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外面四通八达，可许大茂竟不知往哪个方向迈步。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看着这个小胡子男人手里用力捏着一张单子，站着一动不动，双眼无神，都有些同情。

从医院出来，这状态不用问，一看就是得了什么绝症，命不久矣。

还觉得挺可惜，这么年轻一个小伙子。

可惜进出的人来医院不是看病的，就是病人家属，本身心里还烦着呢，也没想着安慰他。

许大茂也丝毫不理会他们拿异样的目光，或者说他这会目光完全没有聚焦到任何人或东西上。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我不能生育，我不会有儿子了。

过了好长时间，还是一个刚才进了医院，现在才出来的大爷看不下去了，上前把他摇醒。

“小伙子，想开点，你像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开始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感觉天塌了似的。

不过后来我就想通了，人都有一死，只是早晚的事情，别丧气了，在剩下的日子里，能吃就多吃点吧。”

许大茂被摇醒了，一脸懵逼加丧气的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叨逼叨逼的老头，语气愤怒。

“你谁呀你，什么死不死的。”

他只听到后大爷说的后半段。

“唉，我是活不长了，小伙子，你也想开点，回去多陪陪你父母吧。”

大爷说完，没等许大茂反应，摇着头走了。

“你…你个老不死的，你才活不长呢，你全家都活不长。”

许大茂高声骂了一句，见过路的人都异样的看着自己。

“看什么，没见过骂人啊。”

许大茂这会儿看什么都不顺眼，跟疯子似的。

人们见状，都理她远远的。

许大茂出了一肚子邪气后，又萎靡了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管方向，漫无目的的晃荡起来。

许大茂浑浑噩噩，一路游荡，终于，到了七点多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医院门口老头那句话的影响，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许家老两口住的地方。

许父正在院里乘凉，跟邻居聊天。

见着许大茂魂不守舍的走了进来，还挺好奇，这不早不晚的，难道有事？

“大茂，你怎么来了？有事儿？”

许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了起来，不过许大茂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径直往家里走去。

“你们聊，我先去看看。”

许父跟邻居说了一声，然后追着许大茂往家里走去，他三两下追上了儿子，扒拉了一下他。

“大茂，怎么了？又跟月琴吵架了？”

许大茂还是不理他。

许父无奈，只能跟着他回到了家里，许母此时正给许家小妹缝补裙子呢。

“大茂，你怎么过来了，月琴没一起过来啊？大茂？怎么不说话？”

许母看了看许大茂，又看向他身后的许父。

许父两手一摊，表示我也不知道呢。

许大茂进到屋里，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就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发光的灯泡，一言不发。

许家两口子面面相觑，这孩子又怎么了？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难道院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又被傻柱给打了？

许母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给许大茂检查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被打的痕迹。

两口子作难了，问他又不说，看也看不出什么情况。

许母转身给许大茂倒了杯水，然后递给了他。

许大茂也不接，就这么愣着。

“大茂你先喝口水，大茂。”

许大茂这才木然的接过来喝了一口。

许母见他接了，这才温言问道。

“大茂，怎么了？你给妈说说？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许大茂还是不说话，一口气将水喝完了。

许父看着着急，上前就是一巴掌，不过没怎么用力。

“你打他干什么，疯了吗？”

许母还没反应过来，许大茂就挨了一巴掌，赶紧捧着他的脸看了起来，还责怪许父。

“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失魂落魄，有点咱老许家男人样儿吗。”

许大茂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这才回了点神，哭丧着脸看着许家老两口。

“爸、妈，我…我…”

许大茂我了半天我不出来，这让许家老两口更加急了。

许父又想上手给他一下子，结果被有预见许母拦下了。

“老许你先别动手，听大茂先说。”

许母拦在了中间，喝止住了许父，然后又扭头对许大茂说道。

“你说啊，大茂，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你嗓子被堵住了，还是怎么回事？光闷着不说是个什么意思。”

许父有些急了。

许父一般不发飙，一发飙许大茂还是有些怕的，一狠心就说了出来。

“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儿子了。”

这话一出，许母有些急了。

“怎么？严月琴不能生？”

许大茂摇摇头，痛苦的揉搓着自己的脑袋。

“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给我说明白了。”

许父这时冷静了下来，厉声对许大茂说道。

“我，我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说我…说我不能生。”

许大茂说完，哇哇大哭了起来，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老许两口子都被这个消息吓懵了。

什么意思，许大茂不能生？

生孩子不是女人家的事情吗？

老两口也是老思想，并不明白男女生孩子的原理，一直都以为能不能生，都是女人的事情。

男人肯定是没问题的，除非是太监。

“别哭了，你好好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许父听了他的话就憋得慌，现在又听许大茂哭得跟女人似的，心下十分恼火，赶紧喝止他。

这老许家就要断根了，你说许父急不急。

许大茂听着老许生气的话，这才停下哭声，抹了抹眼泪。

“我今天在家，和严月琴因为生孩子的事情又吵了起来。

吵完后，我心里很气，就准备出门找个地方喝酒去，刚好在院儿门口碰到了回院子的李木成…”

“等等，是前院那个新来的小伙子？”

“嗯，就是他，然后我就拉着他一起去喝酒了…”

许大茂把今天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除了喝醉酒之后断片的记忆，其余一点也没有遗漏。

许家老两口听完，都沉默了下来，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许父沉默了了一会儿，还想挣扎一下，又反复多次的追问。

这才最终确定，儿子身体出了问题，他们老许家真的要断根了。

许父一时间也有想哭的冲动，可惜哭都哭不出来，直立的腰也瞬间垮塌下来，感觉老了好几岁似的。

许母则是低声哭了起来。

“我的大茂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呐。”

许母一哭，许大茂也开始哭了起来。

“妈。”

许父听了心烦不已，脑子也乱成浆糊似的。

母子哭了一阵，还是许小妹从外边玩了回来，才打破了痛苦的场面。

许母忙擦了擦眼泪。

“回来了。”

许小妹跟哥哥打招呼，就自己倒水喝。

许大茂没有理她，也是用袖子擦了下眼泪。

屋里除了许小妹弄出的声音，安静得很。

许母打起精神给许小妹洗了个澡，连许小妹给她讲刚才在外面玩的事情，她都没心思理会，然后就直接带她去睡觉了。

许家父子则是一直沉默的坐在客厅，谁也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等许母那边都把孩子安抚睡着了，这才出来说话。

“要不明天我们再去医院好好查一下，今天那个医院也有可能查的不准，或者查错了。”

许母刚才也一直在思考许大茂的事情，想来想去，觉得也有可能是这种情况，当然她也希望是这种情况。

许大茂听了许母的话，眼里突然有了光芒，像是溺水之人看见救命稻草似的。

“对，肯定是今天那医生检查错了，我这么健康，怎么会有问题。

哼，等我差查准了，非找他算账不可。”

许父勉强笑了笑，觉得希望不大。

但也没说出什么丧气话，也很愿意带儿子再去检查一下，要万一呢。

这种侥幸心理，让他们一家三口都轻松了不少。

“行了，大茂，今晚就别回去了，先洗洗睡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许父说完，起身出了门，他得去找人替他和许大茂请个假。

当天晚上，许家老两口基本一晚没睡，这还算两口子心理素质好，要是其他家庭，估计一家人早就哭天抢地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母早早起来做了饭，一家四口，三人强压心事吃完早饭，毫不知情的许小妹自是上学去了。

许家三口略微收拾了一下，等院里人都出去的差不多了，这才一同出了门。

路上遇到邻居好奇，都是随便找了个借口遮掩过去。

一路来到城西的一家医院，又是一番挂号缴费检查，然后三人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许大茂跟昨天的信心满满不同，此时的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估计是在祈求漫天神佛吧。

许家老两口也是等的有些心焦，又怕结果出来让大家失望，又希望结果出来说许大茂没问题。

在这种既期盼，又害怕的煎熬下，终于等到护士叫许大茂的名字。

这次许家老两口跟着一起，许大茂没再冒用傻柱的名字，话说这会儿他也没心思冒用了。

三人忐忑的进了医生办公室，医生充满同情的说出了那个无情结果-生育很困难。

“不可能，你们绝对是弄错了。”

许大茂大声的质疑起来。

“同志，你要相信科学，相信我们的专业，像你这种情况，我们一般都会很仔细的检查的，不会弄错的。”

许大茂彻底绝望了。

医生一看他这状况，就把情况给许家老两口仔细解释了一遍。

听着医生的话，老两口的心也是沉到了谷底。

许父心里还不停的哀嚎，看来老许家是真的要断在许大茂手里啊，真是愧对列祖列宗了。

几人沉默的出了医院，还不肯死心的许大茂提议再去其他医院查一查。

许父许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又陪着去了另一个医院，结果还是一样的。

三人死气沉沉的回了老两口住的院子。

“都怪李木成，说什么我的问题，该死的乌鸦嘴，居然说中了，一定是他诅咒的我，我跟他誓不两立。”

许大茂现在是人穷怪屋基，屋漏怪瓦稀。

许父瞪了一眼发狂的许大茂。

“跟人家有什么关系，人家也只是提醒你而已，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

诶，对了，他知道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许大茂正发泄呢，被许父的话一下说泄了气，想了想才说道。

“应该不知道吧，他只是提醒我去检查了，昨天又没跟着我去医院。”

许父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好什么好，我都这样了，还好什么好。”

许大茂现在说话基本不过脑子，只顾着想自己生育难的问题。

“冷静一点，大茂，你想啊，他不知道你做了检查，那就说明这个事情只有咱们家自己知道。

难道你还想这个事情传得满大街都是，让所有人耻笑你，耻笑我们老许家吗？”

许大茂吓出一身冷汗，这事要是被院里人知道了，他都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估计到时候他得去跳什刹海了。

许父见他想明白后果了，这才继续说道。

“大茂，你先回去，安抚住月琴。

我跟你妈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医方，治好你的问题。

医生不是说了么，你这是生育难，又不是完全没希望，对吧。”

“我不回去，我现在还回去干嘛？”

许大茂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听话，大茂，你不回去怎么能行，你的家还要不要了？还想不想继续过日子了？”

许母也跟着劝了起来。

许大茂沉默了下来，现在他不能生育，要是再没了媳妇，那以后还过个什么劲啊。

“行，我这就回去。”

许母拉住要走的许大茂嘱咐道。

“记住你爸的话，回家以后不要跟月琴吵了。

这时候不要多生事端，一定要把她安抚住了。

还有，你自己千万千万不要漏出马脚，把这个事儿烂在心里，咱们慢慢想办法。”

许母拉着他嘱咐了半天，这才放他离开。

许大茂走后，独剩两口子在家里坐着，真是相顾无言了。

虽然刚才劝许大茂时说有希望，可他俩人老成精，医生说的话还是听明白了的。

许大茂是基本没希望治好了。

要不是两人经历颇多，这会儿早就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