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旬,皇帝都没有上朝。
此时群臣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从原来的群情激奋,变成了忐忑不安。
不仅如此,想见到皇帝一面也越来越难。
就连内阁想要当面和陛下商讨奏章事宜,都被锦衣卫冷着脸拦了下来。
“让开!”曹鼐气得胡须飘动,对面无表情的锦衣卫怒喝道:“耽误了大事,你们长几颗脑袋都担待不起!”
“还请首辅大人息怒。”锦衣卫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躬身平静道:“陛下有旨,谁也不见,还请首辅大人见谅,莫要让在下难做。”
“那这些奏章怎么办?”曹鼐额角已经能看见青筋,眼睛瞪得溜圆。
“还请首辅大人将奏章交给在下,在下自会将奏章转呈给陛下。”锦衣卫恭敬的语气中,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冷漠。
而这句话,也彻底绷断了曹鼐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啪!
曹鼐将奏章摔在锦衣卫身上,大怒道:“交给你?
岭南山蛮作乱,连下数城,军情十万火急;瓦剌又蠢蠢欲动,兵锋所向直指辽东,王振同党之去留......这些哪一件是你能经手的?!
速速让开,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
锦衣卫面无表情,俯身将奏章捡起,沉声道;“首辅大人说的,在下已经知晓了。
若无旁的事情,首辅大人还请回吧。”
“好好好!”曹鼐气极反笑,又开始卷袖子,一起跟来的王佐见势不妙赶紧拉住曹鼐,用力扯着他离开了奉天门。
“松开我!”曹鼐挣扎着怒道:“我要见陛下!”
“曹公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王佐一直注视着曹鼐的手,眼睛随着手的摆动不停闪躲,“退一万步讲,真惹恼了北镇抚司,对你又没什么好处。”
“那又如何!”曹鼐回头怒吼道,“有本事他们就将老夫送进诏狱!
老夫就是死,也要参他们一本!”
“曹公,算了算了。”王佐笑着安慰道:“既然奏章都已经送进去了,想必很快就能得到结果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曹鼐重重喘息了几下,满眼担忧道;“岭南有王骥在,瓦剌只是试探,并非想要大举进攻。
王振同党已尽数揪出,只等陛下过目即可。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陛下!
这么下去,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你是害怕陛下居功自傲?”王佐摇摇头,笑道;“你多虑了,陛下英明神武,此次估计是在战场上过于劳累,伤了心神,兴许休养些时日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曹鼐凌厉的眼神。
王佐下意识退了一步,苦笑道:“曹公,宫门之前,莫要失了官身仪态,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哼。”曹鼐整理了下官服,快步离去,路上正遇到于谦,于谦躬身施礼,结果曹鼐连看都不看他,目不斜视的消失在道路尽头。
“于侍郎,你怎么也来了?”王佐笑眯眯招呼了一句。
“下官见过尚书大人。”于谦行了一礼,“邝尚书近日告病在家,兵部事宜暂由在下负责。
这里有几人的封赏,下官拿不准主意,便想交由陛下定夺。”
说到这,他顿了下,有些好奇道:“曹首辅这是怎么了?”
“不提也罢。”王佐拍了拍于谦的肩膀,叹气道:“把奏折交给锦衣卫就行,陛下的谁也不见。”
说罢,向着曹鼐离开的方向走去。
于谦看着王佐的背影,眼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直到王佐远去,才整理了下衣衫,快步走向了奉天门......
“谁都不见,让他回去吧。”
乾清宫中,刘邦斜躺在龙椅上,一脸生无可恋,将手中的《皇明祖训》翻得飞快。
“陛下,来人跪在奉天门前,说不见到陛下,就跪死在这里。”
刘邦一愣,将手搭在龙椅边缘,闭目轻轻用书册敲打着椅子腿,好奇道:“谁?”
“兵部左侍郎,于谦。”
刘邦动作一顿,旋即又将书拿了起来,挡住脸闷声道:“敢威胁乃公?
那就让他跪着。
传朕旨意,命御医在旁边候着,除了见朕,他有什么要求全部满足。”
锦衣卫点点头,将手中的奏章呈了上去,恭敬道:“陛下,这是曹首辅送来的奏折。”
“嗯,放那吧。”
“陛下还是尽快看看吧。”锦衣卫沉声道:“曹首辅说这几份奏折十万火急,都不愿让微臣的属下过手,为此差点还揍了下面的人一顿。”
刘邦翻书的动作一顿,缓缓将书从脸上拿下,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
只见一名五十余岁,面容刚毅沉稳的男子,穿着笔挺的飞鱼服,半跪在宫殿当中。
“朱廉呢?”刘邦的语气很平稳,让人完全听不出喜怒。
“朱校尉正操持烧瓷事宜,宫中护卫暂时无人负责,微臣便接过来了。”男子说话很慢,又沉又稳,态度极其恭敬。
“朕为什么不知道?”刘邦一边问,一边在脑海中搜寻和来人有关的记忆。
“微臣自作主张,还未上奏,还请陛下恕罪。”男子毫不犹豫伏地请罪,语气十分诚恳。
与此同时,刘邦也找到了相关记忆。
孙继宗。
锦衣卫指挥使。
但很快,他眼中就多了一抹玩味。
此人...竟然是孙太后的兄长,那不就是乃公的...娘舅?
刘邦脸色有些不自然。
这事还没做多少,亲戚倒是越认越多。
“起来吧。”刘邦摆摆手,稍稍放松了警惕。
孙继忠身家性命都绑在自己身上,算是忠心耿耿。
但记忆中此人做事一向沉稳,甚至可以说是小心谨慎,怎么今日突然这么唐突?
看着面色平静的孙继忠,刘邦坐直身体,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刚才那话是谁让你说的?”
“什么?”孙继忠一愣。
“关于曹鼐那句。”刘邦冷声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换个人,现在脑袋已经搬家了。
乃公怎么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多嘴。”
“陛下恕罪!”孙继忠大惊,连忙跪地无奈道:“只是被打那人,是...是太后的侄子。
孩子不懂事,跑去和太后说了一句。
微臣没办法,只能来此说此事。”
“......”刘邦挠挠头,良久才道;“你儿子?”
“是微臣四弟家的孩子。”
“......你意思是太后让你来的?”
“正是,太后不让臣直言,欺瞒陛下,臣罪该万死。”
“......你走吧,去和...母后说一声,想来见朕就直接来,用不着拐弯抹角,容易误会。”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