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初露鱼肚白，上常朝的官，那定然都是住在长安大街那块的。

毕竟以老朱的习惯，这天天天没亮就早朝。

他熬得住。

那些老头子可熬不住。

于是长安街就成为了众官的首选。

至于其余京官，如主簿这一类数量多，品级又不高，俸禄还没多少的……

更多是只能选择去二环外置业。

安慰一下自己享尽田园风光，也还算合适。

唯一痛苦的时间点便是隔一段时间便会有的大朝……

这实在是痛苦。

上朝本来就早。

离皇宫还远。

那是早上加早，好几个年纪大点的，马都骑不稳，打瞌睡，在那晃悠了一路。

而年纪不大的朱安宁也是其中一员。

他打着哈欠。

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在那晃个不停。

“朱大人骑马还需要稳当些啊，这些年堕马可是伤了不少人的。”

是戚祥在一边提醒着。

他们都穿着官袍，朱安宁更是穿上了飞鱼服，这也是戚祥提醒的。

马队里人并不少。

朱棣朱橚李景隆等人，都骑马跟在一旁。

这浩浩荡荡的样子，在应天府外，居然……一点都不扎眼……

主要是天乌漆嘛黑，大家也看不清对方的官袍……

只知道大家都是赶早班的苦命人。

“诶……王校正。”

“许主簿，诶，这不是王都事，陈经历么，好久不见啊……”

一群人挤在应天府门口相互打着招呼。

朱安宁等人是去到那附近。

便也是下了马，准备汇入人流。

“老邓，听说了么，昨日好似说是要追朝的……”

“追朝？发生什么大事了？”

远远地，朱安宁就听到有人在讨论。

“上了朝还追朝，这事可不常有……北边又出问题了？”

“你是不是脑子还没醒，沐将军才打了个大捷，那边能有什么问题……而且昨日的追朝，最后好像被叫停了，说是今日大朝，今日讨论更佳。”

“停了？大朝要讨论的事情……是西南？”

“有可能哦，之前不是说有急件说西南有事……但是事后好像又不了了之了。”

“有人说是咱的人被杀了，有人说是西南又有土司叛变了。”

“前者吧，那元贼不是都杀了我们好几拨人了么？土司叛变，按咱们陛下的性子，早就平了吧。”

“可不好说，元贼杀了我们的使臣，不也是现在还在蹦跶？”

“诶对，这西南可不好说，山高皇帝远，说的是真一点没错。”

议论声从未停歇。

都是些京官，消息还是相对灵通些的。

他们都知道有事。

但是什么事呢？

那就只能靠继续八卦了。

“我听说诶，好像又有人贪粮了。”有个老臣，说话的声音并不小。

直接是把身边一圈人都吓在了原地。

郭桓案才过去多久……

布政使干了十二人，尚书全部贬了，六部一下，抓了一大片，虽然最后出乎意料的是，死的人并不多。

但是波及的范围广啊。

地方一下不少官员也在确定证据后，扫了一批。

不死的也要缴议罪银，完了三族都还不能入仕。

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有勇士？

“啊？”不少人是直接叫了出声。

“老姜，说清楚些。”有人催促了句。

但是那老姜却也是摇了摇头。

“我也就知道那么多了……”

随着老姜话毕。

却没能说平息这一议论的声音。

实际上，现在要比刚才吵闹数倍。

所有人都在那讨论又出了什么事，过往的一些小事不断被他们刨出来，说个不停。

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一个人说到点上。

朱安宁跟在最后，是叹了口气。

空印……

这个做法大概已经持续几十年了吧。

可以说是由来已久了。

真是因为由来已久，竟然真就没人把这事当事。

直到遇上较真的老朱。

这就成了大事。

说白了就是，这是存在却完全不合理的事情。

近些的地方，纯属懒政，远些的地方，也是在取巧……

并不能说这庞大的地方官群体就是无辜的。

但是……

全杀了？这更不对头吧。

从历史结局来看，死人最少的说法是几百人……起码是契合地方主官数量的。

也就是说，盖了章的，老朱都会干掉……

朱安宁现在的感觉就是，很不想理这件其实跟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

但是他隐隐又能感觉到，老朱一定会问自己意见……

不然，不会特意让戚祥来叫自己。

那么，是否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支持老朱把人都给突突光呢？

扪心自问一下，他是做不到的。

“朱哥，这事你可千万别插嘴。”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朱安宁，一旁的朱棣，突然开口道。

他也不管旁边的朱橚李景隆听没听到。

是说得直接。

“你又知道我有意见？”朱安宁是勉力笑了笑。

朱棣却是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昨日我们听到的事情若是真的，父皇是绝容不下的！”

“你爹确实小心眼……”

“朱哥，此话现在也不应当说！”

“我知道……哎。”

两人的对话让身边的人是莫名其妙。

但是却也没敢插嘴。

毕竟朱棣是少有的表情严肃的样子。

而随着愈发靠近城门。

那灯光终于是照得更清楚了些。

很快，就有人看清了蟒袍和飞鱼服。

那是直接就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要知道，住在京郊的大多都是些小官。

结果现在人群里混入了大佬。

那是直接让四周的人噤了声。

醒目些的更是给朱安宁和朱棣等人让出了位置。

“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啊……穿飞鱼服的是谁，哪个侯爷么？侯爷不住城里，住京郊干嘛？”

“你这就不懂了吧，好些侯爷是喜欢住外边，玩得花嘛嘻嘻。”

“你们且说话小声些吧！”

有人终于是忍不住提醒了句。

然后场面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这动静也是略微有点出乎朱安宁的意料。

而后他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大概率是……朱棣和朱橚的蟒袍太过扎眼的缘故。

好像……自己的飞鱼服也有点东西啊……

似乎，不少人，都在打量着自己。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