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楙踢翻了几案,如同困兽一般在长廊上来回踱步。
此刻长安城中依然还有守军五千余人,加上长安城城高池深,吴懿此行而来并不会对长安城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但夏侯楙是个并未经历大风大浪之人,而且汉军当初刚刚出褒斜口之时他就已经很是害怕,要调动关中魏军向长安城集结。
如今长安附近兵力空虚,汉军却突然杀到城下,更是让夏侯楙方寸大乱。
“快!快!”夏侯楙反应过来,高声呐喊,声音都有些破音了,“向大将军求援,向洛阳城求援,就说汉军数万大军出现在长安城附近!我军形势危急!”
那侍从又是一愣,一下子不知道要不要走,夏侯楙看到他心中又想起了一件事,这时候他还是得赶紧召集幕僚商议商议。
“你赶紧把都督府诸文武召集过来,我等尽快商议此事!”
这侍从听到这里才觉得这夏侯都督终于是下了一条正常的命令,赶紧领命而去。
魏国雍凉都督府的御敌会议就在夏侯楙的府邸中召开了,因为夏侯楙此时一动也不想动。
他本以为曹真来了,那事情就都没问题了,可万万没想到他这大后方长安城反而成了前线,曹真来之前都没遇到汉军,曹真来了之后反而遇到了。
夏侯楙萎靡在长廊上,侍女们小心地侍奉着他,雍凉都督府的诸文武到来之后,夏侯楙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这汉军竟然杀到了长安城,如今如何是好,你们赶紧拿个章程出来!”
都说上有所好下必从焉,夏侯楙是搞钱玩乐的高手,身边这些所谓的都督府高参文武们也不遑多让,都是游乐场、金钱场上的将军谋士,对眼下的局势却没什么见解和办法。
大家心里都记挂着自己的性命,所以听说汉军来了,第一选择就是赶紧弃城而去,返回关东。
平日里主要为夏侯楙打点财货的长史说道:“如今局势危急了,既然这汉军能杀到长安城,说明大将军在郿县城也已经败了,这样汉军才能越过郿县、武功、槐里,为今之计,都督必须早做决断,尽快东返呐!”
这长史脑补能力一流,甚至都没有问清楚这汉军从哪里来的,就脑补出了一出魏国大军在关中被汉军全灭,汉军洞穿整个关中防线直逼长安城的戏码。
其余众人听了也都赶紧点头便是同意,劝夏侯楙赶紧把财货子女清点清点,尽快东返。
此刻夏侯楙在这一众矮子里还算个高个,他不太相信魏国数万大军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汉军击败了,就是击败了,那先抵达长安城的,也得是魏军的残兵才对。
于是他又问道:“长安城还是坚固的,贸然逃跑更加危险,现在首先要弄清楚这伙汉军从哪里来的?”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关键问题,但大家面面相觑,没人知道答案。
夏侯楙一拍几案,把侍女吓了一跳:“真是一群废物,本都督平日里有什么好的财货都赏给你们,到了现在一个个一个法子都拿不出来!”
正在众人一筹谋展的时候,门外又来了通报,说守军传回来了最新的消息。
夏侯楙赶紧让人进来,那人施礼说道:“夏侯都督,我军斥候探知清楚,这股汉军人数约有千余人,领兵者唤作吴懿,此刻他正在西门外城外叫阵!”
“千余人?!吴懿?!”夏侯楙一听吴懿这个名字,好像确实是有些印象,想了很久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吴懿不就是靠着妹妹嫁给了汉主,那才上位的吗!”夏侯楙大喊一声说道。
众人也赶紧附和:“对对,是他是他。”
“哈哈哈,这吴懿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我还当是谁杀到这长安城了呢!既然是这吴懿,那诸公随我去西门,我们只要重赏勇士,就能把这吴懿挑落马下!”
夏侯楙听说是吴懿来了心中大喜,只以为这吴懿没什么本事,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个皇亲国戚,别人眼中的绣花枕头。
众人随着夏侯楙到了西门,登上城门口一看,城外果然有一汉将在城外叫阵,其身后自有一阵兵卒,虽然都穿着汉甲,不过胯下战马看着却像是魏军配置。
“这汉军战马为何与我军战马这么相似?”夏侯楙不解地问道。
“这是汉军劫掠的我军战马。”身边魏军回答道。
“呵,交易讲究你情我愿,你出金银我出财货,像汉军这般直接劫掠他人财货者,真是让人不齿!”夏侯楙轻蔑说道。
这番言论惊呆了身边的魏军将校,他们都知道夏侯都督生意做的好,但这两军交战是以命相博,这怎么能和做生意一样呢,不过在夏侯都督的权势面前,他们也没话可讲。
到了西门,夏侯楙觉得自己又行了,随即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如今汉军来衅,我军若是有人能将这汉将挑落马下,立刻职升三级,赏金银财货一车!”
众魏军听了又是一惊,心想这夏侯都督果真是财大气粗,赏钱都是以车为单位的。
不过魏军中老兵都知道,这伙汉军能打到长安城,该是有些本事的,但总归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夏侯楙开出的这个条件确实诱人,不一会就有一魏军屯将出列说道:“夏侯都督,末将愿为都督挑落这汉将!”
夏侯楙大喜,当下就从怀里掏出一玉佩递到这魏将手上,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道:“挑落这汉将,功名财货任你挑选!”
那魏将受了鼓励,信心大增,随即就赶紧下城墙而去。
吴懿在长安城下叫阵,不一会,看见城门大开,冲出来一伙魏军,约莫有五六百人,为首一人满脸横肉,眼神恶狠狠看着自己,就好像看到什么宝物一般。
之前吴懿就已经知道长安城此时只有五千多守军以及一些辅兵,守军战力堪忧,但吴懿依然把本部人马分做两阵前后布置,以应对突发情况。
吴懿看果真有人来应阵,心中一喜,打马向前说道:“吾乃大汉护军兖州陈留吴子远,来将可报上姓名!”
那人只把吴懿当做了自己军功财货的踏板,加上确实没听过吴懿的名号,所以冷哼一声打马向前说道:“我从没听过什么陈留吴子远的名号,今天你来叫阵碰上我,就是你的死期!”
“没听过名号?!”吴懿一听这几个字,立马心中燃起了一团火,这几个月来萦绕在吴懿心头的就是这名声不显、青史无名!
当下吴懿只觉得一股横力从胸口涌向了四肢百骸,一种从没有感受到的力量好像充满了他的全身。
“好好好!那今天就让你试试陈留吴子远的力道!”随即拍马朝着魏将而来。
那魏将也不搭话,也是一抖长枪直奔吴懿而来。
城墙上夏侯楙看那屯将很有精神,当下心中大喜,高声说道:“这吴懿是个绣花枕头,我看用不了五个回合就分出胜负了!”
夏侯楙言出法随,确实五合之内分出了胜负,那魏将与吴懿交战不过三个回合,直接就被吴懿一枪囊透胸膛,如同串鱼一样直接从马上挑了起来,在半空中挣扎片刻,才被吴懿狠狠摔到地上。
城墙上夏侯楙等人目瞪口呆,过了良久才咽了口唾沫:“这、这……这绣花枕头这么厉害的?!”
这时候,又有一名魏将看吴懿如此嚣张,再次请命要去战这吴懿。
夏侯楙点头同意,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信心,半弯着腰透过城墙的缝隙去看两人的战况,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夏侯楙即使一言不发,五合之战也笼罩着魏将,第二名魏将也在四个回合之后被吴懿挑落马下。
魏军众军将议论纷纷,过了良久终于又有一人应命要去挑战吴懿,但结果依然是被吴懿挑落马下,长安城西门外地上,已经躺着三名魏军将校了。
此时,长安城头安静了下来。
“吾乃陈留吴子远,谁敢与我一战!!”
“吾乃陈留吴子远,谁敢与我一战!!”
这时候,吴懿如同雷鸣一样的声音夹杂着满腔怒火直冲长安城而来,好像要整座长安城都记住他的名字。
夏侯楙腿有些发软,回头颤抖嘶喊道:“两车?有人吗!”
“三车!”
“……”
“五车!!”
没人回应夏侯楙,沉默是今天的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