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青霞重新化了一套老人妆，看起来舒服不少，李艺书也是点了点头：“这还不错！青霞姐，感觉如何？”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青霞有点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别于之前那满脸皱纹七老八十的模样，现在她的造型没有到风烛残年的地步，却也是衰老的像极了六十多岁的老太。

如果说之前的妆容，让青霞有点羞耻化的太老，没有什么代入感，那么现在这套妆，就给她一种自己老了以后，真的会变成这样的既视感。

斑白的头发，脸上有着淡淡的老人斑，眼角的皱纹加深了几道，皮肤也化出了松弛感……

整个就一老年青霞的既视感。

青霞抬头看向李艺书跟张艾佳：“你们说，我老了以后，真的会变成这样吗？”

张艾佳笑嘻嘻的：“哈哈，这我不知道，不过好好保养，肯定比你这妆造年轻。”

李艺书笑而不语，三十年后的青霞他是见过的，《偶像来了》的综艺节目上，看起来可比这年轻多了。

毕竟是大明星，又嫁了一个富豪老公，不愁吃喝又有家底，每年几百万的保养皮肤，肯定比普通人六十岁的时候年轻的多，看起来也就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化妆师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导，这妆造可以吗？”

“可以，就这样吧。”

李艺书笑了笑道：“都准备一下，今天一口气拍完，也免得明天又要化妆。”

“不化，绝对不化了。”

青霞拼命摇头，她在看到自己年老的样子后，就打定主意，以后坚决不能再熬夜拍戏了。

十几分钟后。

剧组正式开拍。

一个临时搭建的监狱探监室内，青霞开始跟梁佳辉开始按照剧本表演起来。

李艺书认真看着，不得不说青霞这段戏演的真好，将那种不愿意让“中年男主”看到自己衰老脸的感觉，给展现的淋漓尽致，或许这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毕竟大明星谁能受得了这老人妆？

“李导。”就在这时，张艾佳走到了导演椅边，低声道：“要不临时加一段？”

“加一段？”

李艺书微微一怔，错愕道：“加什么？”

“这结尾不是梁佳辉去墓地看望死去的霞姐么，你说我们在后面加一段，监狱弥留之际的霞姐，看见了青年时代的你，然后彼此一笑释怀……”

对于这个剧本，张艾佳是有细细研究的，这不单单是关于一个女人的一生和她在尊严和苦难之间的痛苦选择，更是男女主两个人贯穿一生的复杂感情的记述。

中年男主一直怀念着那个青年时代带给他肉体与精神上满足的女人，而霞姐同样也怀念50年的那段记忆，以一个老年的形象去见到青年时代的男主。

“可以来一段。”

李艺书想了想，倒也是点头答应下来，不管后面剪出来效果如何，张艾佳的这个提议挺不错，就算报名电影节的时候不用，后续在院线上映都可以作为彩蛋加进去。

这样一来，也算是给电影一个圆满。

说干就干。

等这段戏拍完后，李艺书跟青霞沟通了一下，便让人去拿了一套之前年轻男主的服装，等弄好造型以后，这才跟青霞拍起了张艾佳建议的这个剧情。

刚准备拍摄的时候，李艺书忽然想起一件事，也是开口道：“去找一束鲜花过来。”

“鲜花？”

“嗯，开头是我送鲜花去见了霞姐，这结尾也得遥相呼应。”

张艾佳跟赖声川二人立马明白了导演的意思，连忙让人去弄一束鲜花过来。

正式开始拍摄。

“霞姐”躺在牢房内，她的眼神开始浑浊，嘴巴在微微浮动，似乎是在嘀咕着什么，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油尽灯枯。

就在这个时候，“李书”手捧鲜花出现在了镜头中，他缓缓蹲下身子，将鲜花放在了“霞姐”的身边。

看到年轻时候的“李书”，霞姐忽然瞪大眼睛，猛地从单人床上坐起，那原本浑浊的眼睛开始明亮，眼眶也开始湿润起来。

李艺书瞧见这一幕，心有所动，从花束中摘下了一朵鲜花，缓缓地插在了青霞斑白的鬓角。

这突然的剧情变动，赵飞也是把握时机，立马将镜头推进，对准了鲜花，然后缓缓后退，将娇嫩的鲜花跟青霞那张苍老的脸与白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青霞笑了。

李艺书也笑了。

“咔！”

伴随着赵飞的呼喊，李艺书也是叹了口气起身，刚刚那一刻，他仿佛沉浸到了男主“李书”的视角，面对这个带给自己快乐的女人，那无尽的怜悯与欢喜。

赵飞兴奋的说道：“李导，刚刚你这一段加的好，鲜花跟青霞结合画面太美了。”

单纯从镜头角度来看，刚刚那一幕太漂亮了。

鲜花的美丽与青霞的苍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特别是结合了剧本中最开始的设定，鲜花在一前一后遥相呼应。

这一段要是加在电影中，只要认真看完影片的人，到这里绝对会泪流不止的。

“好就行。”

李艺书笑了笑，随后看了眼腕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他朝着赖声川道：“赖导，中午让大家先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两点继续拍。”

“好！”赖声川点了点头。

李艺书转头刚准备跟青霞聊几句，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踪影，张艾佳走过来说：“青霞去化妆间了，好像还哭了。”

“哭了？”李艺书眉头一皱：“怎么还哭了。”

“可能…是入戏了吧。”

张艾佳刚刚自己作为旁观者，结合剧本的剧情，也被方才那一幕给感动到，作为当事人的青霞，全程演下来，怎么会没有感触？

想到这，她开口问道：“李导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我去看看。”

刚走没两步，李艺书突然又回头道：“对了，你跟梁佳辉说声，晚上别急着走，等下午的戏拍完了，给他举行一个杀青宴。”

梁佳辉的戏是彻底拍完杀青了，今天青霞的状态不错，二人前面的一场戏，一上午就全拍完了。

化妆室内。

青霞一个人坐在化妆镜前，默默地流着眼泪，她的确是有点入戏了，特别是最后跟李艺书拍的那段本不该有的戏份。

躺在“监狱”的床上，青霞幻想自己开始弥留等死，那种绝望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一直到李艺书的出现，那张年轻的脸庞，结合她此刻苍老的造型，一下子触动了青霞内心最柔软的部位。

李艺书敲了敲门，“青霞姐，你没事吧？”

青霞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回头挤出笑容：“没，没事。”

瞧见这一幕，李艺书也是反手把门关上，走到了她跟前坐下。

看着青霞斑白鬓角插的鲜花，还有那红红的眼眶，他不由笑道：“青霞姐，你这造型让我突然诗意大发啊。”

青霞诧异的抬头：“你还会作诗？”

“作诗不是很简单吗？”李艺书嘴角上扬，不会写，难道还不会抄啊？

“我这形象，能有什么好诗。”

青霞摸了摸自己的脸，皱巴巴的。

随后她看向镜子，苍老的脸颊，斑白的头发，耳朵上还插了一朵鲜花。

“丑死了。”

青霞羞耻感爆棚，这老年造型还戴一朵花，太辣眼了，连忙伸手就要拿下来，却被李艺书抓住了手。

只见他笑嘻嘻道：“别，就是你这朵花带给了我灵感。”

“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只是第一句，就把青霞给吸引住了，还真是李艺书自己想的诗啊。

李艺书笑着念出下一句：“若有诗书藏在心，撷来芳华成至真！”

这首《抱得美人归》是李艺书上一世看《中國诗词大会》的时候听到的，是用来形容主持人董青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美人在骨不在皮。

不过这首诗套在此刻老年造型的青霞身上，简直是恰到好处。

而且最后一句，正好对应了电影中女主角进了监狱后，一直在刻苦读书的形象。

青霞目光闪烁，她是没什么文化，还有阅读障碍，但不代表是文盲，这首诗貌似还挺不错？

“啪啪！！”

门口，张艾佳鼓掌道：“李导，没想到你这还有当大诗人的潜力啊，这首诗写的可真不错。”

李艺书急了：“你怎么骂人啊！”

“啊？”张艾佳愣住了：“我，我没骂你啊李导，是不是你听错了。”

“没听岔，你说我是大诗人，这不是骂人么！”

李艺书哼哼不已，大诗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陈恺哥，说他是大诗人，那不就是骂他么！

完全不懂这个梗的张艾佳，还真以为大诗人在内地是骂人的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李导，我不知道大诗人在大陆是骂人的话。”

“没事没事。”

李艺书笑着摆了摆手道：“我也就是开个玩笑，我这诗跟大诗人肯定没法比的，就是一打油诗罢了，东拼拼西凑凑的。”

张艾佳松了口气，恭维道：“这可不是打油诗，一般人可写不出来。”

二人聊了几句，眼看青霞要卸妆，张艾佳留在这陪她，李艺书也是出了化妆室，准备找赖声川聊聊后续剧情拍摄的事。

现在成年男主的戏拍完了，李艺书跟青霞的床戏也拍完了，后续就是正常的剧情，估计十天半个月就能搞定。

等他走后，张艾佳瞥了眼紧闭的房门，笑着看向正在卸妆的青霞：“怎么样青霞，刚才是不是被李导感动了？”

“感动什么？”青霞诧异的抬头。

“当然是感动李导这么善解人意，还特意跑来安慰你。”

“张艾佳，你这段时间怎么怪怪的。”

青霞狐疑的盯着对方，搞不明白张艾佳这段时间，怎么动不动就说这种话。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你自己卸妆，我先出去了。”

张艾佳一笑而过，她才不会说是想看八卦。

.........

中午。

一家饭店内。

一行主创人员边吃边聊。

“后期不着急。”

李艺书笑了笑：“我准备送这部电影去参加明年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闻言，赖声川开口道：“如果是参加明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话，那后期制作倒是可以慢慢来。不过我觉得这电影去参加戛纳电影节似乎也不错。”

“戛纳不行。”李艺书摇了摇头道：“柏林跟戛纳，我都已经有电影要送去参展了，带这部电影参加威尼斯电影节，我更有信心一点。”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1994年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李艺书就得跟姜闻打擂台了。

之前李艺书在报纸上，看到过姜闻的采访，对方貌似是想把《阳光灿烂的日子》送去参加戛纳，但考虑现在姜闻剧组缺少资金停拍的状态，要想赶上明年的戛纳电影节，肯定是来不及。

那就只能参加下半年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除非姜闻愿意等后年，不过大概率是等不及。

两人要是在威尼斯对上的话，李艺书觉得自己能拿奖的概率更大，毕竟论在威尼斯的关系他可比姜闻强多了。

其次的话，两人的电影题材，虽然不一样，但某种角度其实是重合了的。

一个是青年“马小军”对性的渴望，一个是青年“李华”跟成熟大姐姐的爱恨情仇。

都掺了青少年挥霍自身过量的荷尔蒙的桥端，只不过李艺书的《朗读者》要更有深意一点。

威尼斯电影节的喜好，李艺书多少是知道点的，既然《阳光灿烂的日子》能提名金狮奖，那他这部《朗读者》肯定也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能不能拿金狮奖，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获奖的信心，李艺书还是有的，指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给青霞弄一个威尼斯影后奖。

这片子青霞演的很投入也很入戏，摘得一个影后桂冠，倒也是有极大可能。

他突然想起来1994年，获得金狮奖也是一部华语片！

不过不是内地电影获奖，而是宝岛一部电影，电影名叫什么不记得了，但片子内容他还是有那么点印象的，貌似也是小年轻喜欢上大姐姐。

那这么说，明年岂不是有三部有相同点的影片？

这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没有李艺书，或许明年威尼斯电影节上，宝岛那部电影能拿金狮，但随着他带着《朗读者》出现，那可就不好说了。

至于最后金狮奖花落谁家，那肯定也不能落到姜闻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