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签了?”
人在极为激动的时候,那一刻并非是快乐的,而是懵逼的。
就像此时的杜康康,他怔怔地看着手机,喃喃道:
“我过了?我居然过稿了?”
“是的,杜先生。”
电话没有挂断,那边甜美的声音继续说道:
“根据我们杂志的需求,我们选中了您的三篇稿子,总计一万两千余字,按照k300的标准,您将会收到我方三千六百七十三元的稿费。”
不等杜康康有所反应,那边笑着鼓励道:“对于您的投稿,无论是文字内容,还是文风,我们总编都非常喜欢,等下次投稿我们的时候,您的稿件将会直接呈送主编手里,同时也会将提升您的稿费。”
“感谢您对意林杂志的支持,我就不打扰您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嘟嘟嘟!”
随着电话挂断,杜康康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条短信出现:
【您的账户已到账三千六百七十三元!】
“卧槽!”
杜康康这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盯着短信看了又看,眼中甚至隐约有泪光浮现。
“妈,你在天上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
“我也可以挣钱,我可以挣钱养活自己的!”
少年从低吼,到仰天咆哮,像是在宣泄这么多年的委屈和不甘。
直播间的水友此时也是为他感到高兴。
“这孩子,和我年轻的时候真像,憋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帅!”
“这稿费是不多,但对于大学生来讲,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再加上有写作这一项技能,总归也是能自信一些。”
“是啊,想当年,哥们也是家徒四壁,就靠着一个会跳舞的技能,硬生生挣出来一个库里南。”
“不是,哥们,你等等!我看看你主页……哎哎,就是你小子,靠着直播跳舞,踢破家徒四壁是吧!”
“……”
而宁安看着喜极而泣的杜康康,内心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结果自然是好的,杜康康有钱去打狂犬疫苗,也有了一项谋生技能,总归是能让人格更加独立一些,增添一些个人魅力。
“好了好了,现在可以下山去打狂犬疫苗了吧?”宁安故作严肃道。
“能!能!”
杜康康猛然点点头,随后认真道:“小道长,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给祖师爷回愿的!”
“去去去。”
宁安摆摆手,揶揄道:“你回不回来无所谓,只要你别一回来就又开口说买观音土就行。”
“嘿嘿。”
杜康康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脸上浮出两朵红晕。
和宁安闲聊几句,就被宁安催着下山去打狂犬疫苗了。
“记得,命只有一次,有时候和家里低个头,也没什么的。”
宁安看着扭头准备离谱的杜康康,笑着摇头嘱咐道。
“砰——”
就在这时,道观大门被猛然撞了一下。
那声音之响亮,就像大块鹅卵石装上了水面,震人心魄!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啊。”
“被狗咬了,不去看病,反而是被骗来这里烧香。”
“这些天杀的道士,你们就是封建最大的余孽,要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你没事吧?”
这个胖女人,从观门到香炉前,一路干嚎,但脸上却没有半分难过的样子。
看到这个胖女人,本来高兴的杜康康一下子冷下脸,只是默默看着她表演,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那胖女人见状,却是一点也不尴尬,上来就东摸摸、西摸摸,仿佛是真的在关心他一样。
“我身上没钱,不用找了。”
冷不丁的,杜康康嘴里冒出这么一句。
胖女人笑着的脸,瞬间一僵,随后手悻悻缩了回去,勉强笑道:“你这孩子,怎么给妈说话呢,妈这是关心你,看看你伤怎么样。”
杜康康依旧是没有好脸色,冷冰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害,我说你这倔孩子,被狗咬了也不给家里说一声,要不是你舍友看不下去,偷偷和你们辅导员说了一声,我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胖女人一边说,一边假惺惺地挤出两滴泪,倒是显得真诚了一些。
“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杜康康看都不看她,仰着头沉声道。
看到这不和谐的一幕,直播间水友只觉得奇怪。
“咦?怎么感觉这一对母子的相处模式这么奇怪,妈不像妈的,儿子不像儿子的。”
“是啊,你说他们不是母子吧,这女人一进门就叫他儿子,他也没反驳,你说他们是母子吧,乍一看,还以为是仇人呢。”
“他妈妈说不关心他吧,大早上就来了,你说关心他吧,却是连伤口在哪都不知道,还有这孩子刚才的那句话,我没理解哇。”
“……”
杜康康就这么冷冷地看着胖女人,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
而胖女人也仿佛早已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也是表情自然。
“唉。”
她叹气一声,随后就开始诉苦:“康康,前些日子,你爸爸在铁路上干活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腿被钉子给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样子。”
“等送去医院,医生说要打破伤风免疫球蛋白,那一针老贵了,足足五百块!”
“你爸一听,只是让医生做了简单消毒包扎,就离开了,五百块,对于咋们这个家庭,实在是不小的数目,你爸得盯着烈阳,汗流浃背干上两天,才能挣下。”
“别看没打针,但你爸那伤口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甚至比那庸医说打完针的恢复时间更短……”
胖女人絮絮叨叨,杜康康一直平静听着,等她絮叨结束,方才讥讽开口:“所以呢?”
“康康,你被狗咬伤了,当妈妈的也心疼你,可咋们家现在,确实是捉襟见肘,你爸爸现在也挣不上钱,家里还有你两个弟弟花钱,咋们家真的揭不开锅了。”
胖女人一边泪如雨下,一边看着杜康康的反应。
她被辅导员告知杜康康被狗咬伤的时候,那是满脸不屑,甚至心里还感觉有些恶心。
毕竟,这种情况就意味着花钱,杜康康又不是她亲生儿子,她凭什么给她花钱!
可等她看直播的时候,看到杜康康的身影,马上就机灵起来了。
她是知道长春观香火灵验的,平日里她给杜康康的生活费只有正常大学生的一半,肯定不够他打什么狂犬疫苗。
他来这里,必然是求财打狂犬疫苗,这一下子就让她激动了,内心已经盘算好怎么花这笔钱了。
反正杜康康又不是她儿子,她只是杜康康后妈,他爱死死爱活活,关她屁事!
她家离这里也不算远,她直接打了个车,就一路火花带闪电,只为在第一时间将这笔钱占为己有。
“所以呢?”
杜康康还是这句话,只不过眼中讥讽更甚。
“你别怪妈说话不好听,妈小时候也被狗咬过,那时候很多村里人都被狗咬过,也没见有人去打过狂犬疫苗,现在大家也活的好好的。”
胖女人抹了一把鼻涕泪,啜泣道:“妈知道,你上了大学,眼界变得开阔了,知道的东西也更多了,但咋们抬头看的时候,也要看看咋们家的生活条件支不支持。”
“如果咋家有条件,那肯定是砸锅卖铁也要你们哥几个好,但现在,咋们家说一句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也不过啊。”
豁!
胖女人仅仅出场几分钟,就瞬间将直播间水友的反感拉满。
而胖女人犹然未知,再次哭诉了一会,终于是图穷匕见:“康康啊,俗话说得好,乌鸦还有反哺的心,现在咋们家实在是困难,你爸爸伤口也是发炎,你看看,咋们这针,是不是就先不打?”
同时,她为了增加说服力,打开手机相册,点开图片,正是一个中年男人无力地躺在床上,腿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看起来就凄惨。
杜康康仅仅是瞥了一眼,就笑着道:“一年前你们俩合起伙来,说家里的钱被诈骗骗了,让我辍学去外面打工;
半年前,你们俩说家里来小偷了,把家里值钱的都偷了,还是让我辍学去打工;
到现在,你俩又玩这把戏是吧!”
胖女人脸上一红,但很快稳住心神,解释道:“爸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吗?那也没让你辍学,只是让你利用寒暑假出去干点活,体验一下爸妈挣钱的不容易,你这孩子。”
像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杜康康嘴唇微抿,笑出了声:“是啊,你们确实不容易,所以呢,你们的意思是?”
胖女人抖抖身上的肥肉,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表情:“昨天已经消过毒了,这个狂犬疫苗不打也罢,爸妈是不会坑自己的孩子的,我和你爸的意思是,你先把这个钱给家里应应急,等家里手头宽裕了再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在胖女人期待的目光中,杜康康摇摇头:“我觉得并不怎么样,后妈。”
哗!
直播间弹幕再次翻涌。
“这个女人有毒吧?自己丈夫为了省钱,不打破伤风,她不心疼也就算了,还拿这个出来,让这孩子不打狂犬疫苗?”
“正所谓,有了后妈,亲爸也变成了后爸,太正常了。”
“过于离谱了,这什么破家啊,动不动就让这孩子辍学读书,换做是我,我不待也罢!”
“一开始我想到他家里条件不好了,但我是真没想到,家徒四壁的家,还藏着恶狼,妈卖批!”
“……”
宁安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拿出备用手机发出一条短信,随后才说道:“这位家长,他身上的伤口还是挺深的,不去医院,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胖女人见杜康康不为所动,恨恨撒手,径直来到宁安面前。
不等宁安反应过来,胖女人反手就是一顶帽子扣了下来:“好呀你!别人被狗咬伤了,你不送他医院看病,反而让他上香求神,信不信我去告你封建迷信!”
随即,她又伸出手,轻蔑道:“把我儿子给你的钱给我,连一个穷学生你们都坑,还要不要脸了!”
宁安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不是,凭什么……”
“凭什么?你还好意思说凭什么?!”
胖女人眉毛倒竖,怒喝道:“你们这些人不就宣传博爱世人吗,现在有需要你们帮忙的人,你们不仅不主动帮忙,还收别人香火钱,你的良心呢是被狗吃了?”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也是看呆了直播间的水友。
“我的发!她是疯了吗?无缘无故的,别人凭什么主动帮忙,是吃你家大米了吗!”
“卧槽,这从哪冒出来的混不吝的人啊,他爸当时是眼瞎了?”
“瞎不瞎不知道,但肯定脑子有问题,要不然就算瞎,这么多年也能感受到这泼妇风范,早离了。”
“丢人,真踏马给我们农村丢人啊!”
“……”
杜康康也听不下去了,忍着腿上的疼,小跑过来,对着胖女人怒喝道:“你丢不丢人!别丢人现眼了,要点脸吧!”
“我丢人现眼?”
胖女人双手叉腰,终于是彻底拿出来了泼妇的架势:“我不是你亲妈,你不和我亲就算了,但你爸总是你亲爸吧?”
“他现在就搁家躺着,家里一点收入来源也没有,这些天本来就过得节衣缩食,但我们想着你在上学,就没跟你说这些。”
“可你倒好,直接拿钱做慈善是吧!你嫌我丢人,我还没嫌你败家,你可长点心吧!”
杜康康急了,马上解释道:“你别乱讲,人家香火是灵验的!要不是祖师爷,我怎么可能会收到稿费!”
胖女人听到这里,更加怒不可遏了,用手不断地戳他的头。
“你啊你,被卖了还得帮别人数钱,那你挣钱和这些鬼神有什么关系?是它们帮你写的,还是让你写的时候才思泉涌,嗯?”
“我看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这种鬼话你都信?!”
其他的宁安可以不说话,但听到这里,宁安忍不住了。
“这位女士,我想问一下,他爸爸伤了不挣钱,为什么你们家庭就瞬间垮了,您身体是有什么残疾?”
宁安上下打量,脸上佯作一副震惊的表情。
“残尼玛了个头!”
胖女人不屑一笑,脸上露出理直气壮的表情:
“当初他娶我的时候,就说我只用貌美如花,他负责挣钱养家。”
“那人家一家之主这么说,我这种内在美和外在美兼备的弱女子,也就只能听从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