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导,幸会啊,又见面了。”
刘倍率先伸手,很是客气地跟他打了招呼。
路宽放下心中的疑虑,见招拆招便是了。
很绅士地轻轻搭了搭这位中年美妇的手指:“刘老师来探班啊?”
刘倍早年间也是位英姿飒爽的北平大妞,大大方方说明了来意:“路导,能不能借用您几分钟时间。”
路宽示意她继续,没想到刘倍语出惊人:“路导,受我们家那口子嘱托来找您,想看看这孩子能不能在您这儿拿个角色。”
这话就说得不太客气了,《爆裂鼓手》剧组开工已经快两周了。
即使你想托关系往剧组里塞人,也没有人家开拍这么久才来的吧?
而且这人和人之间交往,本来也没有那么突兀的,两人只不过是在梦周俱乐部见过一次面,您就真的好意思直接杀上门来开这尊口?
路宽脾气是属驴的,说变就变。
张天硕牛不牛逼,路老板说他今年有灾那等不到明年去!
见刘倍这么不讲规矩,他脸色也冷下来:“刘老师,拍摄任务紧,你们可以先在这儿等等。”
说完转身就走,一丝情面不留。
一旁的胖助理诧异地看了路宽一眼,她是听说过这位青年导演的一些奇闻轶事,但没想这个不客气。
她今年刚考上中传,担任学校的影视艺术学院学生会主席,毛遂自荐来声名赫赫的王金花这里实习。(注1)
“刘老师,这。。。”
胖助理留着短发,眼镜片厚地几乎要遮住眼睛。
刘倍笑道:“思维,没事,你老板说的对,这位年纪不大,心气儿还真不低。”
张若云似懂非懂地看了眼后妈,有些生气道:“你太没礼貌了吧?哪有这样说话的,换我也不乐意了。”
害!他还没跟自己的偶像说句话呢,眼看后妈就把人家给得罪了,这叫什么事儿!
刘倍撇了眼才高一就已经要比自己高的继子,没好气道:“你懂什么,还不为了你跑这一趟,倒霉孩子。”
“刘老师,我们回去吗?”
杨思维今天是被领导王金花派来助阵的,她是个刚来实习的大一学生,但是人机灵、有眼色,也懂行。
这事儿又不是公事,不适合让其他人跟着,因此特意派来跟着刘倍出出主意。
刘倍笑道:“回去?回去干嘛,咱今天跟他磕。”
说罢带着儿子和助理出了大楼到央音的咖啡厅里坐定,耐心地等起来。
上午拍摄很顺利,路宽心情不错,跟杰仑、冯远争一起吃过盒饭,下了戏准备眯一会儿,刚出大楼就看到上午那仨人在楼道口等着自己。
刘倍直当上午的龃龉不存在,仍旧和善笑道:“路导,等你好久了,我在附近的饭店定了座儿,一块儿吃点儿吧?”
路宽倒是有些服气她唾面自干的本领,自己那脸都要挂地上了,这怎么还搞得跟礼贤下士似的,还赖上自己了?
脸上长着青春痘的范闲热切地看着自己,这个胖胖的女助理也似乎有些面熟的样子,路宽心知今天躲是躲不掉了。
“走吧!”
刘倍订的地儿是央音外包的铂润饭店。
属于每个大学里都有的那种稍微上点档次又不咋地,你要招待人还不想走远吧还只有到这儿那个类型。
几人在包间里坐定,刘倍很会来事儿地把菜单递给路宽:“路导,您点菜吧,我们都行。”
前据而后恭,这是必有所图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路宽面色也缓和了些:“刘女士,你们点吧,我在剧组吃过了。”
把菜单放在桌子上转了过去,他双臂抱胸直言道:“刘女士,有话直说就行。”
刘倍心里叹了口气,她也不是故意对这位青年导演心存轻视,只是习惯性地背靠着张剑和京圈的势力做些试探,不至于太早露出自己的底牌。
“路导,我知道您的问界文化在找永遇乐买改编权的事儿。”
刘倍直接实话实说。
她通过前台知道那天去俱乐部是走的田状状的会籍。
他第一次到场馆就跟着田状状和张剑会过面,那天的反应也不像是不知道自己和张剑关系的。
如果她一句话能把路宽试探出虚实来,让他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向自己和背后的京圈众人靠拢,也就不用再费这么多心思,还拿出永遇乐做交易。
这些习惯混圈子和以势压人、诈唬人的老油子们心太脏。
她哪里知道路老板心比他们脏的多,而且你们玩人的手段,一桩桩、一件件他都了如指掌。
还是王金花眼睛很毒,来之前就告诫刘倍,这位青年导演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虽然路宽真正和现在主流娱乐圈中人接触还不多,但是他的传闻已经在江湖甚嚣尘上了。
这主要还是得益于英煌的“抬爱”,张天硕的“自我牺牲”。
以及博客的现象级流量,让2002年这个时间节点的舆论信息交换更加迅捷。
路宽心里一惊,他前几天指示孙雯雯去打听改编权的事,今天早晨才接到她的汇报,得知了永遇乐的存在。
刘倍的消息就这么灵通?还是一直在关注自己?
刘倍多么人情练达的一个人,既然确认了路宽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也不愿意在两人之间埋下钉子。
“路导,不是我们在调查您,这事儿算是赶了巧了。”
“这个永遇乐公司的老板叫王永乐,是个好赌的,他之前借了我们家老张的钱一直被催债。”
“本来是要把他在昌平的别墅、公司其他资产都抵押给老张的,这两天突然说再缓一缓。”
刘倍笑道:“这不巧了吗,一打听才知道是您旗下的问界文化。”
“路导,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替这孩子他爸爸做个主,这个改编权您先别管,我让老张低价拿下,抵多少钱就多少钱给您,我们一分钱差价不加。”
路宽心下了然,这样讲一切就对上了。
后世这家永遇乐在2000年就买了改编权但是一直没有动作,才会在后来和糖人达成合作.
原来是个赌狗家破人亡的老套故事。
他扫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张若云,端起茶杯呷了口白水,好整以暇地问道:“谈谈你的条件。”
刘倍心里有些讶异,在她的认知里,导演们一般是不这么说话的。
她接触过的陈开歌等人,那动辄都是阳春白雪,怎么能谈这么俗气的事情呢,还当面锣对面鼓地直接聊起交易来。
正常的导演不都应该拂一拂衣袖推门就走,末了来一句:“跟我的助理谈吧。”
刘倍又想起王金花对路宽的评价:年龄不大,心气儿不小,没有坐地虎的出身,但有过江龙的胆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