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宋升会有这样的疑惑。
莫名出现的月华殿修士,让他发觉出不对劲:
不是针对隆府么...怎么现在修士都冒出来了?
他在心中暗暗揣摩:这位大人,不会是要对月华殿出手吧!
在朱明域,尤其是河州。
月华殿堪称是河州的半边天,就算宋升对月华殿无半分好感,也不敢现在挑衅月华殿。
自己哪怕在郡城隐藏再好,可是一旦触怒到月华殿。
这方势力可不会显得没事去找他,直接将整个郡城屠杀殆尽都有可能。
姜河暗叹一口气,在原文中,宋升是在经历过神感教的血洗后,才定下决心,开始反抗。
现在的他,太过稚嫩,还没有与其一搏的决心。
不过姜河也能理解,这样一个凡人又怎么会有胆子去和偌大魔教抗衡。
他瞥了一眼尚且青涩的宋升,反问道:
“宋升,你对修士是什么看法?“
宋升楞了楞,不敢抬眼看向姜河:“修士,寿命悠长,高高在上,自然令人神往,想必,世上所有人,都想成为修为深厚的大修士吧。”
这姜河也太蠢了吧!凤苏苏暗自腹诽。
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于修士的看法还需要问吗?
她和宋升的想法是一样的,修士...谁不想成为修士,成为强大的修士?
她自幼就生活在凤族,在血脉没有觉醒前,天赋不显,加之年龄尚幼,迟迟无法踏入练气期,让她幼年时期便饱尝人情冷暖,他人白眼。
可这一切的处境,在她觉醒血脉之后便荡然无存。
那些丫鬟再也不敢暗戳戳的恶心她,反而不惜一切的讨好自己。
所谓的青年俊彦,更是踏破了门槛来向她求婚。
譬如丞相家的长子张由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在“父亲”还在时,天天跟在她身后,像只跟屁虫似的,还自以为是地称呼自己为苏苏。
明明是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还费尽各种方法讨好尚且五岁的她...
年幼的她虽然时常感到烦躁,也不至于厌恶,好歹是在讨好自己。
可在“父亲”逝去之后,曾经口口声声要保护自己的张由,面对欺负自己的大哥和三哥,一句话都不敢说,任由他们殴打自己。
甚至还加入他们的队伍里。
到现在她还记得张由的话,还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从学宫回去的路上,大哥和三哥带着张由将她的路拦住。
他稚嫩的脸上满是阴毒:“屁大点的孩子还装清高?你爹死了你以为我还要讨好你不成?”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清高一词的意思,直到长大了后才明白。
可她那时只是个小孩子,面对他烦不甚烦的骚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将他忽视,以为这样就能逃避。
她拼了命的反抗,可依旧遍体鳞伤倒在泥泞里,泥巴糊住了眼睛,只能看见他们三个人的腿一下又一下踢自己。
幸好他们那时还不敢杀了自己,虽然很疼,但好歹没有死去。
等爬起来之后,她看见一只同样遍体鳞伤的小猫,她记得,是学宫内一个女孩养的宠物...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小猫乖,你也没爹爹了吗?”
她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糖果,想喂给这个小猫。
但小猫一下子就受惊的拱起身子,给她的手狠狠的抓了一下。
一定是被欺负的太惨了,所以才怕生人的吧...
她没有放弃,又一次尝试想喂给它。
“喂!你给它喂什么呢,赶紧给我住手!”
小猫的主人忽然出现,她手里拿着一个剪刀,上面沾了带血的猫毛。
她当时就知道是这个女孩在欺负自己养的宠物,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内心善意。
她鼓起勇气,抱起小猫,不准女孩继续伤害小猫。
谁知女孩嗤笑一声:“别自以为是,你以为它喜欢你啊?死畜生,快过来!”
女孩冲着小猫吼道。
那只小猫将她的脸抓出几道血痕,趁着她吃痛松开手,毫不犹豫飞扑向它的主人。
向女孩讨好的喵喵叫。
那时女孩瞥向她不屑的眼神,远比之前被大哥他们欺负还要令她难受。
弱者是不配得到强者,甚至是弱者的怜悯...
而自血脉觉醒之后,踏入修行之途。
大哥他们再也不敢欺负自己,尽管还有言语的冒犯,但自己修为早已超过他们,反倒是自己欺负他们了...
而张由,更是后悔到在她家门口跪地求饶,私下对自己说是大哥逼迫于他。
可惜,她没有宽容,反手将他的话告诉大哥,让张由被打了个半死。
她发现,自己越是强大,越是不好惹,那便越是没人敢欺负她。
自此之后,她沉心修行,对外嚣张跋扈,不留情面。
逐渐,就连大哥他们都要避着自己走,没人再敢靠近自己。
恍惚间,她似乎成了当初的那只猫,对外界抵触和敏感,只不过没有它那般弱小。
姜河没有发觉一旁的金发少女悄咪咪的捏起了小拳头,他笑了笑,神情自在随意:
“不必在乎我的看法,我知道你并不是这么想的,否则,又怎么能克制修行的欲望呢?我给你的功法,你还未曾修行对吧。”
宋升还没说话,凤苏苏就忍不住道:
“你是会读心术吗?怎么知道别人想什么...而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宋升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个少女是姜河的侍女炉鼎之流,但没想到她这般不讲礼数,在姜河商议事情的时候直接插嘴。
这样一来,他只得耐下心,等这两人说完话。
姜河无奈的摸了摸凤苏苏的脑袋,他知道凤苏苏一向认为弱者就该被强者狠狠的欺负,而这世上的强者便是修者,也难怪她情绪这么激动。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正是因为她的这个想法,自己当初才这么轻易地被她接受。
“苏苏,何不妨等他说完呢?”
“反正,一定是你错了!”
凤苏苏扬起下巴,琼鼻重重的哼了一声。
等姜河示意之后,宋升才继续说道:
“既然大人与我开诚布公,那宋升也不过多隐瞒,宋升认为...修士于天下,有害无益!”
“你胡说!明明世界上也有好的修士,难道...难道姜河你就自认为自己是坏人吗!”
凤苏苏急的小脸涨红,她没想到宋升下一句话就“背叛”了自己,连忙反驳。
世上也有好的修士..这不就是“某某阶级其实并不坏,坏的都是个别贪婪的人”。
修真界的阶层划分严明,等级森严,难以跨越。
甚至修士和凡人的生产能力都出现代差,修士能自给自足,而凡人的生产资料对修士而言,几乎称不上必需品,凡人的命运也取决修士的一念之间。
唯一能跨越阶层的手段,也只能凭借其出色的天赋亦或者奇遇。
纵观整个修仙界,又能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气运?
并且凡人的后代,其修行天赋大多远不如修士的后代,更不用说修行资源和功法上的差异了。
譬如青阳仙宗,血脉为尊,向来注重培养所谓的仙人后裔而忽视凡人。
凡人中难以寻得的体质,在仙人后裔中寻常可见。
既然如此,那更没必要大海捞针,花费大量精力财力培养凡人中的天才。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修士已经称得上终产者,和凡人...已经不是一个物种的存在。
尤其是这方世界的天道,似乎存在着某些问题,修为越是深厚者,越容易被其影响。
就连至宝也同样如此,譬如玄黄珠...
在诸仙时代,修士每晋升一个境界都会面临雷劫,业孽深厚者所面临的雷劫也会更加残酷。而在这个年代,修行也无需渡劫。
在能够为所欲为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就算是自己,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姜河暗叹一声,不过,权力不加约束最终会迎来毁灭,原文中的这方世界,可是厮杀到天崩地摧,百无一存。
要么有人成为修真界中永恒且理性的统治者,譬如曾经的天道。要么让灵气从这个世界消失,否则,未来的浩劫几乎难以避免。
他定了定神,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宋升的忧虑,他没有对凤苏苏解释。
至于宋升此人...暂不论他之后莫名的黑化,至少从他建立太平会的过程中,可以看出这个人是理想主义者...
见宋升不再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继续道:
“可是...修士是无法消失的。在曾经的年代,举头三尺有神明并非虚言,这也让修士不能为所欲为。倘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想必世间也不会如此了吧...”
宋升眼睛一亮,他忽而有所明悟。
曾经身为凡人的他,对修士恐惧,畏避,但从未深入思考过,造成修真界现状的原因是什么。
大人针对月华殿莫非是...想将这块毒瘤从世上抹除掉?
是为了惩恶扬善,拯救河州黎明百姓?
惩恶扬善这个词不知从宋升脑海中消失多久了,或许在凡间的侠义小说中还能略有听闻,但对于修士,他几乎从来不敢想。
就好像世间的人都认为,凡人自相残杀是过错,但修士杀凡人理所当然。
“大人,我明白了!只要让为恶者获得代价,世上也不会再有那么多敢为所欲为之辈了!只是,以我的能力,又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你明白了?
姜河咳了一下,他还没想好怎么具体说服宋升,但不愧是今后创办太平会的狠人,恐怕心中早有模糊的念头,只是今天确定下来。
他回忆着宋升原文中的行动,沉声道:“寻找志同道合之辈,善于利用仙宗的力量,以及...凡人,你昔日在郡城便设立过组织,若以此类推,团结全天下凡人所产生的影响,绝对不容小觑。”
姜河见宋升眼神逐渐坚定,又询问道:
“你为何不曾修行?宋升,错的可不是修士...”
这小子不会真因为心中的抵触,就真不去修行吧,原文中他可是修行到金丹期了。
“大人有所不知,若我贸然进入修行,势必瞒不过月华殿的耳目,有时候凡人的身份,其实是最好的庇护。”
宋升苦涩一笑,他倒也想修行。
可是在没寻得安定环境下贸然修行,一是可能会被有心之人盯上,杀人夺宝,二是不利于隐蔽。
姜河闻言老脸一红,他这可是何不食肉糜了...
今天忽悠宋升着实让他心中有愧,他并没有宋升想的那么伟岸。
针对月华殿,也只是为了大徒弟的安危着想。
否则,他是不可能招惹月华殿的...
想到这里,姜河又从玄黄珠拿出些许资源送给宋升。
...
两人商议完毕,宋升告辞后。
姜河看了看天空,心头发闷。
若上天有灵,他杀了青木城一城的人又该如何惩罚?
不过看到那垂头丧气的金发小脑袋,他心情好上些许。
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苏苏,还在琢磨呢?”
凤苏苏吃疼的捂着额头,明媚的眸子怒狠狠的看向他:
“你就不知道你是个体修吗?下手不知道轻点,讨厌!”
姜河耸耸肩,他下手分明留手了,这丫头是没事找事。
想到这里,他唇角微微勾起。
现在苏苏比之前放的开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他从不介意少女的小脾气,否则当初白旻心就能让他崩溃了。
“好啦,我的错,亲一下。”
“诶?”
凤苏苏小脸表情顿时定格,傻傻的被他亲了一下后。
双颊升起红云。
他最近...怎么忽然主动起来了。
凤苏苏有点想不明白,好像自从昨夜起,姜河就变得不一样。
似乎比之前放的开了。
但对她而言,可是一件坏事!
本来...本来姜河就把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这下自己还不惨了吗!
“苏苏,你笑什么?”
这丫头这么容易开心的?
姜河又戳了戳她的梨涡,苏苏一直都元气满满的,受了再大委屈都能振作起来,想来,也和她童年的苦难有关吧...
“我笑你无谋!”
凤苏苏连忙鼓起腮帮,不让姜河戳她梨涡。
接着抱着双臂,微扬下巴,一脸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