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六韬》所述:骑者,军之伺候也,所以踵败军,绝粮道,击便寇也。
若于平原作战,一骑足以当步卒八名;若于险峻地形作战,一骑也可当四名步卒。
瓦剌人虽然不清楚这句话,但他们往常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能够冲锋起来,哪怕是明军神枪神炮,也阻挡不住他们进攻的步伐。
所以看到明军主动冲锋,也先也沉默了。
直到明军行进过半,也先才轻声道:“对面是谁在领兵?”
“回太师,看旗帜好像是明国英国公。”马哈则也疑惑道:“听那些俘虏的说法,张辅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为何会如此不智?”
也先闻言皱起眉头,淡淡道:“命一队千户去探探虚实。”
马哈则点点头,双手放在指尖吹了个响亮的呼哨。
哨音未落,山下略显散乱的军阵忽然分开,随着一阵狂野的马蹄声,上千名骑兵手举弯刀,在周围军士艳羡的眼神中,怪叫着冲向了明军。
也先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面无表情的看向远处的明军,眼神闪烁不定。
“贼出!”
最前列负责观察的士兵立马回身嘶吼,一声声相同的呐喊过后,明军战阵收缩得更为紧密。
“二百步!”
刀盾兵闻言立刻上前,重重将盾斜插在于地,抵在肩膀上,以预防即将到来的冲击,冲锋的队伍也随之停止了前进。
“一百步!”
令人牙酸的弓弩声在阵列中央响起,无数精壮士兵迅速将长矛搭在盾牌上,组成简单的拒马,身子微沉,双手紧握矛柄。
“七十步!”
“放!”坐镇指挥的都督梁成面容紧绷,拔剑重重一挥。
无数箭矢带着尖锐的破风声从众人头顶呼啸而过,直落向瓦剌骑兵。
早就与明军交战数次的瓦剌骑兵,熟练的分散了队形,身子紧紧贴在马上,手握长刀,无视了身边中箭坠马的同伴,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军阵。
“三十步!”
在最后一波弩箭平射后,弓手迅速抽出长刀,微微躬身准备应敌。
这次战斗,梁成特意将有经验的士兵放在了最前方和后方,以防止阵线被瓦剌一冲即溃。
对于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来说,他们是第一次正面迎战瓦剌。
王二狗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可不等他平复激动紧张的心情,前方破音的吼声再次来到。
“贼至!
杀!”
在短暂的失聪后,无数声音如潮水般涌进了他的双耳。
碰撞声、践踏声、喊杀声,哀嚎声.......王二狗感觉自己脑子一片混沌,茫然的随着众人向前冲去!
瓦剌用十几名骑兵的死亡撕开了明军的防线,顺利冲进了人堆中,几乎是一瞬间,明军中就多了数条血路。
看着眼前血腥的场景,王二狗懵了,无意中犯了战场上的大忌。
分神!
一名瓦剌骑兵注意到了这份唾手可得的军功,立马调转马头,拍马冲了过去,身子微微探出,手中的长刀已经摆在了最适合枭首的位置。
噗通!
王二狗被人扑倒在地。
他茫然的回过头,看到的只是一具无头尸身,尸身上的衣服他再熟悉不过。
“什..什长?”王二狗颤抖道。
瓦剌骑兵没有一击得手,却没有恋战,而是朝王二狗不屑一笑,拍马向另一个方向冲去。
就在王二狗疑惑时,突然感觉脖颈一凉,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短短几个呼吸,意识便堕入了黑暗......
“太师,在下请命出战!”马哈则见山下骑兵进展顺利,便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
也先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看向远处高高竖起的张辅将旗,皱眉喃喃道:“莫非真是我想多了?”
“太师您觉得不妥?”马哈则有些疑惑,明军虽然抵抗顽强,但士气明显不足。
他相信只要自己带人冲杀下去,明军绝对会溃败。
但也先没有发话,他也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委婉道:“太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这次若不尽全力,万一明军吃了教训,撤军再坚守不出,咱们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也先沉思片刻,突然道:“阿剌知院那边有消息了么?”
多利走上前躬身道:“将军卯时刚刚派人前往,估计这会应该快到麻峪口了。”
也先闻言并没有完全放心,那股莫名的不安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明军士兵也如预期中的那样士气大损,所作所为也都符合王振能用出的昏招,自己布置也没太大问题。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阿剌知院?
可就算他没有如期拿下麻峪口,哪怕他全军覆没,也不会影响到自己。
事不可为,退兵便是,反正这次的收获已经不小了。
那为什么这股不安这么强?
感觉就像是独身一人露宿草原,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其实饿狼已经摸到了近前。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不安也越来越强。
如同...饿狼的双爪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一般。
“太师!”马哈则突然焦急道:“末将请战!
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也先终于回过神,发现明军在指挥下正缓缓形成一个包围圈,准备将冲进来的瓦剌骑兵一口吞下。
相比于明军的数量,一个千户的骑兵终究还是太少了。
眼看战机稍纵即逝,也先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喝令道:“马哈则,多利,速率本部骑兵出击!
击溃明军允许追击,但必须止步于河沟前,不许擅自深入,违令者军法从事!”
“遵命!”
两人兴冲冲的下了山,紧接着一阵更庞大的马蹄声响起,近万骑兵如山崩海啸一般冲向了明军。
明军明显慌乱了起来,迅速放弃了包围的想法,努力召集残兵,且战且退。
见此情景,也先总算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土木堡方向,眼中的得意阴冷一闪即逝。
......
战场南部。
听到远处传来的喊杀声,早就等的不耐烦的赛刊猛地吐出嘴里的草根,朝亲卫挥了挥手。
一连串的呼哨声响起,这群骑兵快速解下马蹄上的布料,小心揣进怀中,接着松开了马嘴中的勒口,小声安抚了两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所有瓦剌骑兵都准备完毕,齐齐翻身上马。
赛刊抽出弯刀,朝前一挥,骑兵顿时如潮水般从他身侧冲过。
不多时,他们已经能看到厮杀正酣的战场。
赛刊刚想发令,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破风声从两侧响起。
他本能的伏低身子,听着身后不停响起的落马声,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对方有埋伏,那就不能按照原定计划行动了。
不过看这箭雨密度...人数不算多。
可以吃!
在几波箭雨过后,分散的瓦剌骑兵重新聚集,在赛刊的带领下直朝左侧竖起的将旗冲去。
“想埋伏我?”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盾墙,赛刊突然举刀嘶吼道:“宰了他们!”
将旗下,修武伯沈荣快速拔出腰间长刀,指着瓦剌骑兵狞笑道。
“眼前这些人,一颗脑袋五十两银子。
那个领头的,五百两!
老子说到做到!
儿郎们,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