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承宗回京(1 / 1)骑狗抓耗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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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入秋,庆国京都南方边境外的平原上,充斥着浓烈焦烧味道,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在田间劳作的庆国南境百姓们不在乎平原漂浮过来的味道,他们在乎的是头顶上的那块阴云,只想着在天边那朵朵雨云飘来之前,将地里那些金黄的作物收回去。

听说今年国内东南方向又出现了干旱,他们南境反而雨水有些偏多,虽然从去年开始,南境就一直在打仗,但对于生活在南境的庆国百姓而言,从战事一开始就在西胡的战场之上,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庆国的强大,让他们从来没担心过西胡会跨过国境线,相较于两国战事,他们更担心这些该死的雨水,会不会耽误了一年的收成。

偶有几只肥硕的田鼠悍不畏人从农人脚下穿过,和田间的小孩抢夺着散落在田中的那些谷粒,农夫手中的镰刀懒得对付这些祸害,只是专心致志的收割着谷子,但田间半大的小子可闹腾了,追逐着田鼠满地跑,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些可都是难得的一顿肉食。

官道两侧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稻田里,那些刷刷的割谷声与田间小孩的笑闹声渐渐汇集于一处,形成了一种整齐而且让闻者能产生某种满足感的美妙声音。

忽然间,大地毫无预兆的震颤起来,惊动了田间那些赤裸着精瘦上身的农人们,以及田间拾穗抓鼠的孩子们,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震动传来的方向。

只见官道上一列长的仿佛永远看不见尾的队伍,正策马朝而来,卷起漫天飞扬的尘土,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些人都是胡人。

“胡人来了!”

“西胡人打进来了!”

“……”

一道道急促的喊声响起,农人们再也顾不得田间的作物,抱起孩子便开跑。

当然,也有胆大的农人,拿着镰刀准备冲击跨过了边境线的这支胡人队伍。

这就是刻在庆国人骨子里的勇武,即便面对大军也敢拼命。

一队队衙役匆匆而来,拿着木制的喇叭大喊。

“我朝定王殿下俘军五万,大庆万年!”

“我朝定王殿下俘军五万,大庆万年!”

“……”

一遍一遍的喊声,让百姓们沸腾了,虽然疑惑原本死去的三皇子怎么又活了过来,但相比这件事,显然俘获五万胡人大军更重要。

当然了,比俘获五万大军更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是,那位传闻中的三殿下,念边关百姓生活不易,会将俘获的牛羊就地发放给他们。

于是乎,靠近国境线的三县百姓完全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再然后,庆帝身亡的消息便传到了南境百姓耳中。

对于这个消息,南境的百姓不在意,毕竟之前不也传出了三殿下身亡的消息么,估计京都传来的又是一个假消息。

李承宗对于庆帝死在大东山的消息,也没有在意。

虽然不清楚他那个皇帝老爹为什么推迟了一年整出大东山事件,但他知道大东山事件是庆帝谋划的。

结果没过两天,定王府的亲卫找到他,他整个人都懵了。

完全没想到,消息居然是真的。

他爹竟然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原本还打算在南境继续逛逛的李承宗,只好带着在西方收复的一部分大军离开南境,朝京都方向进发。

……

……

庆国京都,满城素缟。

那一片片缟白,如同在九月天里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散落在京都城四方、各处街巷民宅,白色的布,白色的纸,白色灯笼。

整个京都白茫茫一片,让人感觉无比干净,干净的将百姓悲伤和哭泣都压抑在了肺叶之中,生怕惊扰了庆国二十多年来最悲伤的一天。

庆帝驾崩的消息终究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尤其坊间猜测愈演愈烈的时候,太后当机立断,不等三司最后的调查结果,便将这足以震动天下的讣闻发布了出去。

对于庆帝身亡一事,京都府的百姓其实已有心理准备,可是得到朝廷方面的证实,看见皇城角楼上挂出的白灯笼,依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人们往往都是如此,只有等到一个人死去的时候,才会想起他的好——不论那位陛下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但起码在他统治庆国的二十余年间,庆国子民的日子,是有史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尤其是京都府的百姓。

故而,京都一夜悲声。

庆帝病逝于大东山,这是朝廷告诉庆国子民的真相,而至于真正的真相,就连京都府的大部分权贵都不清楚,或许真相永远都不会被揭露出来。

庆帝的尸体尚未运送到京都,还没有到举国发丧的那天,京都已然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不管是朝臣还是坊间的百姓,在悲伤之余,更多的还是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庆帝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什么太过惊人的举措,显得有些中庸,然而这位死去的人毕竟是庆国的皇帝陛下,是整个庆国的精神核心。

在习惯被悲伤之后,不少人又开始感到荒谬,当年无比惊才艳艳,堪称天下第一军神,胸怀一统天下伟大志业的皇帝陛下,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病死在大东山?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庆帝的去世,只是很多人都无法接受皇帝以病死的方式去世。

这种去世的方式,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有人谋害陛下!

这是百姓和官员得出的结论。

至于谋害陛下的人是谁,他们其实不是太在乎,他们更在乎的是,庆帝的突然离世,迎接庆国的将是什么?

是动乱后的崩溃?

还是平稳承袭后的浴火重生?

因为惶恐,大家都希望稳定,在人心思定的情况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把龙椅,迫切的希望小范大人,或其他皇子赶紧坐上那把椅子,稳定住庆国的朝政。

太子自然是第一选择,不论从名份上,还是从太后的关系上,从大臣们的感观上来说,理所应当的是太子继位,然而众所周知的是,陛下此行大东山祭天,最大的目的便是废太子……

有些人想到了什么,想明白了什么,但什么也不敢说。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大东山的真相与小范大人有关,有些人相信,有些人则不信。

但不管是太子,亦或者是小范大人,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大家都很清楚,史书是由胜利者写的。

庆帝八年,十月初九。

皇帝的尸身总算运到了京都。

入宫哭灵的大臣们,远远看着扶灵痛哭的太子殿下,心头不禁生出了无比的寒意与敬畏,似乎又看到了一位年轻时的皇帝陛下,在痛哭于棺材旁边重生。

太像了!

不是说长得像,而是那种阴翳太像了!

太后坐在停灵大殿门口,听着殿后传来的阵阵哭泣,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眼神中闪过一抹深切的悲痛。

然而老太太知道,眼下还不是自己放肆悲伤的时候,她必须把庆国完完整整的交给陛下和她都看重的人手中,方才能真正的休息。

殿门外,依李氏皇族当年发迹之地的旧俗,摆放着一只黄铜盆,盆中燃烧着市井人家用的纸钱,纸钱渐渐燃烧成一片片灰烬,仿佛在预示着人生无常,不管再怎么风光无限,最终也会沦为一缕烟,一抔灰。

整个皇宫都在忙碌着,在压抑中忙碌着,除了忙碌着皇帝陛下的丧事,还有忙碌着一件决定庆国将来走向的大事,那就是谁会在太极殿上坐上那把椅子。

所以相较于太极殿,停灵大殿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老太太浑浊的目光从殿中的棺材上收了回来,看向了旁边躬身的老太监,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人到哪儿了?”

侯公公佝偻着身子,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悲痛,轻声回道:“大军已至城外,洪公公已经去了。”

悲痛不言而喻,伺候了庆帝大半辈子,他和庆帝之间自然是有主仆之情的。

至于震惊,则是那位三殿下竟然在西胡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而且还不声不响的回了京都。

实在想象不到,军中和地方上到底有多少三殿下的人?!

关键,三千多人的队伍竟然躲过了监察院耳目,这就很恐怖了。

太后将手中所剩不多的纸钱扔进铜盆中,开口道:“传令禁军封锁皇宫,任何人许进不许出,你和赵怀恩亲自去太极殿外的宫门外把守。”

侯公公旁边的洪竹躬身应下,赶忙下去了。

看着盆中的纸钱渐渐燃烧殆尽,老太太老而恬静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站起身对旁边的侯公公道:“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去太极殿。”

……

……

城外,元台大营。

京都守备军统领谢苏很慌。

没办法,方才听到手下来报,一支规模三千多人的胡人队伍,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京都城外。

当然了,三千胡人大军没什么吓人的,就胡人的那战力,他只需要带着一千人就能把对方杀的片甲不留。

真正令他胆寒的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京都城外。

匆匆带着队伍赶到胡人大军集结的地方,才发现这些胡人和他们以前遇见的胡人大不一样。

单单从他们的行军军容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支战力极强的队伍。

那从容不迫的样子,让他有种面对血衣军的错觉。

但即便这支忽然出现的胡人军强如血衣军,作为京都守备军统领的他也不会胆怯,对方想要入城,除非从他身体上踏过去。

就在谢苏准备下令冲杀之际,城门十三司统领张钫带队匆匆而来,远远便喊道:“臣张钫,拜见三殿下。”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前者赫然是那位已经死去的三殿下李承宗。

后者则是宫中太监总管洪四庠——洪公公。

“三殿下不是死了吗?”

谢苏呢喃了一嘴,赶忙翻身下马,行礼道:“末将谢苏,拜见三殿下。”

“谢苏,混得不错啊,三年多不见,都是京都守备军统领了。”

“都是陛下看重,大帅提携!”

李承宗笑了笑,说道:“后方三千铁骑,是我的护卫队,你找个大营安置他们,他们是胡人,但不是西胡人,让守备军不要引起动荡。”

其实不用李承宗说,谢苏也能看出来,毕竟后面那些全是金发碧眼的胡人,和西胡人明显不是一个品种的胡人,应该是更西方的胡人。

“是,殿下。”谢苏躬身领命,懒得追究三殿下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带着胡人来的京都,反正是三殿下的人,好好招待着就是了。

话音落下,张钫也来到了近前。

“拜见三殿下。”

“张统领免礼,好些年没见,张统领近来可好?”

“劳殿下挂念,一切安好。”

李承宗嗯了一声,问道:“人集结起来了?”

“大军已集结完毕,只等殿下一声令下。”

听到这话,谢苏人都麻了。

“三殿下,您这是要夺位?”

也不怪谢苏这么想,先有假死的消息,现在又说什么集结大军,除了夺位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缘由。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作为太后最宠爱的皇子,身后还有军方的支持,皇位不是妥妥的是这位三殿下的囊中之物么?

就连他家大帅,如果知道三殿下还活着,恐怕也会一改之前的决定,让支持三殿下吧,需要率军夺位吗?

听到谢苏的问话,李承宗愣愣道:“我需要夺位吗?”

坦白说,如果不是老头子的临终遗言,他真不会去坐那个位置,而是会支持小老弟李承平坐上去。

谢苏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疑惑道:“那您集结大军是?”

“放心,没什么大事。”

李承宗淡淡一笑,将令牌扔给马车旁边的护卫,吩咐道:“传令李君信,封锁监察院,若无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杀!”

“……”谢苏又麻了。

我的老天爷,那可是监察院,超然于朝堂之上,令庆国百官闻风丧胆的监察院?!

兵围监察院,这还不叫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果然,这位爷要么不动,一动保准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护卫骑马匆匆而去,李承宗叫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壮汉,交待了几句,然后淡淡的说出了两个字。

“进城!”

……

从北境回京的血衣军突然兵发天河大街,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引得不少胆大的百姓的跟随。

原本犹如禁地的监察院大门口,因为血衣军的到来,今日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监察院四处曾经的主办,言若海带着一众监察院的人,抽出了手中利刃,对准了匆匆而来的血衣军。

“李将军,你这是何意?”言若海冷声喝道。

骑在马上,身穿盔甲的李君信理都没理他,高声喊道:“三殿下有令,监察院一应人等不得出入,违令者,杀无赦,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两个杀无赦,让监察院所有人都懵逼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随行而来的军卒便展开了行动,将整个监察院封锁了起来。

这时,监察院名义上的第三号人物言冰云走了出来,拱了拱手道:“三殿下回京了?”

李君信点点头:“言大人,家主让你维系好监察院的秩序,家主不希望看待无谓的牺牲,相信言大人也不希望看见,毕竟监察院的人手,以后都是你的人。”

言冰云一喜,随即又忧心道:“敢大都督,三殿下会如何处置院长大人?”

“这我哪儿知道,殿下只交待让你看管好监察院,待宫中事了,他会召见你。”

言冰云叹了口气,再次抱拳道:“劳烦大都督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啪”的一声,言若海一巴掌扇在了儿子脸上。

“逆子,你竟敢叛变?!”

“父亲,我从来没有叛变,是陈院长谋逆。”

谋划刺杀皇帝,说是谋逆没毛病。

言若海并未参与刺驾,但聪慧如他,也猜到了一些真相,根本无法反驳,过了好一阵才叹道:“你什么时候投靠的三殿下?”

“当年在太学之时。”

言若海怔住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在太学时,那位三殿下才五六岁吧,五六岁就知道拉拢人,并让对方忠心跟随了?

还有,那位三殿下既然能拉拢他家儿子,自然也能拉拢其他子弟,那么京都到底有多少子弟是三殿下的人?

可怕!

实在可怕!

不过比起跟随范闲,显然是跟随三殿下更有前途。

想到这些,言若海心底不由得一喜,表面上依然冷冽:“跟我进来。”

且不提言家父子,周遭的百姓听到李承宗的还活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高兴的将这个消息宣扬了出去。

对于京都的百姓来说,继位的人选如果要排一个先后顺序的话,肯定是这样的。

范闲>太子>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

当然,这是在李承宗不在的情况下。

如今李承宗既然还活着,那么肯定李承宗是第一选择。

不是说范闲不好,小范大人惩治贪官的事,他们也知道,他们也拍手叫好,但官场上的事终究离他们太远了些,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李承宗就不一样了,他人虽然不在京都,但从来没人忘记他,不仅仅是他曾经引起的轰动和他大宗师的身份,还有这些年定王府为普通老百姓做的实事。

治病救灾,定王府永远是冲在第一线的。

仅凭这点,便能看得出来,三殿下把百姓放在了心里。

总之,在百姓的宣传之下,三皇子李承宗没死,并且回到京都的消息,快速的传遍了京都城。

范家。

范闲和范建都入宫了,范若若和范思辙人在北齐,如今范府之中就剩下柳如玉、林婉儿和怀孕的吕思思三个女主人。

林婉儿和吕思思从宫里回来有一段日子,不过她们一直都没有跟柳如玉争权的意思,所以内宅的大权还在柳如玉手中。

这会儿柳如玉匆匆来到范闲的院子,神情异常焦急。

“姨娘,何事这么急?”

柳如玉递给了林婉儿一张纸条,喘气道:“你……自己看……还有,刚刚传来消息,三殿下回京了。”

“三表哥没死?”

林婉儿一怔,随即撑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不救,范闲必死!

“是三表哥的笔迹!”

林婉儿脸色大变,顾不得和柳如玉多说什么,匆匆进了一个小院。

不久,一个头上蒙着黑布的瞎子走了出来,朝皇宫方向飞身而去。

把柳如玉人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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