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克兰的灵魂拷问，让本来还算愉快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包括奈塞利副校长在内的所有教官的脸上，都写满了冷漠与不满。

显然，这些大块头新兵们虽然已经训练好了队列，可他们使用火绳枪的时候，简直就如同杂技团的小丑们似得，不论是此前法兰西皇家陆军发生过的真实事故，还是所有人想象之外的意外，全都在这些人的身上演绎了一遍。

先不说那些差点对着战友后背开枪的低级失误，光是在装填火药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引燃了火药壶，整条胳膊差点被直接碳化。

像什么忘记点燃火绳、丢失通条、被刺刀割伤，还有被枪管烫伤之类的事情，简直就是层出不穷。

这些“意外”的出现，不仅严重影响了士兵们的士气，也让他们对火绳枪充满了畏惧，个别因此受伤的士兵们，甚至认为这种全新的武器，会要了他们的小命，并且坚持拒绝使用火绳枪作战。

好在那些接受训练的炮兵们，因为人数较少，还可以享受到教官们一对一、手把手的教授，否则恐怕还会引发更大的意外，造成范围更广的不良影响。

要知道，火炮所使用的火药数量、炮弹的威力，远比小小的火绳枪大出了好几十倍。

所以，即便是法兰西皇家陆军中经验最丰富的教官，瓦朗坦少校也几乎对这些新兵们失去了信心，与埃德蒙一样，只要求新兵们可以正常使用火绳枪即可，炮兵则交给教官们来协助完成。

毕竟，作为目前法兰西皇家陆军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一支军队，按照国内的选拔要求，至少也得中学毕业，并且精通抛物线等数学理论基础。

这时，一名信使急匆匆地来到训练场内，递给了盖克兰一封信道。

“尊敬的盖克兰先生，刚刚收到一封重要的信件，需要您亲自阅读！”

盖克兰满脸不解地打开信封，只见这封来自于埃德蒙的亲笔信内容十分简单，要求他尽快前往克拉科夫市，亲自汇报目前的准备情况，还有相关的战术安排等。

显然，埃德蒙也知道盖克兰在贝尔格莱德的存在，有可能会干扰到自己周密的计划，打算暂时支开盖克兰，好让奈塞利等人继续执行自己的命令。

于是，刚才还很有兴致的盖克兰，瞬间变了脸色，他茫然地看向奈塞利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考虑再三之后，终于用忧虑的语气道。

“埃德蒙陛下让我尽快前往克拉科夫市汇报目前的情况，尊敬的奈塞利副校长先生、瓦朗坦少校先生，请问我该说些什么？”

奈塞利很快明白了盖克兰想要套话的意图，满脸平静地耸耸肩膀道。

“当然是如实汇报了，尊敬的盖克兰先生，难道您要告诉埃德蒙陛下，就说这支巴尔干联军的水平，已经接近法兰西皇家陆军第一集团军的平均水平了吗？”

盖克兰也明白奈塞利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旋即义正言辞地道。

“哦……不，我其实很想告诉埃德蒙陛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派遣法兰西皇家陆军第二集团军前来支援，因为这支巴尔干联军不堪一击，很有可能会导致我们输掉这场关键的战役！”

奈塞利与瓦朗坦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安，好在后者依靠着在战场上练就的应变能力道。

“完全没有问题，尊敬的盖克兰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转告埃德蒙陛下，再帮我划拨一点宝贵的弹药，因为训练这些新兵的消耗，远远超出了我们此前的预估！”

盖克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道。

“放心吧，尊敬的奈塞利副校长先生，瓦朗坦少校先生，我一定把你们所有的请求，还有当下的局势，如实转告给埃德蒙陛下的！”

盖克兰说完后，便急匆匆地骑上了战马，率领着手下的骑士们，朝着克拉科夫的方向疾驰而去。

奈塞利看着盖克兰离开的背影，只是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然后跟瓦朗坦少校等人，继续着今天的训练科目。

在他们看来，只要这八万名巴尔干联军的火绳枪兵们，在战斗的时候，能够排成整齐的队列，听命于军官的指挥，很好地使用线列步兵战术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至于这些身材魁梧，体格强健的新兵们，是否会在战斗的过程中，误伤己方的战友，或者是被自己携带的火药壶点燃，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克拉科夫皇宫内，埃德蒙已经把帝国超过九成以上的政务，全部交给了尼古拉等大臣们处理，自己则全心全意地关注着这场即将爆发的大战。

埃德蒙当然明白，贝尔格莱德距离克拉科夫虽然有着近五百公里之遥，其中还要途径瑞士王国和奥地利王国的边境线，基本上对法兰西帝国难以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但作为签署《柏林同盟合约》的首战，他当然不希望拥有法兰西教官团，还有法制武器加持的塞尔维亚帝国，被奥斯曼人轻易击败。

这样不但会有损法兰西帝国的威望，也不利于继续利用这场与奥斯曼人的战争，消耗巴尔干半岛诸国，还有匈牙利王国等国的国力。

想到这里，埃德蒙不禁头痛不已，很难做出自认为完全的策略。

由此可见，大多数只有胜负这两种选择的战争，想要人为的操作出第三种平局的结果，并且还不会让外人发现的难度，绝对比取胜或者失败要大的多。

这就相当于后世学霸在考试的过程中，展示控分的技术那样，拿到某些科目的满分和某些科目的零分，依然可以凭借总成绩排名第一。

显然，立志作为欧洲第一“学霸”的埃德蒙，还没有这样高超的技术和信心，在面对强敌奥斯曼帝国，还有一群带不动的“猪”队友时，可以轻松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正当埃德蒙认为A计划似乎有些不大稳妥，那些巴尔干联军的新兵蛋子们，很有可能会在战斗的过程中，因为训练度不足，欠缺新式战术的战斗经验，或者其他意想不到的因素而溃败，不得不构思B计划的时候。

法兰西皇家陆军第二集团军总指挥吕克准将，率领着手下的数名副官和幕僚们，行色匆匆地来到了克拉科夫王宫里面。

这位炮兵出身的优秀将领，刚一见到埃德蒙时，便忧心忡忡地道。

“我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们刚刚收到最新情报，卡琳萝芙娜女公爵在得到我们的老式火绳枪、克虏伯加农炮还有法兰西巨炮之后，立刻开始进攻别洛焦尔公国！

别洛焦尔公爵面对来势汹汹的攻势，立刻向莫斯科大公国效忠，莫斯科大公则向钦察汗国派出使者，请求月即别汗立刻驰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钦察汗国大概率会派出他们引以为傲铁骑大军，帮助莫斯科大公国对付诺夫哥罗德公国，看来法兰西帝国的盟友要遭遇麻烦了！”

杰拉尔等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们纷纷皱紧了眉头，作为埃德蒙最为忠诚的骑士，他们尽管极少对法兰西帝国的内政还有对外策略发表意见，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前者还是忍不住怒斥道。

“噢……见鬼，这对法兰西帝国还有在诺夫哥罗德公国的法兰西籍商人们来说，可不是个什么好消息，那个贪婪的女公爵难道就不能等到巴尔干半岛的局势稳定之后再动手吗？”

曾经担任过布列塔尼公国的观察员兼外交官的巴尔，也紧跟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道。

“没错儿，诺夫哥罗德公国的火绳枪兵和炮兵人数不多，很难应付机动性极强的钦察铁骑，一旦卡琳萝芙娜女公爵战败的话，月即别汗大概率会乘胜追击，直接解决诺夫哥罗德公国，届时阿尔贝公司在诺夫哥罗德公国的产业恐怕也会遭殃。”

一时间，大多数第二集团军的高级军官们，还有埃德蒙身边的圣殿骑士们，纷纷开始谴责卡琳萝芙娜女公爵的愚蠢、贪婪，以及无知。

在他们看来，即便诺夫哥罗德公国有着牵制挪威王国、瑞典王国，还有东北部其他国家的重要战略作用，还有能够提供充足的兽皮、蜂蜜、木材，鱼类等资源。

可是如果激怒了横跨欧亚的钦察汗国，让法兰西帝国遭受北部敌人的威胁，被迫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时，也依然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弃子。

……

正在为即将开始的贝格尔莱德保卫战头痛的埃德蒙，看着一脸凝重的吕克准将，还有愤愤不平的杰拉尔等人，也意识到局势一下子又变得复杂起来。

埃德蒙明白，在目睹了自己因为战争红利，而大发横财并且领地扩大数倍的卡琳萝芙娜女公爵，在尝到了吞并较小的特维尔大公国的甜头之后，很难控制住内心的贪欲，放弃对土地面积更大、更肥沃，实力更强的别洛焦尔公国下手。

因此，考虑到几乎不可能让卡琳萝芙娜女公爵回心转意，放弃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大搞扩张领土战争的政策之后，埃德蒙很快放弃对诺夫哥罗德公国的权力支持，决定给钦察汗国的月即别汗写信，表示法兰西帝国并不支持诺夫哥罗德公国的举动，并且愿意与钦察汗国友好交流，加强在贸易上面的联系。

不得不说，作为一名优秀的皇帝，埃德蒙在利益和情欲上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毕竟，不管怎么说，拥有纯真罗马血统的凯瑟琳女王，各方面条件都要优于那个有着瓦良格、斯拉夫、维京人血统的卡琳萝芙娜公主。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和大是大非面前，必须得分清楚主次才行！

因此，略作思考的埃德蒙，几乎在心中单方面撕毁了《法诺同盟合约》，也忘记了想要充当罗斯帝国之父的夙愿，当即十分肯定地道。

“好了先生们，请安静下来，看样子我们必须得做出选择了，否则刚刚才摆脱战争泥潭的法兰西帝国，又将会陷入到更大的战争泥潭之中，给我们所有人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杰拉尔立刻附和道。

“您说的非常对，我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们必须得在这个时刻，保持绝对的清醒与冷静！”

巴尔也跟着道。

“众所周知，法兰西帝国崇尚和平，只有在和平的日子里面，我们的餐桌上才会充足的面包和肉类！”

吕克准将道。

“没错儿，我们是得重新认识一下这个盟友了，得搞清楚它到底是在帮助我们，还是会阻碍我们的发展！”

……

显然，一众军官跟骑士们的意见，几乎跟埃德蒙完全一致，恨不能立刻就跟诺夫哥罗德公国切割。

这时，加入圣殿骑士团大约三年多的约翰·霍克伍德，脸上也露出同样忧虑的表情，这位以雇佣军身份效命于英王爱德华三世的传奇骑士，在历史上曾经率领着“白色军团”受雇于意大利的各个城邦。

到了十四世纪九十年代末时，更是依靠着强大的战斗力跟指挥能力，担任了佛罗伦萨守备军的总指挥，并且率领着手下的佣兵团击败了米兰。

他在病逝之后，佛罗伦萨共和国还在圣玛利亚·德尔·菲奥雷大教堂为他举办了国葬，甚至还赞誉他为“佛罗伦萨的救世主”。

于是，他凭借着独到的战略眼光，以及大胆的想法，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我尊敬的皇帝陛下，我认为我们应该大胆一点，不要把那个日渐衰落的钦察汗国误认为是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那样，会对法兰西帝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我是说，即便卡琳萝芙娜女公爵遭遇了严重的失败，也算不上什么糟糕的事情，诺夫哥罗德公国的城防非常坚固，月即别汗大概率难以在短时间内征服它！

况且寒冷的冬天马上就要到了，没有人愿意在冰天雪地的北地打仗，而春天冻土又会开化，战马的铁蹄会深陷在湿地之中，天气会帮助我们的盟友直到明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