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我亲爱的女儿...」

「或者说，妹妹。」

「...」

醉月仙君给林溪留下了一封信，由楚清商亲手交予林溪。

信封看起来实在有些让人忍俊不禁，看得出来简直出自孩童手笔，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只兔子，和...与那歪歪扭扭的画稍微有些不同的，剑意凛然的字句。

「林溪亲启。」

信封上被醉月仙君布下了禁制。

九天之下，唯有林溪可以打开这封信。

拿着信背靠着登天塔，林溪眺望着远方逐渐落下的如炬夕阳，拆开了手里的信封。

信的一开始，便不出她的意料。

「林溪——」

「或者说灵汐。」

「是一个名字，也是一个传承。」

「...」

「我曾听清商说过，你担心你的足迹被尽数抹去，你担心...有朝一日醒来，世界上再无林溪，只剩下醉月。」

「我亲爱的女儿，或者说...妹妹。」

「请不必那样担心。」

「因为继承了灵汐之名后，你便是这方天地独一无二的灵汐。」

「从一开始消失的...就不会是你。」

「...」

林溪的脸色阴沉。

倘若消失的不会是自己，那又会是谁呢？

答案好像已经很明显了。

宗主大人曾经记忆里的那个仙风道骨的醉月仙君。

小师叔记忆里曾经风华绝代，笑傲九洲天仙榜的醉月仙君。

她们都并不是因为成为了醉月而消失的。

她们的足迹，并不是因为自己成为了醉月，才被这方世界抹去的。

她们消失的根本原因都只有一个。

有新的‘林溪’，接替了她们的位置。

「我想小溪——」

「嗯，姑且就这么称呼你吧。」

「应该从阴毗奴那里了解过了吧，许久许久之前...在她，灵汐，与温灵珺之间发生的故事。」

「但实际上...」

「那个故事还有一个后续。」

「我们的‘姐姐’，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

「温灵珺小姐并没有死去。」

「她修行的功法是【离天录】。」

「那是一门奇诡的功法。」

「那门功法能让她逆转天命，逆乱轮回，能让她真正的超脱红尘，成为域外天魔的一部分。」

「可是在她即将成功之前，她被杀死了。」

「我们的姐姐为了让她重活一世——」

「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她撕开了红尘通往天外天的间隙，想要找回温灵珺小姐的魂魄。」

「那个间隙恐怖，足以毁灭整个红尘。」

「为此，她不得不以身作炬，燃烧自己去填补上那个间隙。」

「但是...」

「一个醉月，能够填补间隙的时间极为有限。」

「不过匆匆百年。」

「因此，她创造出了另外一种奇诡的办法。」

「...」

「我等皆是柴薪。」

「醉月的存在，便是点燃那道火炬的薪火。」

「...」

「而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四百年前，第一百零七代醉月。」

「她终于厌倦了这种日子。」

「那是这方红尘距离毁灭最近的一次。」

「但是也因为她，我等皆是柴薪的日子...恐怕终于能有了一个结局。」

「她终于找回了温灵珺小姐的三魂。」

「...」

「也就是你。」

「...」

「以醉月的培养之法，温养一具肉体。」

「呼唤回来自域外的...温灵珺小姐的三魂。」

「那是她所创造出来的秘法。」

「她相信，‘你’的出现，会彻底改变我等柴薪注定燃尽的命运。」

「...」

「现在——」

「选择权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上。」

「你既是醉月。」

「也是温灵珺。」

「同样也可以是阴毗奴。」

「...」

「你可以继承我等一切。」

「可以...终结我等这无趣的命运。」

「继承醉月之名，执摩醯首罗天的权柄，即便是那位道痴小姐，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

「你...会怎么选择呢？」

林溪仿佛听到了耳畔属于醉月，或者说...属于灵汐的声音。

林溪捏着那封信。

看起来好像给予她选择，但是她似乎根本就没得选。

道还真的策略很成功，林溪的心里面抗拒着成为醉月。

醉月仙君一百一十一代的传承，在她这里终于产生了断崖。

林溪甚至都理解了为什么阴毗奴会觉得醉月仙君的性格如此多变，因为她们虽然都是醉月，却又都不尽然是醉月。

真正的醉月仙君，真正的灵汐，早已经以身为炬。

“我...”

“我有的选么？”

林溪攥着手里的信纸，一道道金符流光从信笺间漏出，环绕着林溪盘绕。

远方，天外天，山外山，一道青莲辉光冲天而起。

道还真对自己的破境毫不遮掩。

这九天之大，再无顽石拦在她的去路。

想要挫败道还真，林溪唯一的解法，似乎就是成为下一任的醉月仙君。

只需她坦然面对自我。

那...一切强敌皆可破之。

作为代价。

是上一任的醉月仙君，那个娇俏童稚宛如孩童...不，可能真的只是孩童的醉月仙君，她所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被自己抹去。

是被拘于红尘的阴毗奴再被拘上一世。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

靠着登天塔，林溪仰望青天，总觉得无法接受。

她明明是天生恶徒。

在面对阴毗奴时甚至说出来要屠了这天下来养她的这种浑话。

可在两个人的生死...不，甚至都不能叫做生死的抉择面前，却这么犹豫。

难道说——

自己真的是什么好人？

林溪的唇角牵起苦笑。

她看着月落星沉。

看着远方的天空泛起一丝丝鱼肚般的白色。

黎明即将到来，黎明前的黑暗却更加让人惊惧。

“我该怎么选？”

“我...”

“有的选么？”

手掌张开，看着盘绕在指间的道道金符，林溪忽然唇角向上掀起。

“我想...”

“或许是有的。”

她接纳了「灵汐」的真名。

却没有成为醉月，而是逆行着「灵汐」传承的妙法。

“倘若说我成为了灵汐便会抹去先代灵汐的一切——”

“那么如果将一切都反过来！！！”

林溪紧攥着手掌，远方黎明的天空一道晨曦似乎将要破晓。

“我的痕迹——”

“被这个世界所抹去。”

“所有人都将将我遗忘。”

“倘若所有人都遗忘了我。”

“染师姐遗忘了我——”

“柳滴星遗忘了我——”

“染清浅遗忘了我——”

“上月卿卿遗忘了我——”

“甚至...”

“甚至是江心，是天命梦，是化身尸解仙的安若叶，是阴毗奴——”

“甚至是...醉月。”

“倘若所有人都将我遗忘——”

“你们——”

“便都背叛了我。”

“...”

林溪的右手猛然攥住，指间萤火，刹那破碎，然后...熊熊如炬！！！

“请——”

“背叛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