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27日，北平问界传媒。

会议室里气压很低。

路宽坐在会议室的一头翻着面前的文件材料，夏日的空调打得很足，足的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浑身透着凉意。

除了坐在第二排的阿飞，大家都是一脸懵逼，不知道老板今天怎么戾气这么重。

“陆垚。”

“在，老板。”

“我上个星期就让你和湘台的姚佳沟通《仙剑》第二轮播放权的事，怎么到现在没看到你的汇报材料？”

“路总，这件事您不是已经让我移交钟总了嘛。。。”

当初公司人才紧缺，路宽带着陆垚去湘台谈合作，这事儿就一直是他跟到底。

钟离芳从影视制作部副总升任总经理以后，专业对口的事务就在部门之间移交了，路总这怎么又找起自己来了。。。

路宽面色不善：“移交什么移交？工作是共同的，一项工作流程不需要各部门协同吗？”

“这事当初是你负责的，你就算移交了，我问你这件事，你也应该知道大概！”

艹！

老板今天吃错药了吧！

孙雯雯悄悄地走到路宽身边耳语。

“老板，徐熙圆在外面吵着要见你。”

路宽疑惑地皱起眉头，突然想到这几天手机里的几十条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

“让她等着。”

“是。”

会议桌两边的管理层都眼观鼻、鼻观口，生怕眼神和路宽对上。

“钟离芳！”

“老板，最新的进度我上周六已经口头跟您汇报过了，纸质文件也送达到您的办公室了，正在等待您的批复！”

妈的，这么周全，没得喷。

“嗯，散会以后到我办公室。”

“好，下面做几个工作部署。”

现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响起哗哗哗的翻页声，大家执笔等待领导的训示。

“第一，之前制定的有关刘伊妃加入问界的宣传计划取消，陆垚你之前在法务备案的艺人合同作废，重新去找杨思维签一份合同，关于我司和刘伊妃工作室未来合作收入分成的协议。”

“路总，杨思维她。。。”

“哦，忘了告诉你了，杨思维离职了，以后跟刘伊妃方面的合作，找她沟通就行了。”

陆垚一个脑袋两个大，自己手底下第一心腹大将离职了，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其他人则是心里打着小九九，之前从法务传出的小道消息，老板要把嫡系女星刘伊妃从红星坞签到问界来。

这是出什么状况了？

那可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小花啊！多少人盯着杨思维的位置呢！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这两天的娱乐新闻又有的看了！

“第二，《潜伏》立项工作，钟离芳你要抓好，这一次我们不和任何影视公司、电视台合作，我要求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拉起一支我们自己的电视剧拍摄队伍，我说的是一整套人马！”

“山影的，东阳晴雨的，湘台的，糖人的，周易的，一个个去挖。”

“导演人选，我已经和北电姜为老师沟通了，他会配合我们的项目时间，你会后去找他对接。”

“让张松文、蒙易、黄博他们都去试镜，行就上，不行就下。”

“是，老板。”

旅游卫视他势在必得，需要有个神剧来破局，狂飙一下收视率和频道热度。

这剧本他刚重生的时候就写好了，一直没合适的机会用，正好物归原主，给姜为拍得了。

“第三，宁皓《疯狂的赛车》、薛晓路《失恋三十三天》抓紧进行剧本备案，在选角结束之前拿到拍摄许可，前期宣传做好预热。”

“第四，小金来了吧，小金呢？”

金志文扶了扶眼镜站了起来：“路导，这儿呢！”

“嗯，坐吧。”

“一级内设机构影视制作部下面，增设二级机构彩铃工作室。”

“小金你带着人，按我给你的名单，去买歌，签歌手。”

金志文看着手里的名单一阵恍惚，这都谁啊，都什么歌啊，一个没听说过。

《老鼠爱大米》、《猪之歌》、《丁香花》、《月亮之上》。。。

再看歌手：罗林，玲花、曾义、庞龙。。。

《老鼠爱大米》在2003年4月版权被杨臣刚卖给了王启文，后来两人因为原唱纠缠不清，这一世直接把版权全部买断，干干净净。

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实际是2004年1月写的，这会儿他刚刚出了自己的《西域情歌》。

庞龙的《两只蝴蝶》也是在2004年诞生，这两位可以签可以抄。

但是本着原汤化原食的准则，似乎还是还原后世的世界线更稳妥些。

毕竟个人风格都比较浓厚，换个人不一定唱出那种感觉。

“大家看一看公司战略办公室做的一个调研材料，关于现在移动推出的彩铃业务，大家要引起重视。”

“小金暂代彩铃工作室的负责人，把歌曲版权和歌手签约工作抓好。”

移动5月份就开始在北平、魔都、粤省、浙省开始彩铃业务试点。

下一步就是推广到全国，现在介入时机正好。

彩铃都不能叫造血机器，简直就是个血库，自2003年从韩国运营商那里得到启发引入内地后，用户量逐年爆炸式增长。

后世2004年统计的全国彩铃使用人数是2000万，2005年已经增长到4000万，2009年底全国用户已逾9000万。

钟离芳发言：“老板，公司的音乐对口人才不多，现在就金经理一个人负责，可能会有些吃力。”

“吃力就招人啊，要你这个事业部总经理干嘛使的？”

“我们的核心目的就是攒彩铃歌曲的版权，你们不要觉得这些歌土，土到极致就是雅！”

“我们作为内容创作者，渠道主要以博客网为主，其他门户网站也要去谈。”

彩铃业务的SP和移动的分成比例是15%和85%。

SP还要把到手的85%再分到下游：CP（内容提供商）和歌手，这个比例在后世一般为50%-60%。

公司自己出歌和创作彩铃歌曲，可以吃完85%的利润，即使签约了歌手，主要是公司提供的歌曲，也可以继续压价降低分成比例，怎么都是大赚。

这波红利至少能吃十年，下面就是细水长流收一些版权费。

路老板总结：“好了，暂时就这么多。”

“胡戈来了吧？”

第三排角落里一个瘦高的大三学生站了起来。

“路导，我在这。”

“嗯，来我办公室。”

胡戈全程参与了会议，看了这位江湖赫赫有名的独裁导演是怎么在开会时也独裁的。

脾气是真不好，气势是真吓人啊！

他早就对路宽非常好奇，和《仙剑》的导演姜为聊天时，对方坦言他的人选是路宽直接定的。

路导是什么时候见过我的？

“坐吧，我们年龄都差不多大，别拘着了。”

“诶，是，导演。”

胡戈这才把屁股稍稍地往沙发里头多挪了些，心里有些忐忑，今天路导找自己有什么事。

路宽一边签着财务文件一边问道：“你和刘伊妃熟吗？”

“啊？还算。。。不熟！不熟！”

卧槽！胡戈脱口而出的还算熟戛然而止，他猛得想到八卦传言路导和刘伊妃的关系。。。

路宽抬头瞥了他一眼：“紧张什么。”

“没。。。没紧张。”

“就是拍戏的时候互相照应一下，还有上个月跑宣传的时候见了几面，总体。。。不大熟，不大熟。”

“她在剧组也不怎么讲话的，天天早晨起来练练晨功，然后就自己一人坐在椅子上看书什么的。”

路宽打内线电话让孙雯雯把材料拿走归档，这才合上笔帽，走到沙发边坐下。

“嗯，我没别的意思，马上第二轮播放要出售了，你们估计还要到北上广这些城市跑宣传的。”

“还有那个湘台的快乐大本营，给你们剧组也专门安排了一期是吧？”

胡戈乖巧：“是的路导，过段时间配合二轮播放就去录播了。”

“嗯，有什么事。。。你随时告诉我。”

“懂我意思？”

胡戈愣了只有半秒，忙连声答应：“懂懂懂懂！”

“嗯。”

“对了，你自己对以后的发展有什么想法，现在是陆垚带你是吧？”

“是的。”

“我还是想做好演员吧，歌曲嘛最近《六月的雨》和《逍遥叹》还挺火的，但是我总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

路宽点头：“也好。”

“这样吧，宁皓导演的新片，也是《石头》的系列电影也准备立项了，你去试试镜吧。”

“我会给他打招呼，机会你自己把握。”

“行与不行，我是不干预的，一切以导演意见为准。”

胡戈激动地站起身来：“谢谢路导！谢谢路导！我一定努力！”

“嗯，把你的‘工作’做好就行。”

胡戈听得一激灵，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两个字的逻辑重音。

“徐小姐，徐小姐！”

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怒气冲冲的徐熙圆摘下墨镜，面带寒霜地看着路宽。

胡戈识趣地起身：“路导，我先走。”

孙雯雯也很小心地带上了门，和阿飞一起把办公室周边划作禁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老板的癖好她也曾风闻。。。

路老板看着神经病似的疯批美人笑道：“徐小姐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

“怎么了？路导，你好意思说这话喔？”

路宽本来心情就不好，懒得和她磨叽。

“行了，有话说罢。”

徐熙圆看着他丑恶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

“路导，做人不能这样吧？”

“我们那次。。。我们的关系我自问也很亲密了，为什么从你离开湾省就再也不联系我，也不接我的电话。”

“我徐熙圆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路宽皱着眉头无语。

小刘说的对啊，年轻人还是要节制。

自己怎么在湾省那天就精虫上脑了呢，被这个卷帘门给赖上了这回。

这公交车也不能因为自己投币多投了几个，就变成私家车啊。

吃完粘手，真烦！

他施施然点上一根烟：“说说吧，想干嘛？想要什么？”

徐熙圆一脸无辜：“你什么意思？你在侮辱我吗？”

“我跟你发生关系，是因为我喜欢你，我觉得我们有发展的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路老板不耐烦地看看表：“我下午还有事，别耽误时间。”

徐熙圆咬着下嘴唇，泫然欲泣，她坐到路宽身边揽住他的胳膊。

“路导，你别对我这么无情行吗，我这几个月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

路宽心里一阵烦躁，本来就因为刘伊妃这档子事糟心，还来个疯批添乱。

“徐小姐，你有弟弟上学，还是有老母亲要治病啊？”

徐熙圆听得一愣：“路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到你，想到我一个故人。”

路老板想到了前世江南足浴77号那个弟弟上学，父亲残疾，母亲重病的珊珊。

最后给她充了一万块钱的卡才停止聒噪。

“这样吧！”

路宽起身把烟头捻灭。

“问界有一部电影，里面有一个女配的角色，你去试试镜。”

徐熙圆这个气质形象可以演三十三天里那个事逼新娘，王耀庆的未婚妻。

本色出演，都是事逼。

徐熙圆兴奋道：“路导，是你下一部电影吗？”

“是公司的项目，我做监制。”

“但是我有言在先啊，我只推荐你试镜，行不行看你自己，最终以薛晓路导演的意见为准。”

徐熙圆虽然有些失望，但总算也是有些收获，总比自己被一部失败的《流星2》拖死的要好。

疯批美人纤纤玉手摩挲着，又使劲把路宽的小臂往自己身体里糅，极尽魅惑之能事。

路宽感受着隐隐的突起有些血气上涌，最近吃的是有点素了。

不过这个疯批他是不想再沾了，忒麻烦！

“路导~您晚上有空吗，我第一天到北平，可以和我共进晚餐吗？”

“晚上啊？不行，晚上我约了中影韩总聊事情，不适合带着你啊。”

“待会我让人给你拿份剧本，你抓紧研究角色形象，这个女配演得好还是很抓观众的。”

徐熙圆腹诽还要我看剧本？能不能演还不是你路宽说了算。

看着他隐隐的隆起，疯批美人得意地暗啐了一口。

还跟我装！身体比谁都诚实的臭男人！

路宽当着她的面给薛晓路去了个电话，这才把烦人精打发走。

徐熙圆带着助理心满意足地从问界楼底上车离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桑塔纳2000中，“咔嚓咔嚓”几声快门异常刺耳。

北平小西天附近被称作美食荒漠。

不过对于韩山平这样级别的领导，通常会光顾人烟稀少的胡同和小巷道里深藏着的一些私房菜馆。

没有门面，没有招牌，不能点菜，提前预约。

今天韩总专用的小包间里只有三个人，已经筷耕不缀了。

“小路啊，我发现你这酒量是真不得了啊！”

高城盛表示赞同：“一边喝，一边流汗，偶尔还去上个厕所，你这真不得了。”

路宽耐心地把盘中的刀鱼鱼刺挑干净。

“韩总，还是你老家的这个泸州特曲酒好，喝了不醉人啊。”

“你看高主任喝得嘴巴咧着就没闭上过！”

高城盛脸一黑，这小子就柿子专挑软的捏，盯着自己打趣灌酒。

“路导啊，你慢点儿，这刀鱼没人跟你抢。”

韩山平哈哈大笑：“的确，这玩意还是老高特意让店家准备的，这是正宗的长江刀鱼，从你们苏省运过来的。”

“也就你有着耐心一根一根刺挑得干净，有这功夫我们都吃完饭了！”

“韩总，你虽然都是领导，但是对这吃还真的没啥研究。”

“就拿这刀鱼来说吧，店家一准儿是被人骗了，今晚这批鱼鲜肯定是养殖的。”

韩山平疑惑：“为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太简单了，你们不是苏省人，这刀鱼是洄游鱼种，每年春天才从大海洄游到长江，现在哪儿是吃这玩意的时候。”

“一准儿是养殖的，300块钱一斤顶天了。”

“正宗的海刀2000多一斤，江刀起码3500，一年一个价。”

高城盛愕然，韩山平就不消多说了，他每次安排宴请也都是挂账，从来没关心过价格。

店主是韩总的老乡，看来也需要敲打敲打了。

“对了韩总，《小偷》的排期定了，比《天地英雄》略迟几天。”

《天地英雄》9月23号首映，看来《小偷》又准备冲击国庆了，和去年的《鼓手》一样。

“小路啊，《小偷》和《天地英雄》时间有重叠啊，你不怕被大片虹吸了观众啊？”

路宽窃笑，不是为了踩着这部伪大片上位，我还不定在10月呢！

路老板自信道：“未来国内的电影市场，竞争是常态，除了《天地英雄》，前后都有好莱坞大片，要是都畏畏缩缩的，那干脆别拍了。”

韩山平看着低头挑鱼刺的路宽不禁点头。

抛却电影艺术造诣不谈，论市场眼光和全局视野，这小子在现在的国内影坛算是独树一帜的人物。

“行了，聊聊你们说的那个旅游卫视吧，怎么个情况？”

戏肉到了，路宽这才好整以暇地开始兜售这个合资项目。

韩山平边听边点头，中途又让高城盛出去打了几个电话问了问情况。

从保丽文化嘴里抢食，总得做些万全的准备才好。

“整体而言我同意这个方案，但是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中影可以出面帮你们解决国有资产占股的性质问题，但是中影以什么理由介入？”

“我们是做电影的国企，掺和到你们电视台里，没有正当理由，人家保丽也会有意见的嘛！”

路宽开始给他条分缕析地解释。

“韩总，其实在电影和电视剧之间，还有一种比较折中的影视形式。”

“这是我去霉国参加圣丹斯的时候，考察他们的影视制作行业看到的，他们称之为美剧，其实就是霉国的电视剧。”

“它的质量和内容，比电影少，但是比电视剧多，一集短的60分钟，长的甚至能达到90分钟，一部只有十几集。”

韩山平疑惑：“你说的不就是电影频道的电视电影吗？只不过电视电影没有那么多集数。”

“有点像，但有区别。”

“这种影视形式最大的特点就是边写边拍！”

“他们分为播放季和非播放季，每年9月到次年4月是播放季，剩下4个月空白季就用来筹划剧本、收集观众反馈。”

高城盛之前也没听过这个概念，好奇道：“来得及吗？为什么不拍完制作好再播映呢？”

“有好处啊，最大的优点就是编剧和导演可以根据观众的反馈及时调整剧情。”

“比如说现在的《仙剑》，这一集里面赵灵儿死了，那这一季我先先结束，把胃口吊足。”

“这时候进入空白季，开始不断地营销，不断地炒作话题，就像《仙剑》这段时间在博客网上那种形式。”

“然后再看情况增减剧情，把她写活还是加入别的人物、剧情，都可以，一切以观众为中心。”

韩山平等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个概念陌生又熟悉，就是把国内的电视剧以更贴近市场的方式做一些制播上的调整。

但是按照这个路子来，只要主创团队业务过硬，的确是比现在动辄拍了几十集的电视剧，然后卖不出去扔仓库好。

高城盛道：“这种精品剧的成本应该不低吧，一季只有十几集，时长也长，相当于一部微电影或者短片了。”

“是不低，所以这个模式的成功还是有先决条件的。”

“十几集的剧集要想吸引观众，每一集都必须有小高潮，迅速拉情绪给反馈，所以在题材、特效、演职员业务能力上的要求极高。”

“换句话说，韩总你们两位要在审核尺度上加把力，别的台不能放的，我们能放，不能拍的，我们能拍！”

“当然，内容不会过于下三滥，在政治站位上绝对又红又专。”

“其次就是特效工作，我们和普通电视剧想拉开差距，一是剧情，二是场面，让观众在家里就有看电影大片的感觉。”

“至于演职员团队，甚至可以考虑请电影演员参演，因为一季只有十几集，观众会翻来覆去地看，必须要保证每一集的质量。”

韩山平摩挲着遍布胡茬的下巴：“嗯，我觉得能干，就叫季播剧吧！”

J8剧。。。

老韩你是会起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