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话音落下，刹那群魂激荡。

在恨天魔宗弟子们复杂的目光中，林溪捂着怀中女孩的眼睛，身旁落着把苍白纸剑。

千魂为她撑伞，遮风挡雨。

万鬼呼啸阴气阵阵，残虐地将那对父子血肉一片一片剥开。

这哪是什么上月宗的仙人。

这恐怖凄厉的画面，就算是魔修看到都眼前一黑。

可是偏偏...她如此邪性地伫立在那里，却让人觉得她身上好像霞光万丈。

鬼魅肆虐当中，少女低垂眼眸哀悯的模样仿佛一尊魔性的菩萨。

“妖女...”

“你这妖女！！！”伸出来的手都只剩下仓仓白骨，发须皆白又被血污染红然后染黑的中年男人憎愤地望着林溪的方向。

在他身旁，一个遭他们虐杀，弃于井中的可怜女子冤魂愤怒地望着他，“你这腌臜恶徒，又怎么敢这么对仙子出言不逊。”

她愤怒地钻向了奎王。

男人眼睛忽然瞪大睁开，下巴几乎被拉扯到极限，活入了拔舌地狱。

林溪低着头，不去看面前的恐怖场景，她只是牢牢地桑小小捂在自己怀里，挡住了桑小小的眼睛，捂住了桑小小的耳朵。

林溪并不懂如何渡人。

在游戏她未曾学过，现实里也没有看过。

她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诸位姐姐——”林溪手里托着一方葫芦。

“若是觉得这仇报得畅快，便释然离去，转世投胎吧。”

“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也可以尽数告诉我。”

“若是一腔怨气冥顽不化...不怕的话，也可先在我这里歇歇。”

“待我回到宗门。”

“自然会寻找师门前辈，替你们了结怨仇，助你们来世寻个好人家。”

不夜琅琊从未见过这样度化人的。

若是这样便能度化人，还要道门弟子行走天下作...还没等不夜琅琊想完，便看到那原本怨气冲天的百鬼，竟有大半露出一副释然模样，对着林溪深深作揖后便转身离去，消失在了一片光幕当中。

剩下的一半，也有一部分惨笑着，挨个来到那位‘苍舒妹妹’身前。

女鬼双眼空洞，只是眼角渗下两行血泪。

放在恐怖片里都是绝对的主角担当，她凄凄地留下最后一句话，“我家中还有一个弟弟...”

“我知道有那畜生父子在，家弟定然性命难保——”

“还请仙子替家弟收敛尸骨，别让他和我一样...”

“再也回不了家。”

林溪点头应允，记下了她报出的地址，从枯井中挖出来一段骸骨，小心烧尽。

那可怜的冤魂看着自己的骸骨焚尽，释然一笑，转身化作漫天光点逝去，宛如漫天飞舞的萤火。

然后是下一个。

“我本无父无母无兄无长...”

她看着面前的林溪，“只是我以前就想有个妹妹，仙子又可否满足我的心愿。”

“还请姐姐大人安息——”林溪拱手作揖行长幼大礼。

“死了...倒是找了个好妹妹。”她凄凄笑着，阖上了眼睛。

林溪的心情复杂。

恨天魔宗的弟子心情也很复杂。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度化方式，不念佛法，不颂道经。

但是偏偏...那些冤魂在她面前还都乖巧得不行。

而且——

她竟然也不介意阴阳有别，不介意长幼尊卑，不在乎仙凡云泥之差，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随手都能捏死的小鬼，都完全不在意的拜下大礼。

“仙子...”

“我能修行么？”

“我恨...我恨这对父子，恨这沧浪之城，恨...我自己...”

“我不想转世，我能跟着您修行么？”

不夜琅琊本以为那位‘苍舒妹妹’终于会拒绝一个鬼了。

却看到林溪直接打开了葫芦，“修行之路很苦。”

女子忽然露出可怜的笑容，她张开嘴，露出空洞洞的口腔，“我已经尝不见苦味了。”

林溪心里面一颤。

她看着那女子满面清泪的恭敬拜向自己，转身钻入葫芦。

【...】

【你达成了仲樱的遗愿。】

【她对你开始变得忠诚了。】

【当前忠诚度：25。】

【当前忠诚度奖励：大孽鬼相（25%）。】

【...】

林溪呆了一下。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竟然也能收获一份忠诚。

甚至还是在忠诚畸变之前封顶的25点忠诚度。

不过仔细想想却又好像十分合理。

倘若这都不向自己献上忠诚，那究竟要怎样才算做作是献上忠诚。

不过...大孽鬼相么？

林溪回想起了游戏里一个相当麻烦的鬼蜮Boss。

这算不算是提前养成，但是反派Boss剧本了？

林溪一个个宽抚。

一个个记录下遗愿。

将枯井付之一炬。

只剩下那座别院内...原本奎王父子所在的地上，剩下的一堆散乱血骨。

“这位...”不夜琅琊神情凝重地望着林溪，她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林溪了，“上月宗的师姐？”

“这堆骨头又该怎么办？”

林溪只是冷冷一扫，“拿去喂狗就是。”

“算了——”

“这样好像有点太糟狗子的心情了。”

林溪冷冷一笑。

“我看这千诀锁魂大阵修得也不容易，倒不如便宜了他们。”

“就是我一不小心砍开了这千诀锁魂大阵的阵眼。”

“这千诀锁魂大阵...除了镇压和炼魂之外，倒是没了用处，养不出来什么幽魂。”

林溪谈笑间便敲定了他们的下场。

只剩下...小王妃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林溪，她回想着那个从枯井中被放出来的...即便是在诸多怨魂当中看起来也尤为凄惨的，外貌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

她望着林溪。

“倘若...”

“她才是玉清的话——”

“那我又是谁？”

小王妃左手搭在心口，指尖按着衣间的那一枚桃符。

林溪扭头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慢慢下移，同样落在了那枚桃符上。

一点一点金色的微光在桃符上绽开。

下一秒，冲天的尸鬼气息冲天。

远方，万俟有红遥遥地望着奎王府方向，将那柄红伞递回到道还真手中，她转身没入雨中。

奎王府内，恨天魔宗和小叶宗的弟子忽然全员戒备，她们试图护在林溪身旁，就连那葫芦里的怨魂也隐隐欲动，想要挡在林溪身前。

林溪塞紧了葫芦。

她看着小王妃身上衣料崩解，长发散开一点一点被雪色染尽。

最后完全化作了果着身体，用几乎纯白的绸缎包裹身体，却唯独只裹住了要害和四肢的模样。

一圈一圈的绫罗绸缎间露出苍白到过分的肌肤。

她双手捧在身前。

那枚桃符已经彻底碎裂开。

安神符烙印在她的锁骨间。

女人睁开双眸，一双近乎完全无机的橘色眸子抬望向林溪。

林溪平静地看着她。

“我曾听闻——”

“沧浪城附近传闻出现了尸解仙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