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

峨眉电影制片厂。

赵雪跟往常一样，溜达着前往了厂子。

她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儿子李艺书在国际上拿了大奖不说，还赚了他们家几乎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更不要提现如今，因为《大众电影》杂志报道了有关李艺书的一些事迹、跟在国外取得的让人叹为观止的优秀成绩，峨眉电影制片厂现在对他们老两口，那叫一个嘘寒问暖。

特别是厂长，那态度别提有多好了。

只因为厂长前段时间去燕京开了大会，上面已经开始决定对全国所有电影制片厂进行改革，取消过去的统筹统销，开始正式走市场经济模式。

统筹统销是计划经济，换句话说某个制片厂拍了电影，那么只要把电影卖给中影公司，那就不用管了。（并不是后来的中影集团，而是1984年成立的中國电影公司，主要负责国内发行，引进海外电影等）

在这次大会上，尽管很多制片厂的厂长跟一些代表，都持强烈反对的态度。

但上面的态度很强硬，你们不支持就不支持，反正我们从明年开始也不会拨款给你们了。到时候你们拍的电影我们也不会花钱收购，而且就算找中影谈发行，也得给发行费。

相当于电影行业的改革开放，分田到户。

换句话说，过去是兄弟单位，现在就是正常的商业合作了。

除了取消统筹统销，还有一系列相应的电影行业的改革。包括：原则上开放电影票价，缩小人员编制，积极参与有线电视供片，加强录像带制作……

所有一切的改革，可以归纳为四个字，自力更生！

过去各大制片厂人员编制的臃肿，大量的不明开支，反正每天都是亏损状态，上面现在大力的发展市场经济，连拥有上亿工人的国企工厂都要进行裁员改革，更何况这区区百来万人的电影行业了。（包括演员、导演等制片工作者、电影院、放映员等）

“老赵，你怎么才来啊！”

一名中年妇女，同样是制片厂的女演员，看见赵雪进了办公室内，急忙走了过来，说道：“你还不快看看，有人在报纸上骂你儿子。”

“什么！”

赵雪立马火冒三丈道：“哪个龟儿子在报纸上骂我儿子！”

眼看当事人的老妈来了，周围原本热议的人，也都纷纷跑了过来。

一人拿来周刊：“赵雪，你自己看看吧！”

赵雪连忙接过杂志一看，周刊的名字叫《红星艳事》，纸张的材质很粗糙，一看就知道是火车站买来打发时间用的无聊杂志。

但赵雪也没管这些，而是看到中间的几个大字【滕文冀导演抨击李艺书不够格！】

她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翻开了杂志，很快就找到了相关页面，只是扫了几眼，她立马大怒道：“龟儿子，什么我儿子不够格，他滕文冀算个狗屁啊！”

说罢，赵雪气呼呼的问道：“你们谁知道滕文冀这龟儿子是谁？！”

现在还不像后来互联网那么发达，赵雪又几乎一辈子都是在峨眉电影制片厂拍片，除了那几个全国知名的大导演外，她还真不认识太多其他制片厂的导演。

“好像是西影厂的。”

边上有人立马说道：“之前拍过一部电影，拿到了金鸡奖最佳导演，后来拍《棋王》入围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棋王的导演？”

赵雪反应过来，原来是《棋王》的导演，但她更生气了：“龟儿子的，只是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而已，我儿子李艺书还获得了金狮奖呢，他要是不够格，那全国电影导演都不够格！”

“不行，我得去找厂长！这西影厂的人太不是东西了，欺负我们峨眉厂子弟是吧！”

赵雪也是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出了川蜀就没什么名气，必须得找厂长来怼西影厂的那个滕文冀。

“没错，不能让人欺负了我们峨眉厂的人，他西影厂这几年是风光，但也不能踩着我们峨眉厂的人来捧高他们西影厂的导演！”

“就是就是，走，我们大家一起去找厂长，这件事西影厂必须得给我们峨眉厂一个说法！”

“我去找李导，这有人骂他儿子，就是在骂他！”

“……”

赵雪在峨眉厂演员这一块的关系还是很够用的。

更不要说现在李艺书名声鹊起，不仅在国外拿了大奖，还在海外取得了上亿美元的票房。

眼看着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导演巨星，没有人会傻到把这层关系给拒之门外。

她这要跑去找厂里面讨说法，立马就有一帮人跟了上去。

......

而在导演办公室内，舒爽喝茶的李建，在得知儿子被人无端端的骂了一顿，还说什么不够格，学艺先学德之类的话后，更是暴跳如雷。

现在李建日子过的可是相当好，《赤伶》在国内票房达到了4000多万。

算是李建这辈子执导过的票房最多的一部影片了。

而且昨天厂长还来找他，说是厂子准备把这部电影的版权卖到海外去，只因为李艺书如今在国外的名气很响亮。

这样一部由李艺书给的剧本，父亲李建亲自执导拍摄的父子档影片，在海外多少是能卖点外汇的。

特别是在日本，从《大众电影》上，得知李艺书在日本被誉为百年一遇大导演后，韩三坪副厂长就起了心思，利用峨眉电影制片厂的名义，联系了日本东宝电影公司，对方已经答应这几天会派人来跟峨眉厂谈版权交易的事。

李建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有电影卖出海外，尽管是沾了儿子的光，但得意是在所难免的，嫉妒也好羡慕也罢，反正我有个好儿子，你们没有！

“李哥，李哥，你儿子被人骂了！”

一人跑进来。

李建抬头一看，是张丰弈！

“什么情况？”李建一脸迷茫，什么儿子被人骂了。

“西影厂的一个导演，在杂志上骂小李导，嫂子现在跑去找厂长要说法！”

“什么！”

李建猛地起身，连桌上的水杯都给震到了，脸色大怒道：“龟儿子的，敢骂我儿子，我踏马的骂不死他！”

说罢，李建就火急火燎的赶去了厂长办公室。

其他办公室内的导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一窝蜂的冲了出去。

这年头，不管是工厂也好，单位也罢，基本都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了。

平时为了制片、角色，有点勾心斗角，那自然是在所难免的事。

可一旦涉及到了厂子的荣誉问题，那基本就是一致对外的，这点基本全国上下都一样。

只因为这年头人们的社交群体，就是在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单位同事之间。

除了这三类，基本上是很难再遇到其他的社交群体。

在同事感情方面，可比后来虚情假意的职场好了太多。

所以当李艺书被骂的发酵以后，短短的半个小时，整个峨眉电影制片厂就都知道了，包括打扫卫生的扫地大妈。

全都愤慨的跑到了办公大楼，厂长的办公室走廊上围堵。

“好了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话，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的，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这件事我一定会严肃处理！”

厂长对着周围人大喊道：

“李艺书虽然不是我们厂的职工，但李建跟赵雪在我们厂工作二十多年，他儿子从小到大也是在我们厂长大的，是我们厂的职工子弟，绝对不能被外人给欺负了去，所以大家尽可放心，我一定会向西影厂讨一个交代的。”

厂长慷慨激昂以后，赵雪跟李建也是先让大家都散去，之后他们俩还有张丰弈等跟李艺书合作过的演员，纷纷前往了会议室内。

同一时间，其他厂领导也是闻讯赶来。

特别是韩三坪，更是义愤填膺，他是最看好李艺书的。

而且这几天还因为李艺书的关系，让峨眉电影厂有了跟日本电影公司合作的机会，还是《赤伶》这种抗日影片，这要是能够在日本上映，那可就牛X坏了。

韩三坪指不定能凭借这个机会，争夺未来电影制片厂的厂长位置。

他在燕京也是有关系的，知道明年全国制片厂都要进行改革，现在早点接触海外电影企业，这有利于制片厂改革以后，更好的生存下去。

李艺书就是关键中的关键，他那优秀的执导能力已经在欧洲电影节跟日本电影市场体现出来了。

无论是文艺片，还是商业片，都能轻松驾驭。

这样年轻的优秀导演，韩三坪自然是抓住的。

现在被西影厂的人给骂了，还是无缘无故的给骂了，这就让本身就脾气暴躁的韩三坪更是暴躁。

会议室内。

韩三坪大怒道：“这件事必须得找西影厂讨个说法！而且不光要讨个说法，他们能够在报纸杂志上骂李艺书不尊重前辈，那我们就抨击这滕文冀为老不尊！”

“韩副厂长说的没错。”

一名厂领导脸色不屑道：“我之前跟这位滕导打过交道，何止是为老不尊，简直就是衣冠禽兽，经常借着拍电影的名义，骚扰女同志。”

“这滕文冀可不简单，仗着有点资历，对待年轻的从业者，那可是指点江山！”

“……”

会议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最终给出的结论就是，派几名厂里面优秀的在国内都有名气的老导演，在报纸跟杂志上展开骂战，孰是孰非让读者自己评判。

之后厂里面也会以峨眉电影制片厂的名义，联系西影厂那边，让他们给个说法。

凭什么无缘无故骂人！

骂一些没什么背景的，自然没人搭理你，但你龟儿子的骂了未来峨眉电影厂崛起的希望，还是厂里面一对老职工的儿子，那自然不会惯着你这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