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竹篮里面有烧鸡，就想讨只鸡腿给那小孩吃。可大师兄说，这是给田伯光吃的，田伯光已经数天未进水饭、不吃不喝，自己答应了田伯光，要请他吃顿肥鸡美酒，我要是想要鸡腿，他一会再给我买！”

说到这里，岳灵珊就火大，照着桌子就是一拳头砸下，砸得桌上杯壶咣啷作响：“当时我就委屈得不行，平日里我要是想吃鸡腿，我爹爹就算都夹到自己嘴边了，都要好言好语地递给我吃，结果他因为一个恶贼，竟然就让我等等！简直要把我气死！”

“但当时我也只以为大师兄是一时糊涂、被那恶贼花言巧语骗了。可是回到华山后，大师兄被罚面壁思过，当时你们都在思过崖上，我去给大师兄送饭，无人时他竟然说小师叔你手段太过狠辣，不是我辈正道所为！言辞之中，对田伯光昔日的遭遇，竟有些同情！”

“我当时就火了，就问他有没有听到那些苦主的怨言？大师兄说他听过，但人死为大，田伯光既被抓了，杀了也就是了，何必如此折辱？人都死了还悬竿子上挂了几天，如此狠辣手段与魔教何异！！”

岳灵珊咣咣砸着桌案，怒道：“一个人皆不耻的畜生，也配‘人死为大’？！父亲是君子剑，平日里最恨的就是这些无耻宵小，这种畜生害了多少女子家的清白与性命！我先前只以为大师兄是性子随意，谁知他竟如此不知轻重！怎么，那些女子家的清白、爹爹‘君子剑’的声名，在他令狐冲眼里，都还不及一个畜生的死活么？！”

“我岳灵珊堂堂华山君子剑的女儿，往日那是瞎了眼，竟会看上这种黑白不分、自甘堕落的人！我若还对这种人有情愫，那岂不是把爹爹一生的清名、华山的名声，全都抹黑了！？”

这些话，似乎在岳灵珊心里憋了很久，此时白决问起，她便一口气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忍不住气极道：“谁若是能看上这样同情淫贼的男人，定然也不是个好人家的姑娘！”

白决眉毛一挑，头一次正眼看起岳灵珊来。

在白决眼里，岳灵珊一直都是个“娇气大小姐”的形象，被岳不群夫妇、华山一众师兄娇溺惯了的小姑娘，不曾想竟也能说出这般话来，倒是让白决有些赞叹，此女纵然娇惯，却也没落了华山门楣，确实难得。

平日里把对方当小姑娘，此时白决倒是升起三分敬重之情了，见她气得厉害，便倒了杯热茶，两个茶杯交替倒水散热，片刻间茶水已是凉了下来，递给岳灵珊：“是是是，岳女侠消消火，喝茶喝茶。”

岳灵珊说得口干，接过茶水一口喝了，看见白决欣赏的眼神，顿时十分得意，熟练地凑到白决跟前，往白决胸口一摸，果然就摸到一包冬枣，当即就直接没收开吃，开心地问道：“小师叔，你想不想学《独孤九剑》？”

“嗯？”

白决眉毛一挑，有些意外地看向她，《独孤九剑》之名早已被风清扬自吹自擂，吹得华山上下人尽皆知，岳灵珊整天带着风清扬四处玩，华山上下就她一个女孩，又算是孙女辈，最得风清扬宠溺，但也未必就能得了《独孤九剑》的传承。

岳灵珊笑嘻嘻道：“太师叔看着年龄大辈份高，实际上跟个小孩似的，跟我说话时，不止一次说起你，话里话外，都说你……嘿嘿，说你看着没个正形，实际心气极高、气魄极大，心里不屑于争权夺势，是天生的掌门种子，当初若有小师叔你这样的华山掌门，华山也不至于分成两派互相攻杀。嘿嘿，我听出来了，太师叔有意把《独孤九剑》传你。”

“他想传，我便要求他传授么？”

白决无所谓道：“据我所知道的，独孤九剑的剑诀，有砺炼真气、增进剑速之效，这对我来说，倒是有些效用，至于其‘破尽天下武功’的争斗之利，却对我吸引力有限了，为这么一门争斗用的武功去求人，风清扬未免把我看得也太轻了。”

见白决直呼名姓，岳灵珊不由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行，那我就把这话告诉太师叔去，放心，小师叔，我看得出来，太师叔极看好你，有心传你武功，我以后把他哄高兴了，让他把《独孤九剑》教你，哼哼，你们男人，总是在些个奇奇怪怪的事情上争胜斗气，太师叔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说话间，连枝堂外，岳不群的脚步声渐渐响起，白决听了没有在意，岳灵珊却是内力浅薄，没有听到。

因此，方一进连枝堂，岳不群便看到自家女儿，正抱着个方椅在白决身前，方椅靠背对着白决，岳灵珊正跪坐在方椅上，手里抓着包冬枣，边晃悠着椅子边吃冬枣。

“！！！放肆！下来！把椅子放回去！连枝堂中，长辈们坐的椅子，岂容你这小女娃这般轻佻！”

岳不群要气死了，自家这个女儿虽然顽皮，但自小教导，也算是知书懂礼，见了长辈礼数周全，哪曾想白决这个“小师叔”上了山后，整日里不在意这些礼节，竟把自家女儿惯成了这样。

岳灵珊见父亲发火，朝着白决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抓着冬枣就一溜烟地跑了。

岳不群忘了自己来的事情，头疼地将那方椅放回原位，看着白决的眼神里，一阵无奈：“你这么惯着她做什么？惯成这个样子，下次衡山刘师弟见了，都要笑话我，跟我炫耀他家姑娘多么淑女了。”

刘师弟？刘正风？刘菁？

白决想起衡山城刘府的画面，笑道：“多日不见，岳师兄怎么比先前执掌华山事务还累？对了，你不是去跟师嫂闭关生二胎去了么？怎么样了现在？”

此时的岳不群，眉头不似以往那般深锁，松散展开只是松散得太厉害了，跟个“八字眉”似的，眼圈深黑，嘴唇发干发白，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