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退的魏军直到退到魏军在郿县城外的营垒之后才再次堪堪稳住阵脚。
在最后时刻,曹真选择了率领后军先行撤退,这样再加上夏侯霸抽身返回的骑兵,魏军后军率先完成了整军,在魏营前方再次列阵。
魏军的溃逃随着距离的拉长也逐渐稳定下来,劫后余生的魏军部队在后军阵型一侧开始逐渐集结,尤其是中军后阵遭受的损失相对较小,在看到魏营以及魏营旁边的后军军阵之后,也就逐渐重新稳定了下来。
曹真面色铁青,看着潮水一般涌来的退兵,攥紧了拳头,战前还要一举击溃汉军的豪言壮志此时烟消云散,他不得不面对着一个看起来非常棘手的局面。
夏侯霸此刻赶到了曹真身边,施礼之后朗声说道:“大将军,福祸相依,如今汉军击败了我军主力,但我的虎豹骑及后军依然阵型严整,等汉军得意忘形冲杀我军阵型溃散之后,我可以以精骑直扑其中军!”
曹真点了点头,若是能反冲一波那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诸葛亮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汉军在冲杀几百步之后,诸葛亮在中军后方及时下达了稳住阵脚的命令,这一战汉军以反连衡之阵在旷野之中击溃了魏军,但由于两军人数相当,魏军颇多主力,所以汉军还没有完全把这股魏军包围。
这种情况下,追击战也容易演变成兵士对军功和财物的争夺战,兵士们的注意力会逐渐从保持阵型严整、相互照应身边其他兵士上转移,这样的部队很容易遭遇到魏军后军的反冲击。
“丞相!我军已经在魏营外三百步处重新结阵,对面的魏军在后军遮掩下,已经退回营垒了!”这时候,吴班赶来汇报此时战前的情况。
诸葛亮点点头,看着前方重新集结的汉军军阵,和更远处山坡之上的魏军军营,心中终于长出一口气。
此时,太阳已经西落,那一轮红日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渐渐地向地平线滑落,天空被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橙红色,如同一幅壮丽的画卷,云朵像是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变幻出各种奇妙的形状。
诸葛亮心潮澎湃,这是建安末年汉中之战后,大汉首次大规模与魏军交战,也是首次取得一场相当规模的胜利。
诸葛亮在夷陵之战之后心中沉甸甸的责任,以及无人可以诉说的压力,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些释放。
他不由得再次回想起去年第一次看到那神奇光幕,以及遇到队友宋白时候的场景,正是那次相遇,改变了大汉的未来,也改变了包括诸葛亮在内的大汉众人的未来。
“世界线被改变了……”诸葛亮喃喃自语,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此时,太阳的光芒也不再刺眼,变得柔和而温暖,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都勾勒出了一道金色的轮廓。远处的山峦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巍峨深沉。鸟儿们开始归巢,它们的身影在夕阳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这些平常的景象此刻在诸葛亮眼中,都是如此壮美!
“传令诸军,渐次后撤,清理战场之后,返回营垒!”
“得令!传令诸军,渐次后撤,清理战场之后,返回营垒!”传令兵听了,迈着轻快的步伐如作星散迅速传令而去,甚至汉军撤兵的金鼓之声似乎也如同美妙的音乐,在大汉军将耳边回荡。
随着太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天边的色彩也越发浓郁,直至最后,太阳完全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余晖,在这余晖之下,汉军齐整的队伍渐次开始后撤,让喧闹一整天的郿县城外旷野平原,逐渐安静了下来。
当晚,诸葛亮依然对整个郿县城的防御做了细致的安排,此战汉军全力出击,对诸营垒及郿县城的警戒防御主要由原先的守军担任,而阎芝护卫他的部队参战较少,机动防御兵力就由阎芝来担任,从而给其他部队留下休整时间。
第二日一大早,诸葛亮就与魏延、吴班等人一同巡视各营,这是大汉每次战后的习惯,在通过数字了解每次作战成效之前,汉军高层喜欢通过直接面对面的走访交流深入兵士中间鼓舞士气,另外更重要的是要抚慰伤员。
两汉时期国力强盛,制度创设非常完备,军队之中医疗设置及人员配置非常完善,比如中央都城之中的奉常和少府的属官中都设有太医令丞,而少府属官有“太医令一人,六百石,掌诸医,药丞、方丞各一人,药丞主药,方丞主方“,这是主要服务皇帝百官的。
军队系统的医官单设,在光禄勋下设有宫医卫士81人,是宫城戍卫京城卫士的医疗机构。而在外军或行军作战时同样有完备的医疗机构和吏员,以此保证汉军作战的能力,而此时汉军中同样继承了相应的医疗机构设置和人员配置。
诸葛亮首先带领魏延等人来到了郿县城中疫病所,这里是专门为可能会引起传染的各类患病兵卒搭建的隔离区域。
这是一片专门空出的宅院,和行军作战之时常常临时搭建庵庐不同,进驻郿县城之后,诸葛亮命人专门空出城中一片宅院,作为染病士兵修养恢复的场所。
看到诸葛亮等人前来,医官赶忙迎了上来,诸葛亮问道:“如今军中疫病情况如何?”
行军作战除了战场之上的伤亡,还让主帅担忧的毫无疑问就是疫病,如果军中爆发疫病,那整支军队也就不战而败了。
医官施礼说道:“自进入四月后,关中干燥酷热,我军兵士多是益州人,并不适应这种燥热天气,多有患暑病的,不过这段日子观察,暂时没有疫病的情况。”
“我军北上之后,严格执行丞相之前制定的扎营及军中杂物、秽物处置方法,保持城中和军营的干净整洁,所以预计近期并不会出现疫病情况,这对我军而言是个好消息。”
诸葛亮点点头,如今他也时常感受到天气酷热难耐,更别说要时常披甲作战的兵士了,不过好在这是北上,虽然酷热但并不潮湿,瘟疫想来短时间内并不会爆发。
疫病所不远处就是诊治遭受刀剑所伤的地方,诸葛亮等人跟随医官缓步向前,医官则在旁边介绍诊治情况:“如今军中治疗外伤多遵从《金创瘈疭方》记载的古方,原先使用斫合子作为军中医治金疮之药,这斫合子无毒,主生肤止血很是有效果。”
“后面有归顺我军的魏国军医又有以石膏、姜、甘草及桂四物煎服的金疮药,效果也非常不错。”
“另外姜仓司又教给我们一种治疗疮痂、久创和骑马时臀胯部磨损的创伤方,现在我们观察效果也很是不错。”
魏延这时候点点头说道:“伯约之前看阳群走路时常不稳,就知道他这是经常骑马磨损胯部,说用酪酥煎附子、蜀椒及当归敷在伤处有效果,后来我们试用之后发现确实有用,这次与魏军大战伯约率领骑兵与那魏国精骑周旋,这剂药方也立有功劳啊。”
诸葛亮远远看着正在接受诊治的士兵,不愿因为自己到来打扰他们休息。
行军作战并不都是帷幄之中指挥若定就好了,所有的指挥都需要兵士以命相博,他们食饱否、得医否、身体疼痛否都是主帅必须要考虑的地方。
昨日汉军大胜魏军,扭转了两军在郿县城外的对峙形势,但此时诸葛亮必须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顺畅地结束这次关中之战了。
根据斥候来报,还有至少两万到三万的魏军正从东部赶来,是魏国中军最后一部分兵力以及曹真从长安附近调来的军队。
加上这部分兵力,曹真的魏军也将逐渐再次恢复,而汉军此时却已经没有了后援了。
“郿县城……长安城……”诸葛亮轻声说道,关中之战到此,汉军的预期目标其实已经实现了,不仅震慑了魏军,同时也对魏军有大量的杀伤,诸葛亮心中不断推算的,就是要用哪种办法来顺畅结束这次北上关中之战。
“此刻魏国关中大军已经集结郿县城,长安城空虚,若是……”诸葛亮心中突然闪出一个想法,正在这时,霍弋急匆匆赶了过来,告诉了诸葛亮一个意外的消息。
“丞相,向长史转来城固县的信函,吴护军子午道行军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