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已经侦查到魏军的消息,魏延迅速带领众人返回了大帐之中,坐定之后,魏延首先命令斥候汇报一下探查到的魏军消息。
斥候施礼之后说道:“这次出现在郿坞以东的魏军人数预计在一万人左右,大部分为步卒,距离郿坞约还有三四日的行程,只不过探查到魏军行程没多久就被魏军骑兵驱逐,数量可能会有一些出入。”
魏延点点头又问道:“这部前锋领兵者是谁?”
“远远看到有费字大旗。”
“费曜?”姜维脱口而出,上次五丈原之战之后,费曜护着郭淮仓皇撤退,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领兵西进了。
“费曜常驻雍州,那看来他带领的还是雍州军。”魏延思忖说道。
姜维又补充道:“这部雍州军预计并不是之前五丈原之战时的精锐,可能是直接从长安附近西进的,这样才行军在最前面。”
“这费曜领军作战有没有章法?”魏延看向姜维问道。
“费曜其人暴躁易怒,领军作战比较粗疏,虽然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但久在军中,也算是雍凉地区一员老将了,而且他比较熟悉雍凉地区的情势,也久在曹真麾下,相互之间颇为熟悉。”姜维对费曜没什么好感,思忖片刻说道。
“这费曜前些年是不是曾在河西地区用兵?”魏延好像记得费曜之前曾经在曹真麾下在酒泉等地用兵。
姜维点点头说道:“没错,延康元年,张进、黄华在张掖、酒泉举兵反魏,当时还是镇西将军的曹真命令费曜率领大军与护羌校尉苏则配合,一同进攻张掖,经过多番激战,最终斩杀张进,张进死后,黄华也向苏则投降。”
“章武元年,凉州又有卢水胡伊健妓妾、治元多等人反抗魏国,河西地区很是混乱,魏主先是安排张既前往平定,但又唯恐河西地区难以迅速平定,所以又安排了护军夏侯儒和费曜等人率领大军在张既后面接应。”
“不过这一战张既直到占据了武威,费曜等人的接应部队才赶到。”
魏延点了点头,起身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地图,用手比了比目前费曜所在的先锋之位置。
现在郿坞汉军有两种选择,一种就是继续探查魏军前进动向,另外收缩兵力,在郿坞等待,和魏军打守城战,最后再择机出击。
另一种则是趁着费曜等人立足未稳,主动出击,先击一阵,不过这样做有一定的风险。
“你们讲讲,如今我军等待魏军进抵郿坞之后,再与魏军做守城之战好,还是趁着费曜部立足未稳,先进击一番好?”
魏延讲完,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邓德和阳群刚才的意思,还是要稳妥起见,现在敌情不明,似乎是静待魏军展露全貌再另行行动比较稳妥。
于是邓德施礼说道:“如今魏军刚刚现身,我军对他们的情况掌握的不是很全面,我以为还是立足郿坞,做好防守为好。”
姜维此时心中也在迅速盘算,费曜部的行动确实还没有掌握全面,但战场之上从来没有准备完全妥当之战,大多数时候你必须用推测来指导行动。
于是他挺直腰杆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如今领兵者为费曜,我军可以选择尽快出击冲杀一阵,赚着好处再收缩防守,不然守城战若是只着眼于接着高墙深垒防御,怕是多少有些被动。”
白寿看了一眼姜维,对这个刚从魏军转投大汉的年轻人观感多少有了一些改善。
刚才这姜维竟然也能拉开连弩,他的气力很大,如今又提出来主动出击,这让白寿很是受用赞同。
“不过魏军精锐难治,我们贸然出击恐怕有损兵折将的风险,影响我军后续守城吧,另外我们还得预备,魏军还在之后设有伏兵及后援,我们进攻之后会被包围。”邓德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一部魏军并非魏国中军,而是雍州外军,我军与这一部魏军相比并没有太大区别,出击的话不会有太大压力,至于魏军在费曜身后还设有伏兵,我倒觉得可能性并不会太大。”姜维说道。
魏延抬头看了一眼姜维,他心中很担心的一个点,就是这费曜是个饵,曹真其实在费曜之后还设置了伏兵,等着大汉主动跳进去。
“哦?姜维你来讲讲,为何魏军不会以费曜部诱使我军出击?”魏延抱着手说道。
“都督,其原因就在于曹真。”姜维施礼说道。
“曹真其人身为曹魏宗室,地位崇高,之前在郿县城时我讲,魏军不会采取就地围困之法与我军对垒,其中重要一个原因就是曹真以大将军之尊西进,不可能只采取保守的围困战略。”
“这次费曜以先锋在前行军后方不会有援兵、伏兵,理由同样也是曹真这个人的特点,在曹真看来,魏军强、汉军弱,汉军之所以在关中能攻城掠地,只是因为打了魏国一个措手不及,等魏国回过神来,安排魏国中军西进,必定就能轻易击败我军了。”
“所以,曹真不会费心去以费曜为饵,引诱我军出击之后再加以伏兵,而是会按部就班依次安排大军逐步将郿坞围困,围困之后我军自然瓦解,正是曹真这略有轻敌的特点,我才觉得我军有出击的机会。”
魏延抱着手不讲话,心中一直在思索。
两军对垒,是从将帅到普通兵卒,再到后勤供给等全方面的博弈,猜对方主将的心理,是将帅博弈的重要内容。
曹真地位高崇,自以为携雷霆万钧之势进击郿坞,确实很有可能不会细致安排伏兵,这次出击,是有可能获取战果的。
邓德和姜维提出了各自意见,接下来就得他魏延做决断了。
过了许久,魏延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姜维,以你部并阳群部骑兵共计八百,尽快出兵东进,寻机骚扰费曜部先锋,不求战果,只要能打乱魏军进军节奏即可!”
“领命!”姜维朗声施礼说道,阳群有些许不乐意,但也还是立刻朗声领命。
汉魏武功之战第一战就此拉开序幕。
……
夜晚的月亮高高悬在天上隐藏在乌云中,郿坞以东的大地上,悄然疾驰而过一群骑兵,正是姜维和阳群的奇袭部队。
这次,两人从议事之后第二天凌晨就发兵出郿坞,行了大半天后,在一处山坳隐蔽休息,补充了饮食,又进一步探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势。
这时候,姜维找到了阳群,提出了一个大胆,甚至说非常冒险的方案,他准备“混进”魏军军营,伺机点火扰乱魏营,随后再由阳群在外围以骑兵加以骚扰进攻。
阳群刚听到这个方案时都惊呆了:“你如何能混进魏营之中?!这明哨暗哨,卫士号令,哪一个你能躲得开?”
姜维笑说道:“之前五丈原之战时我们曾经和费曜部兵卒有接触,他们营中哨兵设置、口令设置我们很熟悉,而且这次费曜能再次领军作为先锋,显示魏军甚是轻视我军,估计费曜军营中口令是不会变化的。”
阳群听了摇摇头,他可以带领先登营去攀爬城墙,这都不带怕的,但要是去做这瞒天过海的事情,他是做不了。
“你要想做你便去做吧,但要是你出事了,可别指望我去救你!”阳群放了狠话。
姜维哈哈一笑说道:“若是此计不成,我等便再统领骑兵骚扰这魏军即可。”
阳群没有言语,自顾自在吃饼,姜维权当他同意了。
汉军等到了太阳落山才再次出发,伴着月色,汉军行了一段时间后放慢了速度,根据斥候侦查到的费曜部几天前的位置,再加上魏军行军速度,姜维、阳群大概推算了费曜现在的位置。
这时候,姜维带着柳隐等人翻身下马,按照计划步行朝着费曜大营摸去。
魏军扎营和汉军一样,营垒外同样也会安排明哨暗哨,姜维等人久在雍州军中,又曾经和费曜部并肩战斗,相对熟悉明哨暗哨的位置,所以提前做了预备,顺利绕过了几处暗哨。
这些暗哨数量比魏军理应的数量要少,这让姜维心里踏实了不少,判断出费曜部确实有些松懈。
走了一段距离,绕过一处山坳,姜维等人已经可以看到远处摇曳的一些火光,众人重新整理了一下甲胄,检查了检查负章、肩幡的情况。
魏军标示士兵身份和汉军一样,主要都是用章、幡。
其中章是一种方形标志主要背在背上,所以又叫做负章,上面记着士兵的姓名、部队以及家属等等信息,如果士兵战死,可以据此识别身份,以便于记录和送到老家,为了方便辨认,负章尺寸很大,对角还画有深色的十字,就如同一小背包一般。
幡类似旗帜,主要是用来披在肩膀,类似羽毛,和负章不同,肩幡主要是传令兵、信使、斥候才有。
这次姜维率部归顺大汉,因为汉军甲胄供应不足,所以不少人还穿着魏甲,而负章、肩幡都是姜维命人专门留下的,这次也排上了用场。
几人检查清楚,姜维扫视柳隐等众人,低声说道:“若是有事,我等按照刚才之路线分头奔入山坳丛林!”
柳隐等人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走到这里,他才感受到阳群讲的,不怕和先登营去攀爬城墙,大摇大摆混进魏营反而让他们心跳加速了。
众人站起身,朝着魏营走去,距离还有几十步,魏营寻营卫士已经注意到了这群人,这时候,姜维加快了速度快走几步走到了门前。
这也是之前他们商量的,快走几步主动迎上去能给那寻营卫士一种轻车熟路的感觉,而且这样姜维和柳隐等人拉开一段距离,如果暗号果真出了问题,他们更有机会逃跑。
柳隐等人放慢了步伐,看着姜维大摇大摆朝着魏营走去,他们腿都有点软了。
这时候,突然他们听到有人骂了一声!柳隐心一下子剧烈跳动起来,瞬间全身冒冷汗,难道是被发现了?!
再看过去,才知道这骂声是姜维讲的,他竟然先招惹那寻营卫士,柳隐已经有些耳鸣了,大概听到的是骂那卫士玩博戏还欠了钱。
魏军中博戏很是盛行,柳隐等人自己就在玩,之前五丈原之战时他们也多次看到费曜部兵士闲暇时玩博戏,这一招果真奏效了,那卫士和姜维攀谈了几句,随即就要问口令。
柳隐看姜维装作敲头思考的样子,费曜营中的口令他们都很熟悉,就那么几种,柳隐看到姜维迟迟没有说出口,整个人身体都凉了。
“春来……暮夜、来逻军,对,暮夜来逻军!”姜维一边瞥着那卫士表情,一边试探性说出口令前面两个字,从卫士微小表情变化中确认了口令。
吱呀!营门洞开,竟然真成了!
毕竟,姜维部刚从郭淮部脱离不久,某种程度上,他们确实算是“魏军”,而且之前雍州外军在河西之时也有几次被人偷到口令后摸入军营之中,姜维听过这些案例,这次算是灵活运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