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没管二人忧愁的神情，而是轻声走到了里屋棒梗睡觉的地方，一直看着熟睡的儿子。

他紧握了几次拳头，很想把棒梗拉起来狂揍一顿，可最后还是生生给忍住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打一顿也改变不了任何的东西。

但一想到自己为了赔偿傻柱，答应给师傅养老，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现在也有些后悔，后悔刚才答应易中海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答应又能如何呢，难道他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公安抓走吗？

要是能的话，他也不用这么焦虑，直接把棒梗交出去就是了。

贾东旭长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已经答应了易中海，现在只希望自己卖身得来的钱，能保住棒梗的清白身。

也希望棒梗以后能记得，自己为他所付出的这一切，更希望他能好好念书，以后能考上中专，出人头地，光大贾家的门楣。

那自己的这一番付出也算是值得了。

发了一会儿呆，贾东旭出来后，也不说话，直接就去了床上躺着。

他不停地回忆自己这短短三十年的人生，前半生父亲早逝，跟着母亲挣扎着在战乱年代活了下来。

直至成年了进轧钢厂接班，后拜了易中海为师，接着娶了秦淮茹为妻，生下了儿子棒梗。

他感觉那一段时期，是他最开心快乐的，他只需要努力工作，学习技术就行，家里也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

可这一切都在去年发生了改变，家里的地没了，粮食也不够吃了，自己每月挣的钱根本养活不了家人。

短短时间内，家里的境况衰落至斯，到后来还需要师傅的接济，才能勉强活下去，对，是活下去，不是生活下去。

贾东旭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让家里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变化这么大，前后生活水平的落差堪比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到现在，居然为了五百块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也‘卖’了，想着想着，贾东旭忍不住默默的流起了眼泪。

别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都没到贾东旭这种伤心处罢了。

过了一会儿，秦淮茹进门的声音，吵醒了陷入回忆和沮丧心情当中的贾东旭，他默默的在黑暗中将眼泪擦干，开始装睡了起来。

他不想在自己的媳妇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也不想自己被女人看不起，他希望能维持住，自己作为贾家支柱的颜面。

秦淮茹给小当盖好被子，然后也默默的爬上了床，却没有马上就睡觉，而是枯坐了半响，才倒下睡了过去。

贾东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秦淮茹已经不在身边了。

贾东旭回忆起昨晚走马灯似的梦境，过了一会儿，唯一能记住的就是，贾父那痛哭流涕，指着他骂不孝，骂他居然为了一点钱，答应给外人养老的片段。

贾东旭当时拼命的想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到这里，贾东旭也左右为难，一边是昨晚贾张氏那绝望的神情，梦里贾父那声嘶力竭的指责。

另一边是棒梗被公安抓走，拼命挣扎着求自己救他的场景。

左右都不能放弃，又左右都不能同时满足，贾东旭很恨，为什么要让他遇到这样的两难选择。

想不通的他，使劲儿的锤起了自己的脑袋。

“爸，你在干什么呢？”

小当那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贾东旭这才想起，女儿应该是被自己吵醒了，他转头对小当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没事，刚才就是有点头疼。”

小当懵懂的看着贾东旭，没有再说话。

贾东旭默默的起床，给孩子穿起衣服来，然后自己也起身下了床。

棒梗懒懒散散的从门口路过，还在问他妈早上吃什么。

贾东旭瞬间想起，棒梗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呢，也不知道师傅那边跟傻柱说好了没有。

贾东旭着急忙慌的开门出去，见傻柱刚好也打开了门，他赶紧赔着笑了一下。

但傻柱并没有理会他的笑脸。

“贾东旭，你昨晚考虑了一晚上，现在怎么说？有答案了吧？”

傻柱直接就当着院里早起的邻居们问了起来，他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昨晚的火气已经下去了，但是见着贾东旭了，也不能不问一下。

不然他心里那口气始终顺不了。

“柱子，一会儿我师傅跟你说。”

贾东旭笑的比哭还难看，这傻柱一大早就逼自己，也太不是东西了，自己又不是不认账，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可他又没办法，谁让自家理亏呢，别说怼回去，现在他在傻柱面前，连腰都直不起来。

正巧这会易中海也开了门，他看了眼傻柱，又看了眼对面的贾东旭。

易中海好整以暇的去到了正房，路上还向贾东旭招了招手。

傻柱还以为二人联袂而来，是因为昨晚没谈妥，现在想趁着早上的机会，接着游说自己呢，便抢先开口道。

“我先说啊，我的条件是不可能更改的，你们什么也别说了，要么给钱，要么我报公安。”

傻柱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易贾二人懵了一下。

易中海瞬间就明白过来，傻柱这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还是要来谈赔偿款价格呢。

既然如此，那讲讲价也无妨，反正费点口水的事儿。

万一能少点下来呢，自己也能少出点钱，便顺水推舟的说道。

“柱子，你看东旭家现在的情况，这么困难，五百块确实多了点。

我承认，棒梗在你家门口尿尿是他的不对，但他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大人了，何必跟一个孩子这么较劲呢，是吧。

再说了，你也是看着棒梗长大的，那孩子好歹也叫你一声傻叔呢，你就发发善心，少要一点吧。”

易中海打起了感情牌，顺便把情况解释了一遍，以免大家误会是贾家大人泼的水，他得保住贾东旭的名声。

毕竟现在贾东旭承诺给自己养老了，自己不能不为他考虑一下。

易中海话语中还左一个孩子，右一个孩子的，想让邻居们看在棒梗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同情一下贾家。

这样他就可以借助各位邻居，向傻柱施压，让他同意少要一点。

反正贾东旭已经答应给自己养老了，赔三百跟五百对贾东旭来说，也没啥区别。

但对自己这个实际出钱的人来说，就有些区别了，能省下好大一笔呢。

易中海的话，确实让大家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也确实有部分人同情起贾家来。

因为易中海不是说了嘛，棒梗这个孩子不懂事，无意间尿了一泡，才引发了这个事端。

这种孩子的无意间行为，傻柱你就要这么多，这也太不讲情面了，好歹也是住了多年的老邻居。

还有一部分邻居就是纯粹的看戏，各不相偏，他们讲究的是八卦有没有意思，具不具有传播性。

剩下一部分人，不管是懂其中道理的，还是贪婪心作祟的，都觉得傻柱必须得要这个钱。

傻柱听了易中海的话很生气，他刚才第一句话就说了不讲价了，结果易中海还顶风而上。

还说什么棒梗叫自己傻叔，可自己貌似只听见过他叫傻柱啊，哪里叫过什么傻叔啊。

而且傻柱见周围人群中，似乎有人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起来，顿时就更不想跟他们拉扯了。

“嘿，我刚才说的话白说了？你要是这么说，那咱们还是别谈了，钱我也不要了。

我一会儿给媳妇送饭的时候，顺便就去派出所一趟吧，省的跟你们扯起来没完没了。”

傻柱说道理说不过易中海，他也就不打算留余地，让贾家选择了。

他决定按自己的想法来。

贾东旭见傻柱又开始犯浑，有些急了。

易中海听了其实也急，他怕傻柱报案后，引入了公安，事情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到时候贾东旭的养老承诺要是反悔了，现在这种有利于自己的大好局面就毁于一旦了。

“傻柱，你怎么回事，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你怎么一言不合就闹情绪？

这样吧，你再容我们一点时间，我们晚上就给你答复，你看怎么样？”

傻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给易中海这个一大爷留面子，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但他又不敢任由傻柱胡来，所以赶紧劝说了起来，而且易中海的语气虽硬，但话语内容却是服了软，根本不再提少钱的事儿。

不过他也把赔钱的事推到了晚上，这也是他昨晚就琢磨了一番的。

他必须得保证，贾东旭当着见证人的面，承诺给自己养老之后，才会拿钱出来。

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也怕自己现在出了钱，晚上贾东旭反悔了，那自己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贾东旭听了他的话更急了，这怎么和昨晚说的不一样啊？

自己不是已经答应给他养老了嘛，这会儿怎么又不直接拿钱出来了？

难道师傅变卦了？要是这样的话，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嘛。

“师傅…”

易中海制止住了贾东旭的话，还是看向傻柱。

“我说一大爷，你这大清早就上门来说了这么多，行吧，那我给你个面子，晚上必须要有个答案，不然我就真去报公安了。”

傻柱在易中海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但他三句话不离公安，让贾东旭很无奈。

易中海见傻柱好歹给了点自己面子，这才面色稍缓，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拍了拍贾东旭的肩膀，示意他先回家去。

然后又看了一眼傻柱，这才转身回了家。

傻柱见易中海如此做派，要是以前的话，他会觉得易中海很威风，很带感，也很羡慕，可现在他只觉得很恶心。

撇了撇嘴，傻柱开始洗漱了起来。

“哥，刚才什么情况？”

何雨水也被刚才的声音吵醒了，她紧赶慢赶的穿好衣服出来，刚好看到了结尾，不过她还是凑过来问了起来。

“没什么，你就别管了，空了我再告诉你。”

傻柱见院里人多，不想再重复一遍，便推到了以后。

他快速的刷完牙，赶紧做起了早饭，他一会儿还要给丈母娘和媳妇送早饭去，然后还要赶去上班。

昨天他已经旷了一天的工了，今天可不能再旷工了，因为他要为自己的儿子奋斗了。

傻柱想到儿子，心里更是充满了斗志，连做饭也感觉顺溜了不少。

不一会儿，傻柱便把早饭做好了，他三两下便吃完了。

“雨水，你一会儿吃完就去上课吧，碗筷放着哥晚上回来再收拾就是，我先给你嫂子她们送饭去了。”

傻柱风风火火的，拿着饭盒骑着车跑到医院。

可他媳妇孩子这会儿还没醒呢，傻柱只好看着儿子傻乐了一阵，这才悄默声的离开医院，往轧钢厂赶去。

今天傻柱在路上一直憨笑着，见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就连路边的野狗，他看起来都无比的顺眼。

一路到了轧钢厂，傻柱没敢停歇，直接去了食堂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

傻柱满脸堆笑的上前递了烟。

“是何师傅啊，你昨天怎么回事儿？怎么不来上班？连个假也不请？”

食堂主任虽然接了烟，但还是满脸严肃的责问了起来。

“哟，主任，这可真不赖我，昨儿早上，我媳妇一早起床，就在我家门口被一摊冰给滑倒了，我赶紧往医院送…”

傻柱给主任讲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那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把食堂主任的心也给勾了起来。

不过傻柱还没傻到底，他并没把五百块赔偿的事儿说出来。

主任听他讲完，也是有些同情傻柱，居然会遇到这么个事情，昨天的旷工也算是情有可原。

“行吧，何师傅，你这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你抽空补一个假条过来，昨天就算你请假，我就不算你旷工了。”

“感谢主任，谢谢您勒，那我就先去上班了。”

傻柱解释完，自觉的准备去上班。

食堂主任看他那副得意样，挥手让他走了。

‘哎，何大清那个老家伙，居然也有孙子了，还真是世事无常。’

食堂主任感叹了一句后，就挥开了念头，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