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头汤,你们喝剩下的!”
王思礼又指向大堂中的其他男人。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人群一下寂静下来,男人们面容诡异的对望。
儒道佛三家学说在大胤碰撞激烈,没有哪种能统治大胤子民的思想,或许因为如此,大胤在伦理一道上极为开放,当今陈贵妃原为皇子寿王之妃陈国忠与其堂妹虢国夫人私通,昼会夜集,无复礼度。
陈贵妃醉酒之时甚至放浪形骸,频频与高力士、裴力士二太监做种种醉态,及求欢猥亵状,乃始倦极回宫。
如此看来,公然宣淫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
永远不要高估嫖客们的道德底线,走进妓馆的那一刻,男人们就换上了名为欲望的长衣。
况且,一丈红足够漂亮,也终归只是个妓女,事后丢人的是王家幼子王思礼,没有人会记得从众者。
大堂之中一时蠢蠢欲动。
王家的小厮自然不会让主人干出如此出格之事,跑上前拽住王思礼的袖子,被王思礼一巴掌扇飞。
鸨母向前扶住栏杆,回头向大丫鬟吩咐道。
“把一丈红叫出来。”
继而转头对两名大茶壶说。
“把那王家小少爷拉进屋里,给他醒酒。”
两名大茶壶迟疑了一下,一名上前。
“妈妈那可是王家。”
“王家怎么了!”鸨母立眉斥道,“众目宣淫他王家脸面就好看啦!”
两名大茶壶诺诺而去。
王思礼在楼下指着鸨母依旧骂骂咧咧,千人骑万人跨之类的词全都蹦出来了,两名大茶壶穷凶极恶的扑了过去。
却不想其中一人直接踩在呕吐物上,仰面摔倒,在地上滚了两圈,王思礼踉踉跄跄的扭到一边,另一人只抓住了他的袖子。
“嘶啦。”
袍袖飞到天上,王思礼赤着半边膀子,回头踹了一脚,扭过头来,酒气熏红的眼睛在人群中扫视。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胥子关,以及挂在胥子关腰上的刀。
“把你的刀拿过来!”他向胥子关冲过来,面前的人群瞬间分到两边。
胥子关面色一冷,手握紧刀柄,刀锷之下寒光闪现,杀人不至于,不过绝对能一刀鞘抽的他醒酒。
但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佯做惊慌的后退,薛开山想要上前撞开,胥子关的手却已经拦在他的胸前。
王思礼双手握刀,向后猛力一退,显明连寸寸延展,寒凉如水。
大概是平康坊这脂粉地从来没见过刀戈,空气中欲望味道为之一肃,人群再次惊慌的后退,女人们见惯了男人们的急色样,却不曾想刀会让男人的气质天翻地覆。
武器就是权与力的延伸,所有男人握刀的第一反应都是斩出去。
这是与色欲截然不同的欲望,但外化为一样的征服。
“拦下他!”鸨母在楼上高喊。
两名大茶壶咬咬牙,又追了上来。
王思礼双手举刀,白腻腻的赤膊在刀光映衬下也有了几分狰狞,他回身横挥,逼退了跟上来的大茶壶。
但他终究是被酒色的掏空的富家子,显明连本就不轻,查明技能后更重几分,村正的刀尖铛一声点在地面上,另一名浑身秽物的趁机合身纵上!
“胥帅,要死人。”薛开山急道。
“等等。”胥子关漠然不动。
王思礼突然抬起眼,通红的眼里满是兴奋,他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了,杀人的刺激远远比在女人身上驰骋要来的凶猛,而且他还喝了酒。
死一个妓馆的大茶壶,王家也摆得平!
王思礼挺刀直刺,大茶壶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惊叫来不及发出,一道鲜血溅在大堂之中。
“啊”
显明连一刀扎进了大茶壶的大腿,没多深就停住了,但大茶壶平时顶多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姐儿,哪见过这种场面,当下叫的如杀猪一般。
“闭嘴!”
王思礼作势抽刀再刺。
人群中一道白影一闪而逝,如疾风般骤停在王思礼之前,小腿鞭子般甩在王思礼手腕上,腕骨上瞬间红肿起来,显明连旋转着飞上天空。
力量之大,显明连甚至撞上了顶梁的铁马,大堂中一阵乱响。
王思礼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被一记直拳捣在上腹,胃如同水袋震荡了一下,一股热流反刍一样涌到喉间。
“呃呃。”
胃液还没到,一阵臭气已经喷出,白袍人突然贴身,一只手握住王思礼的小臂,猛的向怀里一拉。
另一只手则捏住了王思礼的下巴,用力的往前推。
就这样,王思礼仰面朝天,呕吐物生生的被堵在喉咙里。
胃袋抽搐着把流质一阵阵的往上顶,紧闭的上下颚又如同闸门一样合上,王思礼双腿乱蹬,眼睛翻白,双手拼命扑打着白袍人铁铸般的手臂。
在一阵死般的寂静中,王思礼体验到了金鱼上岸的窒息感,呕吐物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咕咚,咕咚。”
喉结极为明显的上下蠕动,只剩嘴角流出一丝白色粘液。
白袍人终于松开手,王思礼瘫坐上地上,酒醒了大半,手指挖着喉咙,唾液一直滴到地上。
圆台上的鸨母松口气,吩咐道。
“把王公子带下去醒酒。”
此时显明连姗姗来迟,旋转着又从顶梁上掉下来,被白袍人一把捞在手中。
带着戒疤的头顶在烛火下锃明瓦亮。
和尚。
“谁的刀?”他拿着刀向四周询问。
“和尚也来玩女人么?!”薛开山震惊。
古龙老爷子说过什么来着,江湖上僧道、女人、小孩不能惹。
他老爷子有没有说过,逛青楼的和尚算不算和尚?
胥子关搓搓脸,笑着迎上去。
“多谢壮士多谢壮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壮士大功德啊。”
和尚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刀,并非常见的障刀横刀,制艺也非顶尖的燕地打法,却偏偏重的出奇,寒光在刀锋上流动不止。
能用这种兵器,不像是会被一个富家子白手夺刀的人。
胥子关靠近了,才发现这和尚俊的很,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那一套八成说的就是这种人,就是少了头发。
和尚同样好奇的看着胥子关。
“这刀纹质紧密,分外沉重,不知道是哪位师傅的手笔?”
“燕地、燕地。”胥子关随口敷衍道。
“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