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做活动计划书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在餐厅的一个小时,已经写出大概方案,下午再问一圈分包供应商,了解大致报价后,就可以请刘秘书过目,等待夏氏的初步反馈,再进行修改完善。
收拾好电脑和一堆摆拍的道具,辛西娅准备穿过商场中庭,去那个堪称PUA式营销之王的品牌,提货。
不过,和许多自称“养马人”的该品牌客户不同,辛西娅不需要卷生卷死地去卷“配货”,才能像古代追求花魁的生瓜蛋子书生一样,卑微地追求一只铂金包。
因为,辛西娅是直接买高仿。
而且是从专柜销售手里买。
该品牌在本商场的专柜,不是沪上旗舰店,但产品线也还比较全。
柜姐翠西,就在里头做中级销售,同时还偷偷地用小号在朋友圈卖这个品牌的高仿,赚外快。
辛西娅经人介绍,认识了翠西后,从她手里买了许多这个品牌的高仿小皮具,觉得质量都不错,价格却只有十分之一,反正拍照发朋友圈,甚至平时用起来,也没人盯着问是真是假。
在翠西这里做过小金额单子的测试后,辛西娅试了一只大象灰的tc皮手袋。
这款并不是该品牌最王者的两个款式之一,真货的二手回收只有一万多,高仿哪怕声称用原版皮,也不过四五千就能拿下。
翠西准时发货了,辛西娅一如既往地满意。
由于经常在夏茉身边混,辛西娅对那些真品看得多、摸得多,积累了眼力,可以盖章翠西的高仿货源,包型和皮革品质,接近真货九成。
如果不和真货摆在一起去观察缝制走线的个性和五金件的质感,或者去闻皮革的药水气味区别,很难分辨谁是李鬼。
辛西娅于是在两个月前,出手问翠西定了个高仿中的大货:祖母绿色的蛇皮铂金包。
并且爽快地先付了六成货款,远超两成的定金。
但辛西娅提出了一个条件:要在专柜交货,拍摄店内陈设为背景的照片,营造人设用。
翠西与辛西娅明确绝不能出现二人的脸、或者其他客户的脸后,答应了。
“这两天,法国总部的一位新晋高管,到上海来视察,明天安排在我们店。我们店长和一位马上要升职的高级销售,会在十二点半左右陪高管去楼上的馆子吃饭。你到时候等在附近,他们一走,我就想办法支开另一个初级销售,叫你过来拿包、拍照。你动作一定要快,再带一块纱巾,万一就那么两分钟里,进来东看西看的客户,或者懂行的VIP,你千万把高仿盖严实。”
此刻,辛西娅依着翠西交代的“攻略”,走近专柜的店门。
这个品牌总是在落地玻璃后,将帷幔拉得严实,营造一种分外注重客户隐私的感觉。
辛西娅站在正门不远处,从有限的视觉空间里,观察店里流连不走的客人。
终于,那几人什么也没买,陆续走了。
微信响了,翠西发了两个字:进来。
然而,就在辛西娅要举步时,一个拎着粉色鸵鸟皮手袋的中年女人,进入了辛西娅的视野。
……
许乐冬踏入店门时,翠西一惊,赶紧一面条件反射似地说句“欢迎光临”,一面打字给辛西娅:有人,注意。
再抬头看清许乐冬的面孔时,翠西的惊,变成了骇。
照理,一年前来逛过、什么也没买的流水客,肯定从销售的记忆里消失了。
但翠西记得许乐冬,不但因为对方很漂亮,更因为,这位太太,居然拒绝了先生要给她配货等包的计划。
在翠西的销售经历里,男女搭伴着来专柜的,男士要做刷卡的工具人,女士们简直巴不得。
有的女人,甚至当场就开始举着剪刀手自拍自己的正脸和男士的背影,少不得要发个朋友圈或者小金书帖子:真开心,老公陪我来买心头好咯。
个别明明提到了王牌产品、也不拍购物过程的,要么,是真的有钱到一定级别,买个鳄鱼皮也不过就像普通人去超市买一兜预制菜,有啥好拍的。要么,是做外室的,不敢拍,男人来亲自付钱,也只是怕外室用个十分之一价钱的高仿糊弄自己,把九成的直接转账金额,洗成一个外室的傍身之资。
所以,许乐冬,绝对是翠西看到的特例,当时她甚至还与初级销售暗暗嘲笑过:这个女人好傻,老公的钱不使劲花,留给外面的人去花吗?
此刻,许乐冬读出了翠西眼中的惊惶,开门见山道:“你认得我对吧?小姐,我在对面站了很久,就是等店里清静些时,才进来和你摊牌。用高仿的手袋骗取被害人十六万,肯定够诈骗的立案标准了,如果你不想坐牢,现在就把钱,转回这张卡上。”
翠西瞪眼看着许乐冬逼近后举起的银行卡。
半年前,这个妇人的丈夫,姜喆,第二次走进店里时,被翠西用话术一套,便吐槽自己的老婆不讲究名牌包,拎着帆布袋去孩子的国际学校开家长会,肯定丢份。
又聊了几句,翠西判断,姜先生对本品牌的了解,只限于“这个牌子是社交场里最有排面儿”的低级认知,根本鉴定不出真伪,而且一股财大气粗的派头,只说要尽快拿到,配货也无所谓。
翠西给姜先生的配货都是真的,而且有客户记录,只是最后来提这个包时,自己做了手脚。
但自己是足够聪明的,考虑到店里监控,当时让那男人又买了一大套瓷盘子,所以监控拍到男人在柜台刷了卡,但没有取走瓷器,因为瓷器的盒子很大,店里会为他专门送到地下车库,他的车前。
姜先生第二次刷十六万的鸵鸟皮铂金包时,就他那个蠢样,根本没发现,温柔美艳的、已经建立起纯洁友谊的柜员,掉包了pos机,监控也拍不到,因为翠西用巨大的瓷器盒子挡住了。
翠西麻利地将两张刷卡凭证用订书机订在一起,塞进瓷器盒子里,然后妩媚地笑着对姜喆说:“姜先生,我们的政策是,总部开具的销售单和产品发票,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寄给您。”
翠西在监控的死角将高仿的鸵鸟包及盒子,与更为硕大的瓷器盒子,都装上小推车,盖好毯子,推到地下车库。
“姜先生走好,下次再照顾翠西的生意呀。”
如翠西所料,男客户多数不像女客户那么细心,他们往往觉得,只要在专柜里买走的,就是真货,就有坚实的保障。
而他老婆,对奢侈品手袋根本不感兴趣,多数也不会马上发现真假。
果然,事后风平浪静,姜先生甚至都没在微信上问翠西要发票。
翠西看着姜先生在朋友圈里挥斥方裘俄乌局势,或者指点金融市场,心里暗笑:一副懂王的样子,原来这么好骗啊。
自己马上就要辞职了,带着这些年的灰色收入积累,和做高仿发家的男朋友在泰国结婚,不再回来。
没想到,土大款的土老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现老公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