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当地时间2003年5月18号上午10点，新晋金狮奖得主、中国导演路宽的新片《小偷家族》在戛纳首映。

戛纳的主会场叫电影宫，一共有四个厅。

最大的叫卢米埃尔厅，一般会放映主竞赛单元的影片。

也是今天《小偷家族》的放映厅，显示出组委会对这部电影以及路宽本人的重视。

电影节总是和红毯话题分不开，但其实电影节上的红毯是五花八门的。

除了最重量级的开闭幕式的红毯之外，还有首映红毯、各种晚宴红毯。

甚至是知名影视公司为开办影片推介会卖片的派对红毯。

后世被调侃为毯星的兵兵，今天总算是正大光明地以金棕榈主竞赛单元电影主演之一的身份走上红毯。

开幕式的红毯，剧组因为沸点入境检查耽搁了时间，没有赶上。

因此她的第一个红毯是《小偷家族》的首映红毯，逼格有限。

记者和观众们蜂拥而至，路老板在法国的粉丝有限，还都是因为欧罗巴影业买下了他《爆裂鼓手》的欧洲版权。

今天欧罗巴影业老板吕克贝松也应邀前来，身边跟着个路宽比较面生的中年男子。

“你好，路！你的《爆裂鼓手》让我们大赚了一笔！”

路宽笑着同他握手：“共赢，共赢。”

范兵兵站在路宽身边，今天陪着一同迎宾，她当然听说过这位的名头，只是没想到路宽看起来和他也很熟的样子。

其实就是做过一笔生意，在北野武的引荐下。

吕克贝松是著名的法国导演，他的《第五元素》、《这个杀手不太冷》在国内都比较知名。

但是他本人在法国电影界的口碑一般，原因和路宽现在在国内文艺界的口碑一样。

太好莱坞了。

法国是电影和新浪潮的发源地，伟大的导演璨若星河，戈达尔、布列松、让雷诺都是登堂入室的大师级人物。

追求浪漫写意的法国人怎么能看得上这个掉钱眼里的导演呢。

一如朱大珂、黄世贤等人对路宽的抨击。

你不文艺，就是最大的错！

吕克贝松虽然在电影上没有走法国导演的文艺路线，但是个人生活上倒是风流十足。

“路，你今天的女伴太美丽了，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吗？”

范兵兵今天穿的是北平玫瑰坊的郭沛给她定制的礼服，谈不上高定，但是国内目前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她了。

范兵兵大方地上前握手问好，风采、气度都一点也不像第一次走红毯的内娱女星。

大花旦就是大花旦。

“吕克贝松先生，您身边这位是？”

吕克贝松突然抱歉地一拍脑门，给路宽介绍起中年男子。

“这位是巴黎MK2的总裁劳伦先生，他也久闻你的大名了，我邀请一起过来给你捧场。”

路宽稍微愣了几秒，MK2?

这可是法国最大的艺术片电影公司啊！

路宽前世对好莱坞的模式门清，但是欧洲艺术片领域这一块的了解不算多。

此行远赴戛纳之前，他和侯笑贤通过电话，后者和他提过MK2的大名。

这是总部设在巴黎的艺术片电影公司，和戛纳组委会的关系非常密切，甚至后世曾经有过MK2的总裁直接干预戛纳评审团成员的丑闻。

路宽高举的是商业片的大旗，但是做的两部电影都是艺术、商业平衡的类型，因此之前没有特别关注过MK2。

但华语电影的贾科长、侯笑贤、王佳卫等人对他们就非常熟悉了。

特别是王佳卫，他早期的《重庆森林》、《东邪西毒》等电影水平也很高，但总是与欧洲三大无缘。

一直到MK2成为了他的代理商，立竿见影地《春光乍泄》杀进主竞赛单元，还拿了最佳导演奖。

就是前文提到的巩皇和阿佳妮撕逼的那一次。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娱乐圈、娱乐业，不分国内外，桌子底下的交易永远不会缺。

认识不到这条规则的人会发现付出了一切也没有回报，那是路子走错了。

路老板当然是上路子的，当即亲切地握住劳伦的手。

“劳伦先生，幸会啊！一会儿请对我的电影做一些点评，我非常想听一听来自电影发源地的艺术家们的声音。”

谄媚，十分得谄媚！

“路导，我来了！”

所谓人未至，声已到，姜纹是也。

大家在红毯和签名墙前寒暄，接着就是国内的紫蝴蝶剧组莅临捧场。

张紫怡、娄叶、刘叶联袂而至，路宽又是礼貌性的感谢。

吕克贝松悄悄招呼路宽到一边。

“路，你的影片我听评审会的朋友说了，非常优秀，有没有兴趣冲击一下金棕榈？”

路老板有些目瞪口呆，差点以为面前站着的是犹太安禄山，哈维。

吕克贝松啊，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干起拉皮条的事儿来了！

怪不得法国影迷都骂他是好莱坞的奴隶，这把生意都做到金棕榈身上了。

你说你这样能搞好电影艺术吗？跟路宽似的，天天就琢磨这些歪门邪道。

“吕克贝松先生，有话直说，我们是朋友，应该无话不谈！”

“呵呵，路真是聪明人。”

“刚刚进去的劳伦先生和我私下沟通过，对你这部影片非常感兴趣，MK2想拿下欧洲地区的版权。”

劳伦是MK2的副总裁，买片的权限很大。

路老板心下了然，这意思是让自己拿版权换投票呗？

但这生意有风险啊，这和去年在威尼斯还不大一样。

在威尼斯他是给《鼓手》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BUFF，在面上把工作全部做到位。

但是桌子底下的勾当是一点没有啊，包括和巩莉。

田状状带着他和巩莉初见那晚，甚至连一句请多多照顾的话都没说过。

但这帮法国白皮猪，就这么公然地操弄投票，万一爆出丑闻。。。

路宽使了个缓兵之计：“很高兴我的电影获得你们的认可，这样吧吕克贝松先生，过两天我去拜访你，我们再细谈。”

卖不卖，怎么卖，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他路宽总得经过几天的宣传、运作，密集地接受采访，给自己多造造势。

这样就算卖也能卖个好价钱吧？

另外他也要多方面打听下这事儿靠不靠谱，别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吕克贝松见他谨慎，也笑着入场，坐下和劳伦耳语起来。

“路！又见面了！”

路宽转头，是昆汀和哈维联袂而至。

戛纳在欧洲三大电影节里交易市场规模最大，犹太安禄山肯定不会放过来捞鱼的机会。

至于昆汀，是带着他的《杀死比尔》来参赛，就是受路老板“点拨”的那部爽片。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过今天哈维的面色有些不善。

“路，我被你坑惨了，你的《爆裂鼓手》让我差点亏本！”

路老板讪笑了两句，这事儿他已经听埃米尔说了。

《爆裂鼓手》原时空拿了圣丹斯和奥斯卡的最佳剪辑，在北美也不过1400万的票房，那还是在2014年。

反倒是东亚和欧洲地区的票房表现颇佳，特别是日韩。

这里面当然也是有深层原因的。

《爆裂鼓手》讲的是法西斯式教育，是严师出高徒。

这样的理念在受到儒家尊师重道理念影响下的东亚地区更容易被接受，观众们也都感同身受。

特别是等级森严的日韩，学生见到老师都是毕恭毕敬。

很快放映厅里已经人满为患，路宽带着主创团队上台致意，接受采访，随即放映开始。

龙标过后，冯远争带着张义山进入超市，“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按照惯例开展行动。

先是一个模糊的背景，而后逐渐对焦，锁定在张义山父子身上。

平平无奇的开场。

接着音乐起，一个长镜头跟拍让观众的视角锁定住这二人。

路宽在这里用了一个前景交错的移步换景手法，简短的画面包含着大量的叙事要素。

戛纳的观众们看得有些许失望，这和他们预想中《爆裂鼓手》那样的影片质量似乎有差距。

但是懂行的导演姜纹、娄叶、昆汀们都已经暗暗点头。

全景镜头干练高效，浅焦和景深交替使用，却没有一丝炫技的意味。

反而让人感觉有种余音绕梁的丰富寓意。

如果说《爆裂鼓手》里路宽是“作弊”般地通过大量吸引眼球的击打、脏话、骷髅光和特写去营销氛围。

那么在这部《小偷家族》里这盘如同清水白菜般意蕴悠长的叙事手法则更加老道。

这是一个导演所掌握的技法的丰富性的体现。

剧本虽然是抄的，但是镜头和灯光的运用，叙事节奏的把控是他自己的东西。

内行们看技法看的津津有味，但普通观众却一直到情节点，才看出了剧情反转的一丝端倪。

以及导演的野心。

熟悉的节奏，恰似《鼓手》中的第一次反转：

女孩小彤的失踪上了新闻，全家惊慌商量对策。

周讯决定让她继续呆在这个家里，为了伪装剪掉了她的长发，烧掉了旧衣。

这时候一个富含感情的特写给到周讯，焦点对准了她和小彤紧紧的拥抱。

周讯摩挲着小彤身上的伤痕，那是来自原生家庭的迫害。

“他们说，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或者爱你才打你，那是谎话。”

“如果爱你，就会像我这样紧紧着抱住你。”

镜头特写里的周讯狂飙演技，随着小彤伸出的手指，一滴眼泪恰好滑落，被聚焦的镜头捕捉。

大银幕对演员的面部表情控制要求极高，这个镜头当初也是NG了十几遍。

现场已经传来隐隐的哭泣声。

家庭和爱是全人类共通的语言，不分种族，不分肤色。

所有人都跟随着导演的叙事进入到了角色的情绪中去，在希望中品尝着绝望的苦涩。

一家人被带到警察局去审讯，影片的大高潮也随之来临。

啜泣声更大了，女影迷靠在男影迷的肩头，父母搂着一起来的孩子。

没哭的还是那伙导演和摄影、灯光行业的人。

他们在关注海边那场戏里固定长镜头和场面调度的完美协同；

在关注出现了好几次的画中画和叙事留白的技法；

在关注室内的温暖色调和室外严苛冷冽的高对比度画面。

这是为了突出“小偷家族”的温暖，和世态的炎凉。

116分钟的影片结束，字幕走完，掌声响起！

这是一种不同于《爆裂鼓手》的喧嚣激荡，是独属于《小偷家族》的润物细无声。

同样的情感共鸣，一种是黄钟大吕般在耳边回响，一种是小桥流水般悄然浸润了心田。

还有什么是这个导演不会的？

太令人惊讶了，这是一种不同风格的影片和技法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的分裂感。

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气质，但是从路宽目前问世的两部作品上看。

无论是普通观众还是内行的从业人士，仿佛都不能大而化之地给他贴上一个标签。

纯粹的商业也不是，小众的文艺更不是。

非要给出两个字来形容，只能很词穷地来一句，好看。

掌声持续了几乎有十分钟，台下的观众们才陆续散去。

票房预期暂且不谈，可以预想到这又是一部口碑爆炸的作品。

获奖的群众基础是有了，就看看专业影评人和记者们给出的场刊评分如何。

姜纹重重地握住他的手：“我本来还为了打赌输掉难过，但是现在我已经很期待了，希望早日达成合作！”

“谢谢姜导。”

昆汀仍然是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路！你总是能给我惊喜，虽然这部电影不合我的口味，但是我很欣赏你做菜的方法！”

哈维也腆着张肥脸：“路，有时间我们聊一聊北美发行权吧！”

路老板笑道“你不怕我再坑了你啊？”

犹太安禄山一脸无奈，又看了眼身边的昆汀。

“没办法，我总是对天才有着额外的耐心，很不幸你们两个都是！”

唯有MK2的劳伦和吕克贝松寒暄了两句就出门，不然待会就要被影迷挤得走不动路了。

双方约定过几天详谈欧洲地区版权问题。

范兵兵帮着送捧场的嘉宾，张紫怡还特地走过来握住范兵兵的手。

“兵兵，你的表演很棒，希望你们能有所斩获！”

这一届主竞赛单元内地就《紫蝴蝶》和《小偷家族》两颗独苗。

这话说虚伪也虚伪，说真诚也真诚。

范兵兵笑着和她拥抱了一下，两位女星都各怀心事。

张紫怡要说多么羡慕范兵兵是假的，她倒是听过范兵兵和路宽的传言，可是和路宽传言的女星有些多。

她也没觉得眼前的电影圈新人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总归打个招呼交交好是没错的。

范兵兵则是想起那天刚到戛纳，张紫怡和哥哥张子南眼高于顶的模样。

路宽说得对，女演员的作品是1，其他都是后面的0。

未来大花旦在心底里给自己暗暗打气。

我范兵兵一会定会红透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