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消散，夜幕降临。

并不算整洁的街道上，只有寥寥几盏路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偶尔经过的行人，脚步匆匆，似乎是生怕走慢一点会有什么危险。

“吱呀，吱呀。”

一名卖烤红薯的老妇人，推着一辆老旧的三轮车，步入了一旁的小巷之中。

巷中黑暗，幸好有微光从两边土胚房的门窗缝隙洒出，能稍微看清脚下的路面。

但看不清的角落中，似乎有阴影潜伏着。

老妇人形如枯槁的双手，紧紧抓住车把，强作镇定地往前行进着。

走了好远，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她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走出几步，两道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喂，老太婆，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说话的是一名青年男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体型消瘦，面色苍白，但是眼神很是凶狠。

“我，我没钱。”

老妇人抬起头，眼中露出畏惧之色，战战兢兢道。

“没钱，你卖了一天的烤红薯，会没钱？”

青年男子冷笑。

“少废话，快把钱拿出来！”

右边的青年也跟着低吼道。

说完，看了一下周围。

“我真的没钱了，我孙儿发高烧，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他买药了，可是两天了，他还是没好一点……”

老妇人说着，眼泪也掉了出来。

她的孙儿，跟眼前两人年纪也差不多。

二人相依为命，依靠卖烤红薯，勉强维持生计。

可前两天，天气转凉，孙儿发了高烧，为了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

她现在身上是有点钱，可那是救命的钱。

“闭嘴！”

右边的青年怒喝一声，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把钱交出来，听到没有！”

老妇人吓得后退了半步，一言不发。

持刀青年爆了一句粗口，目光看向三轮车后面。

一些红薯放在那里。

桶上面还有烤熟的，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生红薯也值点钱，熟的还能充饥。

于是两人快步走到后面，掏出一个袋子，将那些红薯，装进袋子里。

“不，不要！”

老妇人大惊失色，下意识就要上前进行阻拦。

“滚！”

老妇人被狠狠推了一把，倒退了两步，一下子摔在地上，发出痛呼声。

“不要啊，求求你们了，不要全部拿走啊，给我们留一点吧。”

她哀求着。

两个青年充耳不闻，很快拿光了所有红薯，然后，消失在阴影中。

“真是两个小畜生！”

两边房屋中，传来低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人手上有刀的。”

“唉，这个世道……”

声音很快消失，四周再次恢复平静。

老妇人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扶着三轮车，到后面一看。

果然，一个红薯都没有剩下。

她擦干眼泪，继续推着三轮车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在一间土胚房前停下。

屋内亮着烛光。

“是江奶奶吗？”

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从里面打开了门。

老妇人的面色顿时紧张起来，看了一眼屋内，问道：“小城他？”

“烧退了不少，就是还没有醒。”

女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她就住在隔壁，江奶奶出去的几个小时，拜托她照顾一下江城。

这点小忙，她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跟做针线活也不矛盾。

“真，真的吗？”

江奶奶声音颤抖，急急忙忙进屋，走到床边，伸手摸向床上青年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瞳孔放大。

紧接着，她又试了几次，确认无误之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陈嫂，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你……”

女人赶紧打断了她，笑道：“江奶奶，这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是江城他吉人自有天相，还有您的照顾。”

“不不不……”

老妇人紧紧抓住女人的手，她太激动了，以至于回来路上发生的事，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

朦胧之中，江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感觉有些奇怪。

自己应该是在地铁上吧？

难道有同事，认出了自己？

可这声音，一个比较苍老，另外一个年轻的声音，也很陌生。

好奇让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由铁皮做成的屋顶。

“醒了！醒了！”

耳边的声音更加激动了。

“小城，你终于醒了，奶奶快要担心死了。”

江奶奶热泪盈眶。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年轻女人也被触动，红了眼眶。

江城一怔，转过头，看向眼前的老妇人，瞳孔猛地瞪大。

“奶奶？！！”

他张大了嘴巴。

不敢置信。

小的时候，父母进城打工，留下他跟奶奶在乡下生活。

乡下条件并不好，难得见一顿荤腥。

奶奶有什么好吃的，都不舍得吃，总是留给他，夏天天气热，没有电扇，就一直用手扇扇子，等他入睡后自己才睡。

记忆最深的一次，为了给他找河蚌，改善伙食，被毒蛇咬了一口，幸好毒蛇毒性不强，又送去诊所及时，捡回一条命。

岁月无情，等他上高中，快要高考的时候，奶奶去世，家里人害怕影响他备考，等高考结束之后，才告诉他。

得知消息之后的他，差点崩溃了，连后来高考分数出来，能报上省重点大学都不怎么高兴。

再到后来进了社会，做了牛马，他才越发觉得，童年时才是最快乐的。

结果那时的他，不仅不知道珍惜，还常常闯祸，惹奶奶生气，等他长大，能自己赚钱，有能力报答奶奶时，后者已经不在了。

可现在……

他看着眼前慈祥的老人，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说，自己还在做梦？

床前的两人，都被江城这夸张的反应弄得一愣。

但见到江城醒来，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江奶奶笑道：“我的乖孙，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天奶奶都要担心死了，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江奶奶，别瞎说，”一旁的年轻女人打断她，随即又看向江城，关心道：“小城，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

江城还是没有弄清楚眼前的状况，直到一大段记忆，涌入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