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又好像没死。

“……”

江满蠕动着自己的身体，爬到另一边，从废墟上滚了下去，彻底避开许流的视线，他才松一口气。

想了想，又不放心的捡了点石块盖在自己身上。

许流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听到一点奇怪的动静。

“你还在吗？”他虚弱的问道。

江满继续装死，捡石头的动作放轻了许多。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许流有意询问江满刚才的事是怎么回事。

但见他避自己如蛇蝎，他又不好意思开口。

两具尸体在废墟中发臭发烂，无人问津。

直到学校重新找了施工队，打算重建游泳馆，这才将他俩的尸体带了出来。

此时的俩人，早已成为一具白骨。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灵魂还清醒的被困在自己的白骨中。

许流在帮忙搬运东西的人群中，见到了从江满身体里分裂出去的林游。

他就是活生生的人，会热心的帮助别人，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疼了会叫，受伤了会流血，被人欺负了也会打回去。

但他只有流血的时候，装死的江满才会有点动静。

直到他俩的尸骨被丢到后山埋在一起，他才有机会向江满问出这个问题。

“那个林游，也是你吗？”

不等江满回答，林游在大半夜骂骂咧咧的出现在后山，将他俩挖了出来。

林游的脸色憋的铁青。

把江满那半截骨头粗暴的拽出来，丢在地上。

“我让你饿了就来找我，你不来，自己也不离开，一直躺在游泳馆里干什么？我天天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怪味，今天还被埋了！要不是我特意过来帮忙，看看他们要把你埋哪儿，我看谁能来救你！”

“……”江满不断给他使着眼色。

可惜他半具白骨，只有两个骷髅眼，对方完全看不懂。

直到许流疑惑的出声，“你们两个有通感吗？”

林游：“……”

江满：“……”

世界都沉默了。

林游呆了几秒钟，忽然起身，撒腿就跑。

跑到一半，又返回来，把江满半截骨头抱走了。

吓死他了！

居然还有一个人！

不对，都不应该说是人，反正……莫名其妙的东西。

许流一个人被丢在后山，日复一日。

直到这个世界变得一片漆黑，他耳边传来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林游：“没看到她，不好玩。”

林游：“死了好几个，转换了？”

林游：“还有一个有自主意识？好麻烦啊……”

单沅：“谁！谁在说话！别想吓唬我！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啊！我瞎了！”

“……”

林游：“随便弄弄就行了，快开下一次吧，我还找人呢。”

江满：“到底谁是温蝉？”

林游：“不知道啊，应该是我老婆吧？不然我的账号里不可能只有她一个联系人。”

林游：“看得出来她占有欲很强，都不让我留别人的联系方式。真是的，那么喜欢我怎么还不来找我……”

随着他的抱怨声，世界恢复光明。

许流感觉自己能动了，一睁眼，发现自己坐在教室里，正在上课。

他活过来了，但他不再是玩家了，而是普通的npc，玩家换了一批人。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江满再次被游泳馆的坍塌砸死，单沅网恋奔现出意外，他自己也被玩家痛下杀手。

“……”

世界陷入黑暗，亮起，重复，死亡。

一遍又一遍。

再次睁眼时，他试图阻止江满去游泳馆，单沅搞网恋。

阻止的下场就是，他死的更早了。

只要他有半点想要阻止这些剧情走向的念头，他一定会成为玩家们第一个暗杀的对象。

再一次副本关闭后，世界陷入黑暗中，他突然被选为了这个世界的“导游”。

终于学会了江满和林游那一招，从尸体中分裂出来的灵魂，形成了一个新的生命体。

不过他的灵魂不是分裂出来的，而是用整个灵魂形成的生命体。

“同样都是离魂出来的，凭什么我不算活人？”

许流将脸埋进双腿之中，痛苦又崩溃。

这次的副本开启后，他觉得自己被选为了“导游”，一定是在给他机会。

他得到了一些“导游”该得到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现在也是npc，他应该也可以杀掉玩家离开这里的。

恰巧碰到了第一次对他痛下杀手的两位玩家返场，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一次，他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一切到今天晚上都很顺利。

直到温蝉的一句，“你还活着吗？”给他彻底整破防了。

他活着的，还活着的！

不然为什么会感觉到痛苦？

温蝉回头，扬起脑袋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林游，指了指许流：“这小子原来跟你学的啊。”

“不是。”林游偏过头，不承认，“有区别的。”

江满和林游是在死亡的瞬间，将所有血肉和器官“献祭”给林游，那些血肉形成新的身体，所以他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而许流早已死透，没有血肉用来献祭，他的身体是假的，只是用他的魂魄在支撑着。

所以他有了一项新的能力。

离魂。

一旦离魂，身体就会像木偶人一样僵硬无神。

那本质上不是他的身体。

只是作为“导游”的福利体罢了。

温蝉大概也能猜到些什么，她点点头，缓缓起身。

蹲久了头有点晕，她晃了一下身子，林游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

温蝉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笑眯眯的问道：“所以你们无限循环死亡的原因，跟离开这里有关系吗？”

一阻止他们，就会被第一个暗杀。

怎么想都是有关系的。

许流也平复好心情，抬起头看向林游。

他的眼眶红红的，露出少年人特有的迷茫和无助，可怜至极。

死亡之后，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被蛆虫吃掉，偶尔还会形成巨人观爆炸。

这些他都清晰的体验过了。

他不明白明明很痛苦的事，江满为什么还会每次都找死。

规则是这样定的吗？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在玩家到来的时候发生这种事，而是在玩家来之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