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听到这里，莫川再度惊讶。

术、法、意。

就如同用剑之人，从高到低分别是剑术、剑法和剑意一样。

到了那个层次，完全就是脱离了最基本的术法范畴，达到了新的境界了。

如果说术是他可以接触到的，法是他可以当做底牌的，那意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小孩可以舞刀，也可以举一两次青龙偃月刀，但是给他一个原子弹，他开关都不知道在哪里。

冷兵器和热武器的区别，就是术法与意的差别。

那种层次的东西，莫川觉得自己别说第二境了，估计第三境都很难修习得到。

“秦齐天这孩子所开创之意也算是半公开的秘密，便是‘看穿’二字。”

“据说，能够领悟这种意，便是因为他从小喜爱看书、思考、钻研，故而在不知不觉中便领悟了此意。”

“当初，我门与外界某宗门争锋，秦齐天本是乌犍一脉其貌不扬的普通弟子，却在我门众弟子皆败于那领悟了‘柔雨剑意’的弟子之时，站了出来。”

“齐天与之战斗，显露出连大长老和掌门都不知道的‘洞虚意’，短短半个时辰便找出对方剑意之破绽，随后破之。”

“故而，我建议你届时去找一找看，若是你灵性与其想吸相引，他自然会出现。”

“届时，你就可以问问他，你到底该修习何法。”

“不过对于此事也不必太期待，门内弟子众多，见过秦齐天者甚少，就连长老中也不是人人见过的。”

“若是实在寻不到，你便按自己心意选择即可。”

说着，渊阳子又和莫川他们二人讲起外面的世界，以及一些流传世俗的传说与流言。

那是莫川和林逍遥都没到过的世界。

有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的上古圣贤、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城池、有无垠之海与苍莽山脉等妖兽聚集地，也有星罗棋布的宗门派别……

世界广大，强者傲视乾坤，天骄叱咤风云，尺许潭中藏大蛇，市集喧嚣生大道。

不知不觉，从展会到灵鹿峰的路程，他们飞了往日数倍的时间。

天已经黑了，换算成二十四小时制，估计已经八九点了。

“……故而，掌门惊才艳艳，才终是让宗门度过了最后这次危机，便时至今日了。”

而此时，渊阳子也已经将莫川二人放到小屋前，最后对两人笑道：

“你们且休息吧，明日展会怕是更为热闹，因为……”

“明天，优秀长老评选中的前三名，也会开设展台。”

“不过明天我就不去了，先处理一下玉京子一脉的事务，逃避终究不行。”

说完，渊阳子摇了摇头，便先行离去。

留下正在消化今天所获信息的莫川二人。

……

不得不说，原本来自于收获灵石的喜悦，全被一盆冷水浇透了。

那是来自于物质也弥补不了的差距。

此差距，名为天赋！

更别说那广袤世界中的一切了。

太宏伟！

而他们？

太渺小！

真想去外面看看……莫川心生期待。

可惜，不到三境，出去就是一个死字。

除非他日二境之后进入执法堂外出执法，要么就是一境出去有三境保护，否则宗门是不会给他们出去的。

至于渊阳子口中所说的长老参与展台之事，莫川此时也完全打不起好奇心了。

他更好奇外面的世界。

毕竟长老就算有摊位，又能给他多少惊喜？

总不能有人像以前他看过的那些逗比一样会整活吧？

正想着，旁边的林逍遥却开口了。

“师弟……”

从展会结束后还一直有心兴奋的林逍遥，此时的声音却有些沙哑：“师弟，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修仙……”

莫川闻言转身看向面容苦涩的林逍遥，却是笑道：“是啊，确实不适合……”

“哦……”林逍遥听到这句话，头更加低下去了。

然而，莫川也没停顿太久，立马打断了林逍遥：“因为师兄不应该修仙的，不如与我一同修真如何？”

“修真？”林逍遥抬起双目，眼眶有些红，看来刚刚短短几秒对话却已让他情绪大起大落了。

不过说实话，如果今天渊阳子不这样和他说秦齐天，如果林逍遥刚刚不问他那句话，他原本也是打算与林逍遥谈一谈心的。

林逍遥，逍遥二字，寄托了其父母对孩子最强烈的期待和最伟大的爱。

而有如此期待，正是因为林逍遥太过木讷而老实了。

这样的人，朴实无华，但是也容易钻牛角尖。

看一看，这几天林逍遥的心绪波动有多大？

莫川获奖就已经够令人惊讶了。

如果说其他人获奖，林逍遥可能不会有太多感觉。

但是，莫川可是身边之人。

相当于别人成明星、考清华、发明光刻机、当首富等等，你不会有太多感觉。

但是万一这人是平时和你合租的人呢？

而且是在一个地方上课学习吃饭睡觉，闲下来一起一点兼职，然后一起打王者荣耀的人。

这样身边人有了自身达不到的某种成就，是会对自身造成很大压力的。

人，不怕资产多少、不怕有无成就、不怕开心与否……

但，最怕对比。

而林逍遥，在这种“师弟刚入门三月从懵懂到后来居上夺得第一”的压力下，又陡然赚了那么多灵石。

甚至这些在卖沤肥法之时所展现出来的营销手段更是令广源堂主和渊阳子长老赞不绝口……

这样一来，林逍遥压力就更大了。

而在这种时候，渊阳子却又火上浇油，说了一番秦齐天的事……

对于林逍遥来说，他自认为他与秦齐天的差距，就如同吞天狻猊之与田间土狗的差距差不多。

差距太大！

而就算是秦齐天这样的人却只能屈居第二。

那他的师弟，莫川，得是怎么样的人？

只不过林逍遥情绪虽多，却是性格沉闷之人，向莫川问出那句话就已经用尽了半辈子的勇气与一身之力。

在得到“不适合”之后更是差点直接心灰意冷了。

而此时，莫川后面的话语，就至关重要了。

莫川也知晓，关于林逍遥的心态，渊阳子虽然没看出来，但是可以预测到。

所以今天才专门进行火上浇油，好让这些火在今天燃尽，往后才不会日日灼烧林逍遥的道心。

“师兄，你修仙是为何？”

木屋的门打开了，但是莫川却没有进去，而是依靠着门框座下。

此时，花花已经睡了，小白也在鹿群那边休息了。

他也不进屋子点火点灯，而是就这样看着干净的来自于漫天星辰的光，询问林逍遥。

听到莫川的话，林逍遥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语不对劲，心生羞愧与内疚。

但是转而就被莫川话语中的问询给问住了。

“我修仙？”

林逍遥呆呆地坐下来，而后有些局促地靠在门框上，仿佛居住了许久的地方已经成了他人之家一样，客客气气的。

而后又学着莫川的样子，抬头看那漫天星辉：

“是我爹送我来的，因为……嗯……因为……因为人人都说修仙好？”

“人人都说修仙好？”莫川转过头看林逍遥，咧开嘴笑，眸子中折射出点点光亮。

林逍遥也不知道莫川笑什么，挠了挠头，憨憨一笑：“我家就是种田的，虽然爹娘供我写字读书，但是年年五道仙门选弟子都送我来择灵大典，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师兄可知道我为何修仙？”莫川又问。

林逍遥小心翼翼试探道：“难道师弟也不知道？”

看他样子，似乎是以为莫川也和他一样不知道，迷茫了，所以想一起聊聊，讨论讨论。

“可以说知道，也可以说不知道……”

莫川笑着摇了摇头。

而后他干脆直接躺在门前草地上，头枕着双臂，下半身翘起二郎腿，然后正正看着太古至今依旧闪耀的银色光河。

“师兄啊，你看……”

“日落日升，星汉灿烂，素月银辉，大河涛涛。这天为何不息？这地为何载物？火何燃？水何柔？山川百岭，又是甚么？人死有魂，魂死剩甚？”

“青山春有翡翠拔雪，卧船可听苍云奏波，惊蛰下有生死流转，蚓无爪牙食埃饮泉。”

“或是那光，或是那暗，或是那阴阳，或是那苍生，或是足下土石，或是空中尘尘……”

“这些你可尽知其内其理？”

“世间不明了之事甚多，而宙宇往来间多是过客，春蝉秋蛇又何需知人伦礼常？长生久视便定胜过黄粱短梦？”

“师兄，你问我是否适合修仙？”

“我且问你，适合又如何？不适又如何？”

“你来这天地间一定要寻一个答案吗？”

“你来天地间一定要有一个目的吗？”

“你来天地间一定是要做什么吗？”

“山有扶苏，隰蕴荷华，梨棠如雪，牡丹凝赤，碧水惊秋，黄云蔼蔼。”

“逍遥，逍遥，不如只用逍遥如何？想那么多作甚？有悲则悲，有欢则欢，有仇即报，有恩必敬，惧那未知与死生大事，不如多看几眼湖海山河，何必囿于障目一叶？”

“我问你，中午你连菌汤之滋味这等大事都未去细细品尝回味，夜晚你却去管那齐天还是莫川之资作甚？”

“古之圣贤又怎样？掌门长老又怎样？又不能入得你口中享其肉骨髓之酸甜或苦咸，你成日想他们多无趣。”

说着，莫川坐起来左右摸了摸腰间，笑骂一句：

“我不喜饮酒，但是改日还是得酿一壶‘天仙三杯倒’来，有的场合以茶代酒倒是不适合，吹汼碧打飞机无酒可不尽兴。”

“啊，哦……”林逍遥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此时他已经完完全全呆住了，脑海里全是莫川的话，如同魔音灌耳时刻不停在播放。

他瞪大了眼睛看满天星空，此时见莫川坐起，目光又不自觉看向了莫川的双眸。

他只觉得，自家师弟的眼睛真好看，长得似乎……和星空一模一样！

“哈哈，本来想豪饮几口，但是没有就算了……师兄啊，我接着说，你且听听，有用就听，没用就当耳旁出过一阵喧嚣的风即可……”

莫川拍了拍林逍遥的肩膀，再度又躺了下去，而后指着天空虚无处，笑道：

“我自有我凡人骨，亦能吞风饮月煌。”

“尔来三万八千道，仙神妖魔儒佛真。”

“仙人扶顶叫修仙，魔人邪魅叫修魔。”

“何必去管修什么，修得老子爽就行！”

“哈哈！”

……

ps：文中大多数词句诗篇为趋道者或随性而撰或改编一二后又成节，其灵感皆出自千年文化传承。

如记不得在何处看过的“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总觉甚美于是铭记于心，待此时画蛇添足后再用出，留与诸君共赏，只愿嘴下留情。

而如那句“修得老子爽就行”整诗，自然比不上“一见无始道成空”、“手握日月摘星辰”等名家所作，但也算趋道者创出以其为莫川量身定做之诗句，以表我对他诞生于我指尖键盘下的感谢。

所创之角色并未负我，故我也不能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