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乔伴着魏延出了别院，魏延与费祎自去了衙署正院，看来还有政事要处置，姜维和诸葛乔两人则结伴同行，朝着衙署外走去。

去年从河西之地返回后，姜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汉阳郡，防御从关中侵袭街亭等地的魏军。

去年魏军策应乞伏鲜卑跨越北部草原西进居延海，同时还有两路大军分别从高平、街亭进攻陇右。

去年姜维西进之前魏延已经安排马玉率军前出至街亭等地，但是魏军进攻很急迫，当时形势危急，魏延又安排了郝昭率领两千兵马北上，才挡住了魏军的进攻。

“那郝昭将军是否可靠？我听说去年大军攻下上邽，很大功劳就在郝昭将军身上。”诸葛乔也听说过郝昭的名声。

“这郝昭还是很有本事的，他本来就久在陇右河西之地，当年魏军曹真等人纵横凉州，这郝昭也是其中一员战将。而且丞相曾言，这个郝昭守城很有章法，据说在原先历史之中，郝将军曾经在陈仓阻挡丞相呢。”姜维说道。

“守城小能手说的就是他吧。”诸葛乔也记起来了，在父亲整理的《宋子注》中，删减了大部分与当世人物相关的记录，就连诸葛乔也看的不多。

“确实是他，据那光幕所言，原先历史中有几人擅长守城，其中有王平将军，另一个是郝将军，听说还有一个号称‘铁壁’者，但我不清楚名字，若是咱们大汉集齐了这三道铁壁，那克复中原可就有大大助力了。”

诸葛乔点了点头，不过现在铁壁不铁壁的倒还好，他却有些担心将来姜维在这陇右都督任上，确实得面临不少压力。

“如今你有了这陇右都督名号，下一步就能有帐下文武了，不过天水、汉阳二郡对敌，压力颇大，像郝将军、马将军都是魏使君帐下大将，恐怕下一步也会西掉，你独自对敌，还是有不少困难。”

姜维迈步走出了凉州州治衙署大门，看着正在沉沉落下的夕阳说道：“你讲的确实是实情，这陇右都督责任重大，我虽然感激丞相、使君知遇之恩，不过接到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诸葛乔听了微微笑说道：“若是别人倒也罢了，你在魏使君帐下，却有一点好处。”

“是何好处？”姜维回过头来问道。

“当年先帝初定汉中，要提拔一员大将以汉中都督之名镇守益州北大门，众人都以为是要安排车骑将军，但最后先帝力排众议，任命当时还年轻的魏使君为汉中都督。”

“先帝为了让众人打消顾虑，专门在众人议事的时候宣布这一决定，而且问魏使君若是曹军来袭要如何？魏使君讲如果魏国举国来犯那魏使君就为大汉守住汉中，若是魏军以一大将领军来袭，魏使君就要击败这支魏军，由此打消众人疑虑，自此镇守汉中。”

姜维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般故事？怪不得前些日子魏使君至军中，当着众军将的面宣布这任命，还提前差人嘱托我，要在众军将面前提振提振士气，要我讲讲担任陇右都督之后要如何。”

“哈哈哈，那你是如何讲的？”诸葛乔听了哈哈一笑，好奇问道。

姜维这时候也挺直腰杆讲道：“我回答的不输给魏使君，我言待到兵马充足，我必定率领人马直冲关中，再现当年左将军喝断长安城之伟业！”

“嚯，你这可比魏使君霸气多了。”看着神气的姜维，诸葛乔不由自主地赞叹说道，此时年轻的姜维身上买股蓬勃向上的锐气，连一向稳重的诸葛乔都受到了感染。

不过豪言壮志归豪言壮志，姜维对目前局势还是有很清晰认识的。

姜维和诸葛乔并肩而行，继续说道：“去年汉魏两军在陇右、河西、汉中等地进行了多场高强度的大战，近一年双方其实都在抓紧一切时间尽快恢复兵力。”

“如今魏使君一直挂在嘴边的缺人、缺兵马粮草并非虚言，因为如今来看陇坂东西虽然暂时归入平静，但这个局面恐怕不会持续太久。”

“如今你牵头在做的施行教化、简拔人才之事，费从事牵头在做的尽快恢复凉州粮食生产之事，以及魏使君等在努力筹措兵马钱粮，其实都是为此在做准备。”

“而且近则半年，长则一年，魏军恐怕就会有所行动了，他们兵员恢复速度，远在我军之上，如今凉州虽然没有战事，但这只是大战爆发之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罢了。”

诸葛乔听了也点头说道：“时间可真是不等人啊，如今凉州初定，人心还不稳，只希望这次简拔人才，能够给凉州豪强大姓显示我大汉求贤若渴的态度，让他们能够参与到大汉治理凉州事务之中，为大军提供兵马钱粮。”

夕阳西下，给两个年轻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这两个大汉年轻一辈的文武翘楚，都在认真思索、努力拱卫着大汉的未来。

这时候，姜维突然肘了一下诸葛乔，压低声音笑说道：“诺，该你上的时候到了，这武威郭氏，你可得拿下喽！”

……

“姜将军，诸葛从事，许久未见，竟没想到在这里偶遇了，之前河西之旅多亏二位公子照顾，还一直没有机会答谢。”郭纯在凉州衙署旁边的路旁，看到姜维和诸葛乔走来了，浅浅一笑，施礼说道。

“郭姑娘，许久未见了。”去年西进之时，姜维着急敦煌郡等地局势，逼着武威郡大姓安排了不少子弟带着部曲随着大军一起西进。

明面上是协助大军运送辎重粮草，实际上就是姜维为了控制武威郡留在身边的人质。

当时武威郭氏老族长因为受了太多刺激一下子躺倒了，郭氏上下一下子没人主持，最后竟然是郭纯主动提出可以代表郭氏西进。

后来诸葛乔赶赴河西与姜维汇合之后，在觻得县召开宴会，主动缓和与豪强大姓关系，那些从武威郡胁迫而来的大姓子弟也是诸葛乔重点联络的对象，后面有不少人都带领部曲参加了与尹奉大军的作战。

郭纯说着答谢，姜维自知他可没啥照拂的，当时忙着行军作战，这些个人质他都统一丢给柳隐了。

“郭姑娘这个谢我不敢当，你要谢还是谢伯松吧。”姜维摆摆手道：“我这边有事，就不耽搁你俩聊了！”

说完，姜维不顾诸葛乔拼拼向他使眼色，急匆匆就离开了。

郭纯也算是大姓豪强子弟，之前再河西之时，诸葛乔就很钦佩她一个女子，会站出来为家族遮风挡雨，接触下来之后，诸葛乔发现郭纯见识也很是深刻，让他很是诧异。

姜维走了，现在只剩下诸葛乔和郭纯，这让诸葛乔一下子心中感觉到有些紧张，气氛也有些尴尬。

但郭纯没让尴尬气氛持续，姜维走了，她从仆从手里接过了一件狐皮大氅，笑说道：“诸葛从事，如今陇右天寒，去年河西之旅你对郭氏诸多照拂，郭氏对此铭记在心，这件大氅聊表一点心意。”

郭纯并没有再提对她自己的照顾，而是以郭氏之名表示感谢，诸葛乔听了，也就接过了这件大氅。

郭纯接着说道：“这次相遇，我也正好想诸葛从事道别，如今测试已经结束，我过几日就要返回武威了。”

诸葛乔听了，抬头看了一眼郭纯，夕阳下，郭纯的发丝随着秋风微微飘动，她眉眼带笑看着诸葛乔，让诸葛乔手心冒出了一些汗。

不知为何，诸葛乔心中隐隐有一丝失落。

之前举行试卷测试之时，两人也曾在学堂外相遇，两人简单聊了聊如今凉州推行的人才选拔之法，诸葛乔对郭纯精准的看法很是惊讶，心中有种得遇知己之感。

到如今秋风起、夕阳下，郭纯也要西行武威，诸葛乔有些话想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只是点了点头道：“一路辛劳奔波，郭姑娘要好好保重。”

郭纯嫣然一笑，理了理耳边秀发道：“我倒还好，不过诸葛从事如今胸中有星汉，想来将来必定也是极忙的，诸葛从事好好保重才是。”

“之前在河西时，我曾经听到诸葛从事迎风偶有咳嗽，我听说益州有瘴气，多毒虫，容易生疟寒疾等病症，如今天气转凉，诸葛从事且要注意保暖身体。”

诸葛乔一愣，当下觉得心跳的有些厉害。

他年幼之时生在江东，后来又独自一人进入蜀地，虽然父亲对他关照有加，但其实自从诸葛乔懂事起，他与父亲诸葛亮的相处时间就很少。

当年父亲建兴五年北上汉中，心境决绝要北伐魏国、克复中原，但不知道何时才能功成名就返回成都，临走之前眼含热泪怀抱诸葛乔，那是诸葛乔记忆中父亲最真情流露场景之一了。

但如今郭纯主动讲出这些话，却是撩拨到了诸葛乔的心弦。

郭纯又说道：“诸葛从事如今牵头在做的科举选拔之法，是古往今来我还没有见过的大事，也必定青史留名。”

“此事牵扯众多，若以汉家察举之法观之，一张小小试卷，也必将逐渐改变乡举里选士子至今随意入仕之途，所以或早或晚，那豪强大姓并不喜此事。”

“而且凉州初定，益州又是大汉帝都所在，益州士人盘根错节，等到了评判士子之事，恐怕不少人都明里暗里阻滞此事。此事虽殊为不易，但若是成了，必将改写天下历史！”

这时候，郭纯大胆地直视着诸葛乔的眼睛温柔说道：“而我以为，以诸葛从事牵头推行此事，也必定能做成此事！”

诸葛乔听到这里，心跳再次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