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分享的连弩诸葛亮首先命人配备给了魏延部,因为他们最先会遇到魏国中军,这种使用标本技巧提升弓弩威力的连弩,在接下来和魏军对阵过程中可以弥补汉军珍贵的远程投射能力。
诸葛亮、吴班、霍弋等人亲自到了衙署门前,看着刚从五丈原辗转运来的诸葛连弩将被直接运送到郿坞前线。
诸葛亮轻轻拍了拍大车,上面是整整齐齐的装着连弩的木匣,好像在看着一些珍贵的金银珠宝。
“这批连弩弩力测算出来了吧。”诸葛亮回身问道,弩力就是弓弩拉力,是体现弓弩威力最直接最重要的指标,测试弩力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把弓弩的弓弦上悬挂重物,记录拉满之后重物的重量,也就是这把弓弩的弩力。
霍弋点了点头,施礼说道:“已经抽出一百张连弩进行了弩力测试,全部在十三石以上,是大黄弩!”汉代一石有一百二十斤,一斤约为今天半市斤,所以十三石足足有三百多公斤。
“大黄弩!”吴班看了一眼大车上的木匣,心中再次按捺不住涌出无限的羡慕之情,“十三石啊,我和哥哥也就勉强拉动十二石重弩,有了这连弩,想来普通士兵也足以拉开这大黄弩了!”
大黄弩是汉代对重弩的称呼,汉代弓弩根据弩力分成了十八个等级,一石到十五石十五个等级,再加上有二十石、三十石、四十石,一共十八种。
其中十石以下是兵士可以自己操作的弩,两石以下的普通兵士可以用手臂拉开,这是最常用的弩,三石以上的则需要用腿或者腰的力量来上弦。
而十石到十二石的普通兵士用腿也拉不开了,只有最强壮的弩手才能使用,称作大黄弩。弩力再强的,就需要用绞盘等拉弦,多人操作才可以使用了。
诸葛亮点点头,弩力强是这批连弩另一个宝贵的地方。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战场之上的双方,无时无刻不在拼命竞争力量、距离,而对距离的争夺最倚重的就是强弓硬弩了。
本来,蜀地其实是有弩手传统的,当地人在平日猎杀猛兽时经常使用弓弩,但使用的主要还是轻弩,这种弩大概最远能射到一百步距离,而能杀伤猎物皮毛,或者穿透身着札甲敌人,必须要再缩短到五十步以内。
而目前汉军之中弩手普遍使用的是五石左右的中弩,这种弩一般能射到一百五十步,杀伤敌人最远大概在一百步左右。
至于可以使用大黄弩的重弩手,目前也就只有各屯将及陷阵营、先登营中才会有,十石以上的大黄弩能够射到三百步以上的距离,可以在两百步距离上射穿身穿皮甲,或是简单札甲的敌人。
但因为能使用大黄弩的重弩手太少,汉军这次北上关中之战时,有效压制魏军的距离只能达到一百步。
相反,在之前的五丈原之战中,郭淮手下雍州精锐有弩手营,全部使用十石大黄弩,整整多出来一百步的有效杀伤距离。这背后就是因为郭淮可以从整个关中氐羌汉民中筛选力强者加以训练,而汉军目前难以有如此多的民众加以筛选,训练也略显仓促。
幸亏,五丈原之战时汉军可以依托坚固的城墙进行防御,若是两军在旷野相遇,魏军多出来一百步杀伤距离,就得让大汉众军用命去填。
诸葛亮再次拍了拍木匣,好像在拍着精锐的汉军兵士:“走吧!出发吧!”诸葛亮高声说道。
马夫一扬马鞭,蜀马、毛驴迈起了小碎步,破旧的木轮吱呀作响,沉重的木车终于开始缓缓移动,承载着诸葛亮的希冀朝着东门而去。
“富国强兵,只有国富才能兵强。”诸葛亮目送着运送连弩的马车,喃喃自语道。
……
郿坞前线,魏延返回之后,首先就狠狠批了一顿白寿。
白寿涨红了脸,讲出了实情,这支魏骑他们其实发现了,但追不上、打不过,除了尽快安排信使向郿县城送信,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伙魏骑是白日到的,在郿坞外耀武扬威好一阵子,直接告诉我们他们下午就要直奔郿县城而去,把我军防线捅穿!”
大帐之中,白寿双手骨节泛白,別着脸,不敢去看魏延,但心里已经燃起了一团火。
“我部当时城内只有骑兵一百余骑,出城回击无异于把这仅剩的一百骑白送给魏骑,所以我没让兄弟们出城,但他们都积极请战了,我愿意承担都督任何责罚!”
魏延脸色铁青,一眼不发,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坐吧!”
白寿低头坐在了最下首,这次魏军夏侯霸直接在郿坞外炫耀一番又引兵西进,对白寿打击很大,这种无力感让白寿印象深刻。
邓德又说道:“夏侯霸引骑兵西进之事,确实需要我等思索,若是下一步两军大战之时又有魏军引军西进,丞相安危和褒斜口安危都将受到巨大威胁。”
魏延点了点头,不过两军交战之时他反而不太担心魏军会跨越郿坞西进。
这时候姜维也施礼说道:“魏都督,邓司马,我以为两军交战时魏军并不会直接越过郿坞。”
白寿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他之前从未见过,阳群告诉他这是刚刚归顺大汉的一个魏将,原先是天水郡的参军。
白寿第一眼看到姜维就觉得很不顺眼,心想这魏军刚刚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如今又有了一个魏将堂而皇之坐在大帐之中,他心里很不舒服。
姜维并没有注意到白寿的心理活动,他接着说道:“两军交战,重要者除了正面战场,无过于后勤辎重补给者,我听说古代人作战,都要先把粮草准备充分,安排重兵护送粮草运抵前线。”
“进攻某座城池时不会轻易绕过这座城池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也是为了避免敌军从自己身后进攻粮道,从而导致己方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这次夏侯霸绕过郿坞西进郿县城,和白将军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主要在于这夏侯霸是魏军中有名的骑将,擅长用骑兵。他的部队能够得到魏国全力的供应,之前我和阳将军与夏侯霸交战时,发现他全军每名骑士都至少有三匹战马,足以越过郿坞直逼郿县。”
“三匹战马?”邓德有些吃惊,在他的理解中,一个骑士就是一匹马,这种一人三马的情况他闻所未闻。
“姜维解释过,这夏侯霸率领骑兵中的三匹马,一匹用来赶路,一匹用来驼粮食辎重,一匹用来冲锋。”阳群点点头补充道。
大帐之中众人除了魏延、阳群等人,听了姜维这话莫不惊诧。
姜维继续说道:“正因为夏侯霸部骑兵一人三马,所以他的粮食都可以随军携带,不需要后勤的补给,也就不担心郿坞我军出军邀击他的后路。”
“等魏国中军来了,必定不可能有夏侯霸这种条件,最严重的,就是魏军果真调动了十数万兵力,把从郿坞到郿县一起围了,否则魏国中军不敢直接越过我们进攻郿县,最多会在包围我们的同时安排一支偏师骚扰郿县。”
魏延点了点头说道:“姜维说的在理,之前我们进攻武功城,也曾经进攻到武功以东,但最终还是把兵力撤回来,不就是因为担心武功城魏军出击截击我军粮道吗,所以你们不必要惊慌,做好郿坞防御,准备与魏国中军作战即可!”
安抚了众人情绪,魏延下面最关心的就是和魏国中军这一仗怎么打的问题。
他敲了敲几案朗声说道:“这些日子白寿和阳群都已经和这魏国中军交过手了,当年在先帝帐下时我就曾经与魏国精锐交手,说实话,这魏军强兵劲弩确实厉害,你们且都讲一讲,这下一步与魏国中军对峙我军要如何打?”
邓德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他说道:“这次北上,我军并不以攻占城池为目的,主要还是要杀伤魏军。”
“上次议事时伯约讲的魏军大军来袭,并不会选择坚壁清野,而是会主动进攻我军,我觉得讲的很有道理,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反过来讲,处于弱势的一方要用好坚固的城墙,我觉得我军依然要以郿坞为依托,做好防御。”
阳群听了也点点头,先后一小一大两次与魏军精锐短兵相接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此时也倾向于以守为主:“这次我军北上与魏军交手,各部魏军实力不同,刚北上时遇到的郝昭所部是雍凉外军,他的核心嫡系看着还算是能打,其他魏军是敌不过我军的。”
“上次魏军直逼五丈原,那郭淮带的是雍州精锐外军,前几日去郿县城,听军中认识的人讲,那魏国雍州外军精锐作战凶狠,很有一些章法,能和我军精锐不相上下。”
“而至于魏国的中军,我这两次接触下来,感觉和我军陷阵营、先登营差不太多,其他我军兵卒,是比不上魏国中军的,真打起来,咱们还是依托城池防守最好。”
白寿听了心有不甘,他接着说道:“依托城池对抗魏军确实稳妥,但我担心如今我军粮草都得从汉中转运,仅仅是立足防御怕是不可持续。”
魏延点了点头说道:“仅仅依靠郿坞进行防御是不足的,我军必然要制定主动出击之计划,只不过这出击如何出,是个头疼的问题。”
众人一阵默然,邓德又说道:“魏国中军兵器锋利、铠甲鲜明,我之前听说魏国中军有不少精锐都配备了鱼鳞甲,光看这防御便不是一般军队能比的。”
阳群点点头补充道:“上次我遭遇的那批魏军,头盔上有缨饰,脖子上铁盆领,还有袖铠、铁腿裙,和我穿的差不多,比咱们兵卒仅仅穿着身甲、批膊要精良的多。”
阳群又拿起了头盔,敲了敲盔甲边缘的垂缘说道:“就是那垂缘,也比我的长!”
垂缘就是头盔下方垂下来,护住脖子的部分,两汉时期甲胄不断发展,越来越严密,类似脖子、肩膀、手臂这些原先暂时没照顾到的地方,也都有了防护。
白寿又说道:“魏军是强,但我们也不能就守在这郿坞里!”
“我知道不能单纯守在郿坞里,但我们也得清楚对手情势不是?”阳群提高了音量说道,“更重要的是,我军现在缺少强弩,之前听说五丈原之战时那郭淮手下有弩兵营,全部使用大黄弩,这大黄弩动辄射击三百步,两百步之内能穿透札甲,我军只能射一百步,这差出来的一百步也让人受不了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沉默,一百步,这就是汉军和魏军的差距,有了这一百步,在野战的时候,汉军就要付出更多的伤亡。
正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说郿县城加紧送来了一批大黄弩,供郿坞使用。
“大黄弩?”众人互相看了看,心中又惊又喜。
但阳群叹口气说道:“这有大黄弩当然是好事,可问题是哪里能找来那么多能用强弩的重弩手呢?”
“据押送这批大黄弩的人讲,这批弩很是精巧,我军目前普通弩手,也能够拉得动!”卫士激动说道。
“还有这种好事?!”大帐之中众人一阵惊呼,魏延更是直接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朝着帐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