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至德查清楚了?赵集真的提了一批兵器去他的铁冶里??”户部侍郎郭桓正在喝茶,手有点抖地喝茶……
听完郭桓的问题,蓝染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中午和那麦至德吃过饭后,蓝染便知道事情大条了,这麦至德靠不住,便连忙来郭桓这边拜访。
要说蓝染是联系地方官与应天府的那个推手,那协调应天府关系网的,便是这郭桓。
不同于麦至德这种后面加入的贪官。
郭桓是最初的一批粮食【生意】的参与者。
而蓝染已经一五一十地把新出现的情况和郭桓说清楚。
郭桓听完,是差点把杯子给砸了。
只觉得麦至德这脑子还能做到工部郎中,真是厉害……
“我亲自和麦大人去看的簿子,上面写得一清二楚,上月赵集提了一批走……用于虞衡清吏司铁冶……簿子我们已经处理了……”
蓝染缓缓回道。
两人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见郭桓脸庞都扭曲了不少,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
那些各地的布政使们若是知道麦至德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会不会把自己也抛弃……
能做到一方布政使的,那就是统管一方的一把手,真要发起狠处理起自己来,什么三品侍郎,户部大员,他们有一万种方法拿捏自己!各地布政使若是团结一心要干点什么,改天换日有点难,毕竟这些一把手没有军权,但是弄死自己绰绰有余!
郭桓坐不住了,他把茶杯一丢,也不管茶水漏到了桌面上,快步走到蓝染跟前。
“蓝染,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郭大人,我正是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才第一时间来拜见您。”
“没人看到你进来吧!”
“后门入。”
“好,你能来找我,应该也是有了点打算的,那批兵器的去向是永乐庄的铁冶,应该是拿去炼铁了,炼了火器吧!”
永乐庄造铁冶是瞒不住城里的,朱标根本就懒得封口,只是对外说是造新火器。
最初大家还好奇跑那么远造铁冶干嘛,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关注的人越来越少。
而现在,这铁冶,注定要成为风暴的中心了。
“麦至德还是有点能力的,他通过自己的主事向工匠打听到了,赵集他们分批次锻造了火器,第一批的印记是库房,想来就是库房兵器再熔炼锻造而成的……”
“他也就这点能力了!这批兵器必须回收!趁太子和陛下没有发现之前!”
“郭大人!”蓝染突然高声回了一句:“那永乐庄,有点问题……”
“你是说曹国公?”
“我就怕不止是曹国公……我义父蓝玉,曾经去过闹事,结果……您应该听过。”
“你义父虽然只是个侯爷,但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能让他退却的情况……之前和几个大人吃酒时聊天也觉得奇怪……怎么,你是有其他想法?”
“那永乐庄庄主,姓朱。”
“……”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天下间姓朱的人有很多。
但是永乐庄似乎神秘过头的。
曹国公有关,太子亲自下令铸造铁冶,再到现在扶摇直上的提拔……直接就是辅佐太子的少詹事。
这就很不对劲。
“不管他是谁,必须要回收那批铁器,这麦至德的屁股,我们只能帮他擦干净……”
“好……我这就去寻个能人……”
“不能伤人,绝对不能伤人,失窃可以,出了人命,事情就闹大了!”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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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关系网已经理清楚了……”朱标长叹了一口气。
人多少有点麻。
其实这些事情,本来是没那么好查的。
偷偷地贪一点官粮,报个损耗,他朱元璋和朱标,怎么查都查不了。
此时锦衣卫并未设立,南京只有上十二卫,也恰是因为没有锦衣卫,朱元璋对地方的政务管控是比较松散的,当然,军权,老朱是懂行的……
这政务交由布政使一把手全抓的后果就是。
共计十二位布政使,也就是十二位一省之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开始在粮税上大贪特贪……
没有什么掩饰的那种。
管军权的千户总兵们,是不能插手政务的。
这让布政使们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当毛骧让亲卫们散到各地去收集证据时,那是瞠目结舌。
贪污办法之简单,是难以想象的。
就是多收,少交……
加点税种,抽上来,上交朝廷时,又瞒下来。
这事情当地的百姓们可能不太清楚,但是随便问几个富商,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以毛骧手下的亲卫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那么多证据和情况……
尤其是太平府、镇江府,抽得极重,交得极少,都已经快要到了民变的边缘了。
朝廷还一无所知。
朱元璋和朱标之前是看过毛骧上报的大概情况的。
因为涉及到了前线,涉案的人又有六部大员在内,朱元璋选择了按下不动。
但是这却引起了毛骧的不满。
这位检校可是很有建功立业的心的,毕竟虽然他深得朱元璋的信任,但是品级并不高,这他肯定是不太开心的。
而现在,他一个小小的检校,突然有了权力带一堆亲卫,去查那些地方大员,甚至是查朝廷大员,这种刺激是无与伦比的。
虽然是只能在暗处,他没有权力去缉拿任何人。
但是已经足以让他有一种掌控生死的快感。
这让他欲罢不能。
所以他非常期待他与他部下收罗上来的名单,会有怎样的回应。
会有多少人头落地,会有多少权贵变成亡魂。
然后……
他的期待落空了。
朱元璋和朱标毫不犹豫地把这些名单给压了了下来。
毛骧想象中的清洗并没有发生。
这就很让他无奈了。
他又没法代替朱元璋去砍人。
于是这个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很好地觉醒了应该属于他的能力。
现在编造证据他还是不敢的。
但是利用手头的证据,进行串联,编排,这他已经是有能力的了。
于是在名单提交上去给朱元璋和朱标,石沉大海一段时间后。
毛骧,又把手头的东西润色了一遍。
原本是某某布政使下面的人贪腐。
在他的证据串联之下,很合理地推断出来了,其实这个布政使也是一身屎……
这种合情推理,大规模地出现在了新的报告中。
于是,就有了现在铁青着脸的朱元璋,和也是一脸愤怒的朱标。
不同于朱元璋,朱标其实是相对没那么容易被挑动起情绪的。
但是这次毛骧的报告写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他并不是平白无故地去捏造某某大员有问题。
而是从他的下属情况去往上推断。
保守也能治一个御下不严,往更严重里说基本就是包庇或者也参与其中了。
“毛骧,这些……都是真的……”
朱元璋一阵眩晕。
之前提交的第一份板上钉钉的贪污名单,虽然触目惊心。
但是更多的是低级官吏和地方官吏,大员涉及其中也多,但是不至于说让老朱发疯。
而现在串联出来这份东西……
“十二位布政使!!!十二位!!!整个大明都在贪是吧!!!从上到下!!!我原本以为只是那些张士诚,陈友谅留下来的余孽们在贪!啊?现在呢,我指派的人也在贪?!你告诉咱,有谁是没有贪的?!!”
暴怒的朱元璋,差点把桌子都给掀起来,甚至盛怒之下,还去踹了毛骧一脚。
毛骧被踹这一脚,可是又痛又乐,自己编排的东西,真的起作用了!!!
一股满足的感觉,油然而生。
朱标却也是在一边,无奈地开始劝慰自己的父亲。
“父皇,兹事体大,您先消消气……”
对于毛骧递上来的东西,朱标是看过的,有些是确实有,有些,却只能说是八九不离十的猜测,但是就算只是这样,情况也已经足够恶劣。
“我怎么消气,前线在打仗,这几年又是旱灾虫灾轮着来,饿死了多少人?但是你看这几个所谓的父母官,啊?我都不奢望他们爱民如子,他们能把百姓们当个人我都谢谢他们了!结果呢???!!!”
嘭!!!
又是一声巨响,是朱元璋用力地劈了下案台。
声音之大,甚至把殿外的内侍太监,都吓了一跳。
“咱要把这群虫豸,都剥皮实草!!!毛骧,你可以滚了!把你散下去的人,全部收回来,咱要他们有大用!”
大用?
毛骧终于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自己赌对了。
果然,飞黄腾达,是要自己争取的!
“是,陛下!!!”
一旁的朱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但是他微微转过头,瞥了一眼那长长的密信。
然后,沉默了下去。
这大明,才刚建立,就已经烂成这样了……
哎。
太子,只能长长地,又叹了口气。
而远在郊外的朱安宁,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辣椒……真的好辣啊!斯哈……”他和朱棣,吃的正欢。
已经很久没试过这种辣椒自由了,毕竟之前存量有限,而现在好歹是种出来一批了。
所以朱安宁和朱棣都吃得很欢脱。
方孝孺就要差上不少……
特别是他最开始还格物致知格了口辣椒,差点当场去世。
现在是涨红着脸,又菜又爱吃的样子。
“朱先生,这辣椒,好是过瘾啊……斯哈斯哈!”
“没想到方孝孺你居然也挺懂啊!斯哈!”朱棣在旁边接了话。
朱安宁则是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三人就这般大快朵颐,饭和菜都在极速被扫进肚子里。
而院外的一众工匠,也开始慢慢散去,明朝的加班加点,和现代的加班加点是不一样的,根本区别在于,明朝没有电灯,所以加班到视线不佳,就必须要离场。
现在正是这下班高峰期,一群工匠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往官道那边挤去。
他们都需要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批工匠都是应天府籍的,都有自己的住处,所有没有人会选择留在永乐庄。
李工匠走在最后,紧张地回头看了眼已经只剩下几人看守的铁冶,抖了抖……
只见铁冶角落里,闪出个黑影。
正是姬友命,他按照这李工匠给的讯息,慢慢摸向应该上了锁的库房。
只见他瞄了瞄远处的看守工匠,确定无人注意到他后,他一把把锁给摸了下来……想来,那只是假装锁了罢了。
然后,他一个闪身,就进到了四面都是墙的库房里,然后赶紧把门掩了起来,点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不然这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嗯?这火器怎么这般奇怪……”他看了眼地上摆放的火绳枪,自然是一脸懵。
但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姬友命很快压下了心中的好奇,连忙开始寻找刻有库房印记的枪。
库房其实不大,最近这一个月产出来的火绳枪也有限,不过是几十杆罢了,姬友命很快就在角落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六杆……没错了,哇……这么沉……”他想一手拿起六杆,却发现有点吃力。
不得已,只能偷摸摸走了两趟,他才把火绳枪运到旁边的树林里,用早就准备好的布包了起来,扫了点落叶掩盖了下。
然后这个道上有名的给钱就办事的独行客,在河边找了块石头,蛰伏了下来。
还有两杆在院内主人的屋子里。
他需要等到晚上,才能去拿。
雇主特意说过,绝对不能伤人性命……那就只能等到屋主人睡着了,然后下点药,再进去拿咯。
姬友命的计划很简单,但是他却屡试不爽。
有时候,越简单越有效。
姬友命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开始小憩起来。
朱安宁自然是不知道有人盯上了他。
他现在正在痛苦面具。
原本能在知识上给他带来压力的人是朱橚,但是朱橚已经离开了啊!
替换上场的人是方孝孺。
他正拿着那份注解,追着朱安宁问个不停。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是何解……”
“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是否言之太过!”
朱安宁好想逃。
幸好有朱棣。
是他出手解救了朱安宁。
“方希直,过来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