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18日，由北平国安文化和燕大华益影视联合出品的《绿茶》在京城举行首映仪式。

从这两个出品方的名字上看都来头不小。

国安文化是中信国安旗下的全资子公司，中信国安的业内地位和特殊性质就不必多提。

这个华益影视可能不为书友们熟知，但是提到它的老板董双枪，也许还是有所耳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比路宽对影视圈看的还要透彻的人。

因为他做电影只为资本变现服务。

路宽带着刘伊妃进场，沿途不乏两人的粉丝，不过百分之九十是小姑娘的姐姐粉、阿姨粉、灵儿粉。

“路导，欢迎！”

导演张沅是个软糯和善的性格，不然也不能跟姜纹这样的“戏霸”合作得起来。

“张导，打扰了，今天来学习。”

“哎呀，这说的哪里的话，待会多多批评才是。”

赵雁子一早就看见他进门，穿着一身OL风的套裙，这是她在电影中的造型。

“路导，伊妃，你们来啦，先稍坐一会吧，还有十几分钟开场。”

她也没忘了张沅：“张导，你们认识吧，我就不用再介绍了。”

“路导是最新的金狮奖导演，您是最早的威尼斯最佳导演，从这上面论，你们二位也很有渊源呢！”

张沅听得心花怒放，还是小赵会讲话，哪像那个大老粗。

说话间大老粗就杀了过来。

还很不见外地搂住路宽的肩膀：“走，带你认识个朋友！”

他还不忘了安排刘伊妃：“小姑娘，你在这等会儿啊，那边有饮料和点心。”

赵雁子笑道：“路导你们聊，小姑娘就交给我了，一定全须全尾地还给你。”

路老板不置可否地笑笑，跟着姜纹到了后台休息室。

这边雁子拉着刘伊妃的手在场下第一排坐下，又让人送来温开水。

“伊妃，你好漂亮啊，又年轻，真羡慕你。”

刘伊妃反手也是一个商业马屁：“雁子姐姐，我好崇拜你的，我考北电就是因为你。”

卧槽，跟着路宽混了两年，混出个小油条来。

雁子哪里能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能哄骗她，只当这是真心话，笑得合不拢嘴。

“伊妃，最近路导还有什么电影项目吗？”

这打的是跟霍文熙那晚一个主意，旁敲侧击问路宽的下一个电影项目呢。

她火眼金睛，能看出来这小姑娘算是路宽亲近的人，逮准了机会就套话。

只是这回她倒真是想岔了，刘伊妃也不知道啊！

她也没太关心这事儿，对于她来讲，在表演上一直都处在路宽的打击之下，后者给她进行的是挫折教育。

刘伊妃没有信心主动问这些事情，只知道合适的话会有角色留给她的。

不过奇怪的是最近刘晓丽也没跟她唠叨这些事儿，放在以往早就带着她去找路宽了。

“雁子姐姐，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这周回来才遇到他呢。”

“不过你放心好了，路导经常夸我们国内女演员，说就周讯姐姐和你演技最好，人物性格塑造地最到位，让我多跟你学习呢。”

“如果有机会我觉得他肯定会想到你的。”

雁子想啄小姑娘的“眼睛”，没想到被打雁人刘伊妃忽悠地五迷三道。

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转而问起路宽其他问题。

“伊妃啊，我听张导说，你还没做演员的时候，家里人请路宽给你算过卦啊？”

刘伊妃笑道：“是啊，他让我妈妈去找《金粉世家》剧组，说我很适合演这种古装或者民国戏。”

“哦，这样啊，不愧是大导演，眼光真是好，呵呵。”

雁子嘴上一顿糖衣炮弹，心里若有所思。

张继中剧组，张天硕入狱，鹰皇哑巴亏，刘伊妃走红。

一桩桩，一件件，让她重新戴上了路宽玄学大师的滤镜。

这两年过得太糟心，难道真的如同路宽前番所述，她的所作所为和國运相悖？

雁子打眼看到大屏幕上的《绿茶》海报，心想等电影下画，答案也许自见分晓。

那厢姜纹引着路宽到了休息室，里间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正在饮茶。

路老板笑看着这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起身打招呼，两人双手交握，都在默默观察对方。

双枪将董老板，前世他早有耳闻，是一位真正的娱乐圈清醒者。

1996，董双枪成立华益影视，第二年他见证了《泰坦尼克号》在全世界掀起的巨大风暴，决心投身电影业。

他是个低调务实的人，那个年代叫得出名号的导演他都参与过合作。

姜纹《鬼子来了》、张一谋《有话好好说》、陈开歌《荆轲刺秦王》、冯小钢《没完没了》，李安《卧虎藏龙》。

能有一双慧眼在这些名导身上押宝是一回事。

能有足够的人脉和资源去介入，让他们欣然接受他的投资又是另一回事，这种能力和手腕比前者还重要。

之所以说他清醒，是因为他从来不拘泥于一部两部电影的得失，永远走在扩张、收购、借壳、套现的资本运作的路上。

以他的华益为例。

1996年成立，本身是一个纯民营企业；

2000年，因为电影投资的成功和人脉资源的运作，华益影视与燕大文化合作，改名燕大华益，合作对象变成校企。

2003年，也即今年底，他又闪转腾挪，和于东一样把50%的股份作价6120万卖给保丽，合作对象从校企变成央企！

这起收购当时名噪一时，被称为国内文化产业最大并购案。

到了2005年，以央企参股为招牌的保丽华益又把50%的股份卖给香江上市公司友利控股，作价5.5亿。

这等于是借壳上市，间接地把华益的一半股权拿到境外资本市场融资，友利控股后来也更名华益新媒体。

大结局在2008年，董双枪2.2亿港元转让所有股份，清仓退出。

12年间，从十几万投资成立的民营公司，到接近2亿人民币收尾，看这回报率似乎不是那么夸张？

别忘了他在这12年里，无论是和校企还是央企合作，一直都是企业一把手，赚取的收益远不止这个数字。

说得粗俗些，他等于是把一个村姑包装成了国际大明星。

自己玩了十二年，从她身上赚了不少钱，等到村姑人老珠黄了，还卖掉给他结了笔尾款。

只是其人确实非常低调，后世即使是圈内人，对他的背景和资源也都讳莫如深。

他自己倒是“坦承”过，说我其实没什么背景。

呵呵，这话和什么不知妻美，一个小目标，悔创阿里类似，听听就得了。

“路导，久仰大名啊，一直缘悭一面。”

情况不明，马屁先行，路老板也表现得很热情。

“我早就听姜导说过他有一位好朋友，说是国内最好的电影投资人，幸会啊董老板。”

“哈哈，哪里哪里。”

姜纹笑看小狐狸和老狐狸对话，他懒得拆穿这些商业马屁，但心里门清。

“路导，我从98年开始做电影，也有些年月了，你这样的青年俊杰还的确是第一次见。”

“时势使然，不值一提的。”

董双枪瞪着眼，表示不认同：“诶！过分谦虚了啊。”

“路宽老弟，你是行家，你对这部《绿茶》的票房怎么看？”

路老板讪笑，有些尴尬，心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为这部《绿茶》前世就扑了，投资1200万，票房900万，这还没算宣传费。

不然他也不会拿这个做饵来忽悠雁子。

“姜导，董老板，你们都是爽快人，我也不藏着掖着。”

“这部电影姜导在戛纳给过我导演剪辑版的DVD，我觉得这个题材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票房前景不是很乐观。”

姜纹插话：“小路，你详细讲讲。”

他承认路宽人情练达、世事洞明，能在刘晓青的问题上给出这么多真知灼见。

但是就电影来讲，咱老姜也不是吃素的，这部电影是他被禁后首次出演的都市电影。

同《寻枪》类似，他不仅作为演员，也是“一定程度”参与到导演创作中的，姜纹不觉得情况有他说得那么严重。

不宜交浅言深，路老板也就大概其地解释一番。

“《绿茶》的题材定位都市白领，说白了就是北上广的观影群体，但是电影有大量的北方对白，这对魔都和羊城的观众是不大友好的。”

“他们有的听不懂啊！”

“第二，姜导也知道，娄叶的《紫蝴蝶》和你们虽然题材不同，但走的都是高格调、时尚片的路子，把叙事和情绪的逻辑颠倒了，这对票房也是很不利的。”

说白了就是导演太执着表达自己的情绪，没有把故事讲清楚、讲到位，《绿茶》还好一些，毕竟是都市剧。

《紫蝴蝶》是谍战剧，还这么拍等于找扑。

“《紫蝴蝶》的发行是上影，他们也做了问界《石头》的发行工作，我从他们那里了解了一些数据。”

“《紫蝴蝶》洗了100多个拷贝，总票房只有200多万，北平只有20多万！”

董双枪和姜纹面面相觑，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掉。

平心而论，人家《紫蝴蝶》还进了戛纳金棕榈呢，都这么扑，《绿茶》岂不是死得更惨！

董双枪叹气：“老弟，不瞒你说，《绿茶》的拷贝我们也洗了100多套，这就已经是快100万的成本了，预计还要投400万的宣传费。”

姜纹急切道：“路导啊，我听于冬说《鼓手》的发行是你带他们团队做的，有没有什么办法啊现在？”

董双枪也炯炯地盯着他，无奈路宽只是摊手。

“两位，太迟了，现在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就算有他也不会说，还指望靠着这个大坑把雁子忽悠瘸呢。

有一种残忍，是你明知道命运将会去往何处，但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预言应验。

这就是现在路宽对面两人的心情。

即使对他的话不是百分百全信，但是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下来，显然《绿茶》的前景不会太明朗。

董双枪突然释然一笑：“随他去吧，拍都拍了，吸取教训而已。”

他这个心态路老板是佩服的，也就是这样果决洒然的性格，才能在资本市场闪转腾挪。

姜纹和他关系够铁吧？从《鬼子来了》扑了以后，他愣是没碰过一次他的电影。

即使是《让子弹飞》那样公认的好项目，他也忍住了没沾手。

玩过股票的书友都知道，这在市场交易里叫做纪律性，沿着一个正确的方向，重复无数次，稳定复利。

“董老板洒脱，姜导你也别灰心，我也就是瞎猜猜，不一定对。”

董双枪这才知道姜纹那天在饭桌上所言不虚，这年青人果然有几分门道。

路宽在电影上的才能让他眼馋。

董双枪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位眼界、才华都不缺的导演和自己合作，他能在资本市场攫取更多的收益！

只是不知道他的问界接不接受入股。。。

董双枪在盘算着怎么把他绑上自己的战车的同时，路老板也在计划着从他身上淘换点儿好东西。

贼不走空，路宽在加州遇见邹重衡，盯上了奄奄一息的嘉禾；

而这位董老板手里也是有好东西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不亚于嘉禾的价值！

旅游卫视！

前面提到，2003年底，保丽旗下的保丽文化斥资6180万收购董双枪的燕大华益50%的股权，燕大清盘退出。（注1）

保丽究竟看上这家名不见经传的民企什么了？

抛却董老板的个人资源，答案很简单，就是旅游卫视。

他的华益在被保丽收购股权之前，已经出资收购了旅游卫视49%的股权（注2）。

旅游卫视就是琼省卫视，2002年向广电申请更名为更具辨识度的旅游卫视，2019年又改了回去。

80、90后的书友应该都听过这个频道。

为什么说对于路宽来说，旅游卫视的价值堪比嘉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首先是【广告收入】。

在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前，除央视外，上星卫视是最具广告价值的媒体类型。

就拿旅游卫视这种末流卫视来说，2002年全年的广告收入都有近4000万，这还是一点好的影视资源都没有的情况下。

而好作品路宽缺吗？

其次是【舆论资源】。

这相当于他路老板有了一个可以面对全国观众的大喇叭.

在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前，还有什么比上星卫视还要好的对外喉舌？

即使过渡到了互联网时代，他还有博客网，还有以后的微博、微信。

舆论阵地是必须要牢牢把控的。

在西方社会，一个传媒大亨手里除了报业集团就是电视台，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三是【媒体渠道】。

路宽缺的不是作品，而是帮助他把文抄变成商品的执行者，以及媒体渠道。

电影可以找发行公司，可以参加国外影展。

但是电视剧呢？综艺呢？

在21世纪头十年，国内电影还在逐年起势，这会儿无论是造星还是收益，其实性价比真正高的是电视剧。

赵雁子，刘伊妃，不都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吗。

有了旅游卫视这样的上星台，他的文抄就能更加迅捷地变现，也不必再苦心孤诣地找湘台等卫视合作。

甚至在湘台后期真的引入韩剧之时，他完全可以拿出针对性的作品定点打击。

其余的版权价值、付费电视、多元化经营价值等等，不一而足。

可以说，如果路宽通过电影公司、经纪公司、特效公司、发行业务、线上流媒体、衍生品公司给自己打造一个围绕电影业闭环。

那么这个旅游卫视就是天然的、自生的电视业闭环。

这是捧着钱都买不来的稀缺资源，那董老板是怎么拿到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足为外人道也，毕竟人家自己说了没什么背景。

“路导？路导？”

路老板这一沉思有些久，回过神来就见董双枪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好奇地看着自己。

“姜导呢？”

“他出去接待嘉宾了，我们聊。”

“哦，不好意思，最近熬夜写新电影的剧本，休息不大好，走神了。”

脏逼又拿他的电影打窝了，愿者上钩。

董双枪面色微变，剧本？

“路导，不知道你下一部电影有什么计划？方便透露下吗？”

路宽一拍大腿：“董哥，不瞒你说，这部电影我准备和好莱坞影星合作，做成英文片全球发行，压力还是很大的。”

“是戛纳颁奖礼结束的时候，汤姆克鲁斯说的那个合作？”

“没错！”

董双枪一脸兴奋，工作人员进来提醒他首映快开始了，愣是被骂了回去。

“老弟，缺政策还是缺钱，你董哥拿！”

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

不过他倒不是吹牛，董老板的业界口碑好得出奇，华艺二王开始就是他带着做电影的。

王大军曾经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评价：“因为老董，我进入电影圈内就没赔过钱，他总是说他是主投资人，赚了大家分，赔了算他的。”

只能说有资源又双商高的人，做哪一行都不会太差。

路老板也打蛇随棍上：“董哥啊，我冒昧问一句，你和保丽的合作，定了吗？”

董双枪前一秒还眉飞色舞，下一秒手中杯子跌落在茶格里，看着对面的路宽形同鬼魅！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