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无蠢人。
都是久经历练的老狐狸,前去问话的众人都听出了邝埜话中的意思。
其中有一部分人选择吃下这个哑巴亏,但另外一部分人却不甘心就此认输,决定在上朝时向皇帝谏言,不说改变皇帝的想法,起码也要遏制住重武轻文的苗头。
可就在他们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时,第二天宫中传出的消息给他们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陛下不上朝。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众人没有办法,只能静静等待。
毕竟在他们看来,陛下离京日久,势必要召开朝会,过问处理这段时间的奏章。
谁知整整五天过去了,直到他们休沐结束,宫中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来。
这让他们既焦躁又不安,恨不得冲进皇宫问个究竟。
陛下究竟在做什么?
不开朝会也就罢了,为何连献俘仪式也不举行?这可是国之大事!
莫非陛下不想将这份功绩敬告上苍和列祖列宗?
还是说...陛下嫌这份功绩太小了?!
就在群臣疑神疑鬼时,乾清宫中,已经变得狼藉一片,到处都是书本和账册,就连铜仙鹤和龙椅扶手的龙头都没躲过,顶着一本摊开的泛黄书籍,显得有些滑稽。
而龙椅之上,刘邦躺得四仰八叉,脸上那本《御制大明律》正随着他的鼾声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就在此时,殿门被人无声推开,朱廉抱着一摞书缓步走进,小心越过地上的书册,将书艰难挤放在临时找来的桌案上,木然道:“陛下。”
鼾声依旧,大明律的起伏更大了。
“陛下!”
刘邦猛地坐起身,看了朱廉一眼,又捂着脑袋躺了回去,难受道:“说。”
“这是奴婢从户部要来的文册,还请陛下过目。”
刘邦举起手不耐烦的挥了挥,但朱廉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躬身继续道:“奴婢还有一事禀报。
三司已将王振余党审理完毕,还请陛下圣裁。”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纸,恭恭敬敬呈了上去。
刘邦接过之后看了看,见张辅名单上那些人一个不少,便说道:“告诉三司,按律法办,勿要牵连无辜。”
“遵旨。”朱廉弯下腰,接着道:“但还有一人目前尚未到案,大理寺卿俞士悦请奴婢来问问,是否派人将他抓回来?”
“谁?”
“礼部左侍郎兼鸿胪寺卿,杨善,出使瓦剌未归。”
听到这个名字,刘邦有些犹豫。
在他的印象中,这人很会说话,拍马屁是一把好手,总能说到自己心里去。
在王振口中,那是极好的“贤臣。”
但现在来看,此人处事极为圆滑,算是半个墙头草,但那副好口才......
刘邦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后问道:“此人风评如何?”
朱廉想了想,犹豫道:“奴婢不好说。”
“不好说?”刘邦来了兴趣,“怎么个不好说法?”
“回陛下,杨善家中有一个果园,每次果子成熟,他都会将新鲜的果子送到朝中公卿府上,几年来风雨无阻,讨了不少公卿的欢心。
但...此人平日里说话做事,颇有些不合礼,喜欢做些出风头的事,而且因为才辩出众,每次争论都能不落下风,加上他对王振颇为谄媚,久而久之在士林中风评极差。”
听到这话,刘邦眼睛一亮,在杨善的名字上点了点,“告诉三司,杨善朕要亲自审问,就不用他们管了。
等杨善回来,你让他第一时间见朕。
至于其他人,就让他们照常办吧。”
朱廉躬身称是,退出了乾清宫。
而刘邦在伸了个懒腰后,躬着腰坐在龙椅上,伸着脑袋无神的看着面前的“书海。”
只有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痛苦。
当年有个萧何帮他处理这些破事,他可以安心当个甩手掌柜。
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对着堆积如山的文册头疼。
整整五天,他一步未出,就窝在这乾清宫中看书,进展嘛.....刚把大明律的序看了一半。
倒不是他不想尽快熟悉这个庞大的国家,只是他一看到书就犯困。
经过这五天的又眠又休,现在已经发展到又困又恶心了。
彼其娘之,到底哪个吃饱了撑的货把丞相废了的啊?
看这么多东西不累么!
哦,原来是朱元璋,我......
刘邦骂声刚开了个头,又悻悻然的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现在骂不合适。
刘邦长叹一口气,随意拎起一本书抖落了两下,接着便将他扔了出去,重重的躺回了龙椅上。
自己当年当皇帝也没这么难啊?
怎么一千年后的皇帝反而越来越累了?
就这么躺了大约一个时辰,刘邦终于坐起身,长吁短叹的捡起大明律,打着哈欠翻开一页。
【笞刑五
一十:赎铜钱六伯文
二十:赎铜钱一贯二伯文
三十......】
“陛下。”殿门被推开,朱廉缓步走进,轻声道;“该用膳了。”
刘邦精神一振,直接将书一扔,胳膊用力一滑,将桌案上的书全部扫到地上,微微有些兴奋道;“今天吃什么?”
这是这么多天来,唯一能让刘邦感到高兴的事。
他之前要是知道香料还能这么用,还当什么亭长,早就成为沛县首富了。
朱廉朝身后挥挥手,由他亲自监督、新近选出的太监宫女捧着食盒鱼贯而入,无声且快速布置在桌子上。
但看着那精巧的小碗,刘邦不满道:“朕要的鼎呢?”
“回陛下,还在命下人烧制。”朱廉躬身道。
“还要多久?”
“最快也要三月。”朱廉认真道:“主要是之前从未烧制过此等器型,需要重新开窑,绘制图形,确定形制后才能开始烧制。
但请陛下放心,奴婢等下就派人去礼部催促,让他们尽快选址出图。”
这么麻烦么?
刘邦掂了掂手上的瓷碗,遗憾的叹了口气。
东西是好东西,轻巧方便,比漆器还好看,可惜就不是鼎。
不用那个吃饭,总觉得差点意思。
刘邦想了想,便叮嘱道:“派人盯着,不许克扣钱粮。
慢就慢一些,朕等得起。”
“奴婢遵命。”
刘邦微微颔首,接着一只脚踩在了龙椅上,笑道:“可以让舞女进来了。”
......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上。
邝埜正拍着桌子暴跳如雷,气势之足,完全看不出有病在身。
“英国公,老夫这张老脸已经豁出去了!
那你现在告诉我,陛下究竟在做什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