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解:“……”
虫蛹吸血的速度超出他的想象。
原本浸过它们的血不过一晚上便会被吸干。
如此下来,便是身体强壮如他也禁不住放血了。
“老爷找小的有何吩咐?”
叶沅上下再打量周解后道:“你需不需要去医馆?老爷带你去医馆。”
“不用。”
周解道:“夜里没睡好罢了。”
叶沅道:“那你出来吧,我有事……”
“就在这里说。”
周解坚持道:“我困得很,还想睡会儿。”
周解面色苍白,确实是很缺觉的样子。
“要不,等你好点儿了再说?”
叶沅自问素来是很能体贴下属的。
“老爷。”
周解无奈道:“你有这功夫,你都能说完事儿了。”
“我想聘请你当我衙门的捕快!”
稍停,犹豫一下道:“师爷也可以,反正这位位置都空着,你想挑哪个挑哪个。”
“不选。”
周解道:“我要在家中照顾奶奶,空怕要辜负老爷好意了。”
“为什么?”
叶沅不解道:“你这个年纪了,应当立自己一番事业,而不是整日摆摊当小贩,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大想当媒婆。衙门的月钱虽然不是很高,但也足够你生活,而且出去也十分体面。”
“周解,”叶沅道:“我想不出你拒绝的理由。”
“我自由自在惯了,天高海阔凭鱼跃,任鸟飞。”
周解道:“实在办不来衙门的差事。”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了。”
叶沅有些失落离开。
周解将门关上便用背部靠着门板。
手腕上缠绕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濡湿透了,鲜血凝在尾巴尖儿上,滴落在地。
周解叹气。
难怪梵净天的人要用少女的身体培育幻蝶,用饲主培育幻蝶,真的会弄死自己。
“等会儿让顾寒衣去药铺抓一点补血的药回来。”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死在这几个虫卵身上。
周解回到床上躺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昏昏沉沉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这次是奶奶。
“周解,快起来吃晚膳了。”
这次名字叫对了。
不用装扮成爹或者是女装了。
周解出门之前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想让脸色看起来好点儿。
“奶奶,今晚吃什么……老爷?”
周解看着摆碗筷叶沅,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百花村救过我一命,我还未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叶老爷买了好多东西来,人参灵芝血参,红枣桂圆还买了好大一块肉……周解,你快来谢过老爷。”
周奶奶满脸喜色。
下一句就变成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今后有福气能嫁给叶老爷。哎?叶老爷,你家中没有妻妾吧?”
“有。”
叶沅为了切断周奶奶接下来的话头道:“我家中有一美妻,甚是善妒小气,不许我纳妾。”
“那真是可惜了。”
周奶奶惋惜道:“昌明街石磨豆子坊掌柜的幺女,年方十六……”
“奶奶,先吃饭。”
周解匆匆打断奶奶扶着她入座。
顾寒衣性子冷清,不善言辞一顿晚膳吃得十分沉默。
说话的人只有周解叶沅以及不跟他们在一条对话线上的周奶奶。
今日百日是大日头,晚上便是满天星斗。
周奶奶让顾寒衣将湃在井水里的大西瓜捞起来,切开了留叶沅在院子里吃。
竹编的藤椅,西瓜果子放在石桌上,抬头一条明亮的银河自头顶蜿蜒而过。
偶有一些虫鸣,这便是最是惬意的夏夜。
“老爷今日去而复返……”
“实不相瞒,叶知州今日来了。”
叶沅叹气道:“他还带来一个噩耗。”
“遇仙楼底下挖出的几十万两银子,他接不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那老爷打算怎么办?”
“溪山县的案子自是我断,交给叶知州本就是推脱之举。”
耳畔响起一声轻笑。
叶沅微恼道:“你笑话我?”
“不敢。”
周解道:“老爷年轻,阅历不及叶知州,有叶知州在,即便是遇上什么难题他也能斡旋一二。为官之道,并非只有一腔热血,一身清正骨便可。亦要有自保之力,否则只不过是无脑之勇。”
他目光清亮看向叶沅,“老爷做得对,并无不妥,所以无需觉得不好意思。”
叶沅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如此明白老爷我的难处,老爷便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
“老爷又有什么趣闻?”
周解十分给面子问。
“说起来兴许是与你一道的人。”
叶沅卖了关子。
但成功的将周解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长安有一个留仙上人,他以亲人之血肉召来了九天之上的神鸟凤凰,再以金刀剖开凤凰心脏入药治病。”
叶沅说着故意停下来看向周解,嘴角带笑:“这算不算是一桩奇闻?”
“召凤凰,剖心取凤心入药?”
周解若有所思道:“此人幻……”
说着他突然改口道:“倒是有几分意思。”
“你知道的,他并不是什么能人,也不没有通天法术。他只是一个幻术师,一个稍厉害一些的幻术师罢了。周解。”叶沅看向周解问道:“你这通身的幻术本事,是从何而来的?你的父母又是因何不在?”
原本轻松惬意的夏夜乘凉氛围,随着叶沅这句话问出口而瞬间如同镜子坠地,碎裂成渣。
周解想像从前一般嬉笑糊弄,但却发现自己连假笑也做不到。
“大人在疑我。”
周解眼神冷若寒潭,“大人怀疑我与梵净天有关系?”
确实有关系。
他的《灵宝手札》便是梵净天的至宝。
但他不能承认。
《灵宝手札》梵净天的人想要就一定会再来找他,他就不用大海捞针似的去找梵净天的人。
他一定能寻觅到爹娘的踪迹!
《灵宝手札》不能交,他的幻术秘密也不能说。
演戏,他最会了。
爹娘失踪之后有心怀不轨的人欺负他们祖孙,抢夺财物,日常欺压更是家常便饭。
奶奶那时候还是正常的,她除了声嘶力竭的大吼,拿着棍棒去打他们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可他们又岂会怕的?
他装死,装恶霸,小小的身板将他们打怕了才保住这方家宅。
那时候周解便想,若是连家都守不住,爹娘回来了该去哪里找他?
家宅,他寸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