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块“臭石头”(1 / 1)耿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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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的话让于谦怔住了。

他也勉强算是四朝老人,几乎可以说是看着正统帝长大,对他再了解不过。

好大喜功,容易冲动行事,对权力看得十分重。

今日皇帝问起废立一事,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坦然接受任何后果。

但皇帝的做法,却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皇帝...皇帝怎么会将此事轻轻揭过,还要对他委以重任?

这还是正统帝么?

想到这,于谦下意识看向刘邦,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些许答案。

可刘邦面无表情,眼神异常深邃,如平静的海面,看不到一点情绪。

和刘邦对视的刹那,他突然有些恍惚。

这种眼神...怎么会出现在正统帝身上?

正统帝不到而立之年,眼中怎么会出现如此沉重的...沧桑感?

于谦正恍惚,突然听见刘邦问道:“朕问你的话,你没听见么?”

于谦回过神,后退了一步,在心中艰难权衡了片刻,还是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陛下,君无戏言,还请三思。”

刘邦闻言摇了摇头,指着于谦笑骂道:“乃公准备饶你一命,你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

乃公给你台阶,你就老老实实向下走,哪来这么多废话!”

于谦还是不敢相信。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让他只觉行在梦中,一时间失去了平日的理智和冷静。

他用力摇了摇头,再看向刘邦,沉吟良久道:“敢问陛下,为什么?”

“你是在逼问朕?”刘邦眯起眼睛,“朕要做什么,还需向你解释么?”

“臣不敢。”于谦躬身轻声道:“臣只是...只是不敢相信。”

“不相信什么?”刘邦揽着朱见深的肩膀,平静道:“是不相信乃公的话?

还是不相信乃公的肚量?”

于谦眉头一皱,诚恳道;“陛下,臣自知罪无可恕,但士可杀不可辱,还请陛下莫要用话轻贱臣了。”

“轻贱你?”刘邦挠挠头疑惑道:“乃公几时......”

当看见于谦黑的像锅底一般的脸色,刘邦立马将话咽了回去,大笑道:“都是些沙场上带回来的臭毛病,还请于侍郎多担待。”

“臣...臣不敢。”于谦深深看了刘邦一眼,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皇帝这副翻脸如翻书的姿态,让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皇帝此刻并不是口是心非,而是真心实意的在向他致歉。

他这半生,只见过两人,能做到这般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以喜恶行事。

一个是眼前的正统帝。

另一个就只有当年成功靖难的太宗。

看着言笑如常的刘邦,于谦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深吸了一口气,侧身行礼道:“君臣有别,臣愧不敢受。

臣请陛下以后莫要如此,以免损了天子威仪。”

“天子威仪,岂是这种小事就能养出来的?”刘邦大咧咧道:“乃...朕自有分寸。

爱卿还有事么,无事就退下吧。”

“臣确实有一事。”于谦跪在地上,诚恳道:“陛下仁厚,但臣不能不知天恩。

罪臣目无礼法,忤逆犯上,还请陛下将罪臣革职,以儆效尤。”

见于谦一副不答应就不起来的做派,刘邦思考片刻,淡淡道:“于谦......进宫饮宴,君前失仪。

现革去兵部左侍郎一职,以儆效尤。”

于谦松了口气,真诚叩谢道:“陛下圣明。”

“面子和台阶都给你了,于侍郎,接下来要怎么做,你不会不清楚吧?”刘邦随意道。

于谦犹豫了下,轻声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请奏。”

“不准。”刘邦看着于谦吃瘪的脸色,微笑道:“团营之法的弊端,乃公不是不清楚。

但这天下的能人,可不只有你于谦一人。”

于谦闻言还是不放心,继续追问道:“敢问陛下,要命何人主持团营训练?”

“商辂。”刘邦玩味道:“你觉得如何?”

于谦细细思虑了一番,总算松了口气,恭敬道:“陛下圣明。”

“乃公知道自己圣明,用不着你在这拍马屁。”刘邦摆摆手,催促道:“快回去吧,你在这乃公看得心烦。”

于谦眉头微皱,但看刘邦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心知劝也无用,只能默默叹了口气,忽然朝朱见深道。

“敢问太子,下官刚刚带来的包裹何在?”

朱见深正百无聊赖的抠手指头玩,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茫然道:“包裹,什么包裹?”

“竖子!”刘邦轻轻拍了下朱见深的脑袋,面对他幽怨的眼神也不解释,重重拍了拍巴掌。

不多时,一名面容普通、身材中等的青年人从角落走出,拎着包裹走到于谦身侧,双手捧起跪献于刘邦面前。

“给乃公做什么,给于巡抚。”刘邦指着于谦道。

于谦正盯着青年身上的飞鱼服,眼神震动不已,等接过包裹后才察觉到不对,看向刘邦疑惑道:“陛下,您刚刚说...巡抚?”

“不是巡抚还能是什么?”刘邦失笑道:“莫非你想顶着白身去江南?”

于谦闻言叹了口气,行礼道:“臣必不负陛下信任。”

“话别说的太早。”刘邦坐起身,收敛笑容郑重道:“此去江南,务必小心。

平乡候陈怀与你同去,关键时候......乃公许你二人节制一卫兵马。”

于谦目光一凝,他知道此行不会太平。

但从皇帝语气中,裁撤卫所,要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

于谦想了想,沉声道:“陛下,臣斗胆向您要些东西。”

“讲。”刘邦拍着龙椅,眼神无比戏谑。

于谦无奈摇了摇头,旋即沉声道:“此去江南,除平乡候陈怀外,臣还想要两人同行。”

“谁?”刘邦问道。

“一人是河南左布政使年富,另一人......”

在刘邦好奇的注视下,于谦忽然面露难色,连续几次,都没有将那个名字说出口。

“有话直说。”刘邦催促道:“这宫中就咱们两人,乃公还会害你不成?”

于谦盯着刘邦,眼神闪烁不定,许久才轻声道:“另一人,是户部给事中,王竑。”

“不就一个给事中,至于吞吞吐吐么?”刘邦最开始没有在意,只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等了片刻,他却没有听见于谦的回话,便看向于谦,不由一愣。

于谦此时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双手挡在面前,脑袋微微抬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邦,眼神意味深长。

“于谦你...王竑?”刘邦脑中突然闪过一抹灵光,眼神也跟着犀利了起来,缓缓坐直身子,郑重道:“于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当然清楚。”于谦面无表情道:“臣只请这二人随从,还请陛下授微臣便宜行事之权。”

刘邦面无表情,但搭在膝盖上不停律动的手指,出卖了他的内心的真实想法。

年富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去年那场大战,年富负责押送粮草,从无一次失期,事后论功行赏,他将年富升为了河南左布政使。

现在翻阅脑海中的记忆,他又发现了一些端倪。

年富给事中出身,总的来说,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谁都敢弹劾,根本不管对方的官职高低,权力大小。

宣德三年任刑科给事中时,就敢弹劾当时的都御史。

最要命的是,正统初年,他曾上过一封堪称惊世骇俗的奏疏。

【永乐中,招纳降人,縻以官爵,坐耗国帑,养乱招危,宜遣还故土。】

按他的意思,那些建文“叛徒”不配为官,都应该革职之后赶回家。

当时的三杨,可都是建文旧臣。

这一封奏疏,无论文武,结结实实的扇在了朝中权贵的脸上。

若不是因为此事闹得太大,他早就被人宰了。

但也因为此事,他被排挤出京,任职陕西左参政。

可他到了地方也不老实,反而变本加厉,先是清查当地军屯田地,重新核定上交数额,接着清查当地赋税,要求裁撤多余的士卒。

这两板斧,结结实实的将当地权贵砍懵了。

要不是他的名声太大,死在任上牵连甚广,加上他底层的文武官员确实得了实惠,上奏疏请命,他早就悄无声息的死在陕西。

后来九年考满,他升任河南右布政使,正好当时于谦巡抚河南,两个臭石头算是看对眼了......

有这两块石头在,江南那帮官吏该头疼了。

可本该放心的刘邦怎么都放松不下去。

因为另外一个人,王竑。

户部给事中虽然重要,但他另一重身份才是让刘邦无奈的原因。

户部尚书王佐的嫡子。

看于谦的眼神,明显是话里有话。

但他现在这副模样.....

刘邦想了想,没有追问下去,将于谦的所有请求都答应了下来。

在简单讨论了一番后续事宜后,于谦将包裹放在地上,施了一礼便准备离开。

刘邦指着包裹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无功不受禄。”于谦坦然道:“若臣能活着回来,定欣然受之。”

话语间,透着股视死如归的坚决。

刘邦闻言不再说话,摆摆手让于谦离去,盘坐在龙椅上盯着包裹看了许久,才命朱见深将其打开。

包袱皮滑落,露出十几枚有些发黑的银锭。

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

刘邦伸手拽过眼馋的朱见深,沉默良久忽然笑道:“真是块臭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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