穿心而过。
庞大臃肿的鬼身,如同被剑气凌迟般凋零。
“呃~”
伴随鬼王的惨叫声。
时间似乎结束了停滞,世界为之一清。
之前漫天遍野的士卒,高耸入云的鬼王,俱都无影无踪。
唯有飘散的光点,证明了他们先前确实存在。
“是谁!我的鬼王”
“我数百年的心血!”
何二河三惊怖的看着这一幕,这是谁在出手?
此人绝非他们所能对付的...
两人面色狠厉,竟然不退反进。
颇有默契的联手冲向姜河,打算将其诛杀当场。
“停下吧...”
若有若无的女声出现,一个身着厚厚幕篱的少女突兀的出现。
她的身形被遮挡在幕篱之下,看不真切。
饶是这样,她的一举一动间都流露出异于常人的气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尤其当下的场面尤为血腥,仿若是误入浊世的谪仙一般。
这是哪个仙宗的真传不成?
除了小禾和姜河以外,众人怀疑这是三大仙宗的弟子,在这行侠仗义。
小禾几乎喘不过气来,哪怕少女带着厚厚的幕篱。
从她谪仙般的气质,小禾也能认出她的身份。
这哪里是什么仙宗真传,分明是万人唾弃的善法圣子...
她没想到,姐姐竟然跟在她的身后。
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姐姐看到了,这也意味着,恐怕,自己也要死在姐姐手里了呢...
小禾强自恢复平静,不发一言。
她这条命是姐姐给的,还给她亦是无妨。
只是...为什么姐姐不显露身份呢?
先前那柄漆黑冷厉的长剑,悄然悬浮在姜元夏的身边。
而这个看似神秘强大的少女,内心异常紧张。
众人的目光都投到自己身上...而师尊,也在他们之中。
没事的,没事的。
师尊绝对认不出自己。
姜元夏默默在心中呢喃着,悠然道:
“本座不欲...和善法圣子结仇,暂且饶你们一命。给我快...走!”
她本想让这些人滚,可是...师尊在看着她。
不能粗鲁。
姜元夏的目光又落到小禾身上,不发一言。
熟悉姜元夏的小禾知道,这是姐姐在向自己“求救”。
小禾硬着头皮喝到:
“何二,何三,还等什么,带上何一的尸体,速速退下!”
这两人脖颈前,分别漂浮着剑影分化的剑气。
任凭他们再怎么狠厉,可明知一死的事情还是不会去做。
“等等。”
姜河忽然开口,他捂着内脏的手,悄悄的掐着。
剧烈的疼痛让他继续维持面部扭曲的表情。
在看见那剑影,又看见这少女。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个少女便是姜元夏。
只是...刚刚似乎听到有人在喘气。
是元夏吗?
姜河忽而飘过一个疑惑,继续道:
“何一的尸体,给我留下。”
何二何三两人自诩见过无数大场面,在这个时候也愣住了。
他怎么敢要何一的尸体!
何一是神感教的心血,就算是尸体,也极具价值。
就连这个神秘的少女,也没有打算将其留下。
这姜河,怎么有脸开这个口?
“给他。”
姜元夏声音有些含糊,她咬着舌头,克制着内心的情感。
师尊的模样...
鲜嫩颤动的内脏,不断滋生的肉芽...
好想像以前一样扑入这样的师尊的怀里,将脸埋进去。
在师尊心中,她这个逆徒到底是什么形象。
明明,他为了我的安危,连死都不怕,也要告诉她这件事...
小禾适时的开口道:
“那便给他,勿要惊扰这位大人,否则,连我们的尸体都要给他留下...”
这少女,看来是姜河的靠山。
这是来给他撑腰的不成?
何二河三咽下恶气,默默跟随小禾褪去。
直到远离那少女。
何三愤然往地上吐了口痰,恨声道:
“这婊子,来了河州,得罪了神感教的人还想走?看她的言语,似乎恨惧怕圣子,不敢得罪于她。其实力定然不如圣子,等回去之后,定要禀告圣子。”
他身边的何二也附和道:
“哼,仙宗的人,果真心慈手软,难成大器。殊不知有放虎归山之说?”
小禾死死攥着掌心,她低头不语。
内心战栗。
她很懂姐姐...单纯的死亡,又有什么痛苦呢...
可哪怕心中恐惧万分,她也没有一丝背叛姐姐的念头。
...
在阵法破灭后,他方才察觉到,现在是在郡城外的郊区。
看来那三人也担心动静会引来月华圣子的注意。
用挪移阵法转换了战场。
“...感谢...这位阁下出手相助。”
高度集中的状态褪去之后,姜河现在只感浑身疲惫和疼痛。
但当他看到姜元夏时,这些令人痛苦的感觉便烟消云散。
师徒四人,又要重聚了吗?
姜元夏沉默不语,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
幕篱下的双眸,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姜河遍体鳞伤的肉体。
为什么...她就不能早一点出手。
眼睁睁的看着师尊受伤。
可是,她真的不敢和师尊见面。
一想到和师尊,和旻心,和衿儿见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眼眸就被层血色遮住。
“下来吧,别飞了,小心被人看见...”
姜河也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元夏,对他到底是什么看法。
毕竟,这个徒弟可是亲手“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