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要来?!”曹真心里一沉,感觉到自己的腿似乎更疼了。
“上次议事的时候,陇右诸郡传回的消息只是说当地氐羌再次扰乱地方,如今这是又和汉军纠缠上了?”
夏侯霸施礼说道:“陇右氐羌本身就多有暗中联络益州者,这次目前已经明确的是陇右诸郡起事行动颇为一致,不像是之前零零散散。”
“虽然现在汉中方向是否有北上进军的情况还不明确,但我一直担心蜀贼会和陇右氐羌一同起事。”
曹真揉了揉腿,氐羌和汉国勾连的事情是他一直在防范的,如果这次陇右氐羌起事果真有汉国在背后联络,那确实很麻烦。
不过,情况再危急,他也得先把手下的人给配齐找好了,这是他这么多年为将为帅得出的最重要的道理,毕竟有多少人才能办多少事。
所以曹真没有继续问氐羌起事或者氐羌与汉中汉军勾连之事,而是先问了问洛阳方面到底有没有安排人来支援。
“我上次上书陛下,要他安排得力干将来长安的事有消息了吗?”
夏侯霸说道:“洛阳那边安排至长安城的人已经有眉目了,只是……”
“只是如何,儁乂这次能从荆州调到雍州吗?”曹真听到要人的事情有了消息,立刻抬头问道。
按照曹真自己的考量,张郃是此时他最想要的人。
张郃不仅是此时外姓诸将中领兵作战能力最突出者,而且久在自己麾下在陇右河西之地征战,若是此时能把张郃调到雍凉,曹真就放心多了。
“左将军没法来。”夏侯霸低声说道。
“还是因为司马懿的事情?”曹真皱眉问道。
“是的。几个月前大司马率军南下进攻皖口,与吴军陷入苦战,陛下安排司马懿南下策应,而他在夏口作战确实很有成果,吴国孙奂有些抵挡不住,连朱然都被吴主安排西进支援了。”
“现在司马懿在荆州那边仗打到吃力的时候,左将军是司马懿麾下主力,所以陛下对大将军要调左将军西进的上书并没有同意。”
“唉。”曹真长叹一声:“大司马早不南下晚不南下,非得这时候南下,现在把几万中军也牵扯到了江淮一地。”
夏侯霸口中苦战的说法不过是为了大司马曹休的颜面罢了。事实上,就在一个多月前,曹休的扬州外军主力就被吴国大都督陆逊在石亭附近打了一个伏击战,战死一万多扬州精锐,幸亏贾逵豫州军接应才没有全军覆灭。
不过由于司马懿在江陵、夏口方向很有进展,现在魏军荆州、豫州掩护扬州的三路大军南下形势,已经悄然变成了东部扬州、豫州策应荆州南下了。
所以曹休失了一阵退回合肥等地之后,还得继续和贾逵待在东线给吴军的压力,好牵制吴国兵力。
“这个司马懿,打仗是有一手的。”曹真不喜欢司马懿,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司马懿用兵很有章法。
夏侯霸没好气地说道:“他在上庸城连着失了两阵之后,疯了一样进攻夏口城,果真被他打出一些名堂,现在陛下也可着他荆州军的需要供给辎重兵员,看这样子他们是想把夏口给打下来。”
“简直胡闹!打下来夏口又能怎么样?夏口夹在江陵等吴国要塞中间,西陵、江陵的水军顺流而下就能直逼夏口,我们打下来也守不住!”曹真越说越生气,撑着几案站了起来,在暖阁之中来回踱步。
“这个司马懿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名望罢了!陛下难道真的看不出来这一点吗?”曹真停下了脚步反问夏侯霸,好像此时夏侯霸能给他一个答案。
夏侯霸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曹真才终于反应过来,负手站定说道:“对了仲权,这一生气就混头了,洛阳安排了谁来长安城?”
“是毌丘俭和陈骞。”
“毌丘俭?!是毌丘兴家里那个小儿子?”曹真皱眉说道,有些吃惊。
“正是高阳乡侯的二儿子。”
曹真思索了一阵。
毌丘兴他还是比较熟悉的,建安末年毌丘兴曾先后担任安定太守、武威太守,延康元年,酒泉黄华、张掖张进起兵作乱,毌丘兴告急于金城太守苏则,苏则率兵救援武威,后面毌丘兴亲自率领大军协助护羌校尉苏则进攻张掖,救下张掖太守杜通、西海太守张睦,也算是熟悉西北局势的宿将了。
而陈骞则是司徒陈矫之子,自幼就为人朴实稳重,心思灵活又很有吏治才干,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尚书郎、中山太守等职务,也算是有文武之才了。
“毌丘家算是将门,这个毌丘俭是毌丘兴的儿子,想来应该也算是熟悉雍凉情势,毌丘俭文章做的很好,就是不知道领兵作战能力能不能比得上他的父亲,如果他有毌丘兴的本事,我手下倒也算是补充了一员战将。至于陈骞,他还年轻,不过也很有一些才干,在谋事策划上倒是有一些用处。”
曹真虽然嘴上这样讲,但听到陛下只安排了两个小子过来,心中确实还是有一些不满的。
而且曹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转身问道:“仲权,毌丘俭是不是之前做过几年陛下的文学掾?”
夏侯霸这几年多在陇右,对朝廷的情势不是很了解,只能诚实说道:“大概是吧,大将军是担心毌丘俭不懂得领兵作战?”
曹真脸上浮现出了一片乌云。
他突然想起来这个毌丘俭之前做过陛下整整六年的文学掾,两人关系和兄弟一般,当今陛下继位后毌丘俭立刻做上了尚书郎、羽林监、洛阳典农中郎将等紧要亲密的职位。
陛下让这个人来,恐怕还有别的意思。
曹真阴沉着脸,驱散了心中这些令人不悦的想法,随后朗声说道:“陇右氐羌叛乱之事先让陇右诸郡加以进讨,这些氐匪羌匪成不了大气候,等明年腾过手来,再找个由头把那几个势力大的氐羌部落迁徙到关中打散安置,让他们永世难以翻身,世世代代为我大魏国安心种粮放牧。”
“汉中方向是重点,现在汉军在褒斜道、子午道这几条道路都安排了哨卡,恐怕他们会在汉中有什么勾当。氐羌联络一起起事并不怕,怕就怕这些氐羌诸部是汉国串联的,那样的话就危险了!”
曹真对上次汉军北上关中还心有余悸,关中拱卫关东,北边抵御诸胡,西边支撑陇右河西,南边压制汉国汉中,是万万不能出差池的。
“领命!”夏侯霸高声说道。
曹真看到夏侯霸,心中感到少许安慰,夏侯霸久在关中,虽然人情世故不是很熟悉,但领兵作战能力颇为扎实。
这次关中之战,夏侯霸带领虎豹骑表现突出,先是越过郿坞城直击郿县,后来在郿县之战中也幸亏夏侯霸率领的虎豹骑稳住阵脚,所以关中之战后,曹真表夏侯霸为平狄将军,继续带领虎豹骑。
如今曹真手下将领也有所空缺,未来可以找机会让夏侯儒、夏侯霸这些宗室将领继续补上。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说雍州刺史郭淮有要事求见。
曹真看了一眼夏侯霸,如今郭淮身兼雍州刺史之任,平日里关中军政民政具体事务曹真都交给郭淮处置,他亲自来拜访说明事情确实很是危急。
曹真叹口气,让侍女替自己换好衣服,随即还是出了暖阁朝着衙署大厅而去。
郭淮此时也是镇守一方的重将,而且还有假节之权,曹真对郭淮也是颇为倚重的。
曹真刚到了大厅,郭淮、鲁芝等人随即就快步迎上来,随后郭淮施礼说道:“大将军,刚得到了消息,汉国汉中大军有异动,汉将吴懿正在整军,要从汉国赤崖府库再次北上关中!”
曹真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问道:“汉军又要来?领军的,就是那个打到长安城的陈留吴子远?!”
“正是他!”郭淮施礼说道。
……
汉中褒斜道赤崖,吴懿最后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赤崖府库,随即一夹马肚率领亲兵朝前而去。
这次他以左将军、行汉中都督的身份,时隔半年多就再次领军北上了。
和上次仅仅带领一千人走子午道担任偏师不同,这次吴懿率领的一万余汉军中军精锐,他将经褒斜道北上,作为疑兵吸引牵制魏国雍凉地区外军主力。
此时太阳正在头顶,和上次子午道行军不同,这次褒斜道行军天气和心境都和上次不同。
上次吴懿心中有一种置之死地的决绝,道路艰难,他心中并没有设想太多。
但这次吴懿的任务又重了不少,虽然近一个月他已经和丞相反复推敲这次作为疑兵北上的种种细节,但吴懿依然不敢大意。
吴懿身处北上大军的中军,前后都是连绵不断的汉中中军兵士,这段路还是稍微好走一些,还可以骑马,再走几天进入栈道,就只能步行了。
吴懿随着大军一起沿着崎岖的褒斜道一起逶迤北上,因为是疑兵,所以这次他率领大军出击的时候并没有做太多保密措施,而且还有意安排人扩散了消息。
“元俭,我军北上消息已经扩散出去了吧。”吴懿回过头来,对着身边一个三十余岁的将校说道,这个人方脸浓眉,虽然身穿甲胄但颇有士人气质,他正是原阴平郡太守廖化。
这次吴懿率军北上任务重大,所以丞相特地调动了一批得力干将辅佐吴懿,作为吴懿帐下僚属。
其中廖化是丞相和吴班一起推荐的,当年大汉东击吴国的时候吴班与廖化有交往,吴班对廖化辗转返回大汉之事赞不绝口,丞相也讲廖化有文武之才,可以引为参谋,所以吴懿就把廖化安排到了身边。
“禀左将军,我军北上消息已经安排可靠人手透露给了汉中当地行商。”
此时三国虽然并立且相互征战,但并没有阻止各地的经济交流,尤其是当地的一些行商,这些人走南闯北,关系网很广,传给他们的消息很快就会扩散出去。
“好,这次我军不能和上次子午道行军一样悄悄北上,得大张旗鼓,好调动魏国雍凉大军来褒斜口与我军对峙!”
廖化听了施礼说道:“以左将军之威名,想来我军北上消息放出不久,魏国雍凉大军就会有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