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辂、王骥、朱廉三人的配合下,不到半天的时间,便掌控了京城内外。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都被“请”到了翰林院。
商辂和王骥在确认无误后,才回到了翰林院,远远听着屋中争吵不休的几人,王骥喃喃道:“这就...结束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像是一场梦。
似乎只是一眨眼,整座京城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当然,不过是封锁京城,算不上什么难事。
但要想做做些别的,可就不容易了。
您觉得呢,靖远伯?”
对上商辂意味深长的眼神,王骥呼吸一窒,用力摇了摇脑袋,赶走了心中冒出的贪念。
不多,但足够令他失神犹豫。
为了掩饰尴尬,王骥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做了么?”
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哪怕可能有陛下的暗示,他也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话语间有意无意,将事情安在了商辂头上。
商辂听出言外之意,却只是微笑道:“等。”
“等什么?”
“等陛下的旨意。”
“你怎么知道......陛下给你密旨了?!”王骥眼睛瞪的溜圆。
商辂没有明确答复,笑了笑,缓步向文渊阁走去。
王骥见状便不再追问,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面色极其纠结,不停看向身侧的商辂,眼见马上就要走进文渊阁,他终于忍不住了,停步拉住商辂,轻声焦急道:“就算有陛下的旨意,这一关也不好过。
擅动兵马,封锁京城,不客气的说,这就是谋反。
你说想办法拦住他们,谁承想竟然是这种办法.....罢了罢了,刚刚是我的不是,做都做了,如今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该分什么你我。
你给我说句实话,之后你准备如何?
你要是决定舍生取义,那文渊阁我就不陪你去了,我先回去把后事交代一下。
你亲眷不在京城,孤家寡人一个。
我还得想着给王家留条骨血。”
商辂笑了笑,忽然耳边传来呼啸风声。
他下意识低头,一个硕大的物件擦着他脑袋过去,在墙上撞成两截。
扭头一看,竟是一座砚台。
愣神的功夫,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这一回他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被一只脚重重踹翻在地。
曹鼐一击功成,正想乘胜追击,被王骥伸手拦下。
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众人抱胳膊的抱胳膊,拽腿的拽腿,拼命将曹鼐拦了下来。
“放开我!”曹鼐狰狞的瞪着商辂,咬牙切齿道:“老夫今日定要为国除贼!
商辂,老夫真是瞎了眼,才会让你这种奸贼进内阁。
举荐你入阁,是老夫一生之耻!
都给我松手,老夫犯下的错,老夫自己会解决!”
商辂在王骥的搀扶下站起身,捂着腰眉头不展,也不发火,就静静的看着曹鼐,像是不经般打量着众人的神色。
粗略一扫,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够了!”
胡濙挡在两人中间,重重咳嗽了几声。“都是我大明的重臣,动不动就拳脚相加,成何体统?!”
说罢,他看向商辂,严肃道:“商弘载,你意欲何为?
若想谋朝篡位,老夫劝你现在就杀我了,少费些无用的口舌工夫,老夫万不可能与逆贼同流合污。
若不是,那速速让开,悬崖勒马,老夫还能在陛下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
“诸位。”商辂对众人一一行礼,坦然道:“商辂绝无谋逆之心,今日所为,乃是迫不得已,还望诸位稍安勿躁。
过些时日,我自会放诸位离去。”
“过些时日?”陈循阴沉着脸道:“是过一天?还是过一年?
商辂,你将我等软禁在此,还敢大言不惭,说你未曾图谋不轨!”
“此事日后我再和诸位解释。”商辂直起腰杆,毫不心虚道:“商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我大明。
我,问心无愧!”
听到这话,曹鼐眼中的怒气稍稍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疑惑。
片刻后,他忽然瞳孔一缩,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商辂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颤声道。
“可是...可是陛下出事了......”
......
清晨。
河南承宣布政使司。
开封府。
看着天边升起的晨光,负责守城的差役打了个疲惫的哈欠,用力揉揉眼睛,想着下差之后喝碗热腾腾的羊汤,回去美美睡上一觉。
正胡思乱想着,天边晨曦中,忽然冒出了一道黑线。
起初差役并没有在意,只当是眼花了。
当马蹄声飘入他的耳朵,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忙趴在城垛上,竭力向远处看去。
只见一线骑兵,如潮水般向开封城涌来,目光所至,皆是兵刃和盔甲反射出的寒光。
离得老远,差役都能感觉到骑兵的杀气腾腾。
片刻失神后,差役一脚将旁边人还在熟睡的人踹起,惊慌道:“别特么睡了,出事了!”
见同伴一脸茫然,他也顾不上解释,发疯般向烽火台跑去。
只是这一会工夫,骑兵便已经到了城下。
城上的差役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的看着城下的士兵,有些没睡醒的还一头雾水。
这里不是开封么,瓦剌人什么时候打到这了?
“来...来者何人!”城上差役结巴道:“军兵无令不得入城,尔等...尔等是要造反么?!”
一路几乎未停的张辅满眼疲惫,强打起精神,举手挥了挥。
张老吉见状拍马出列,停在城下,又回头看了眼张辅。
见张辅朝他微微点头,张老吉才扯着嗓子喊道:“定兴王在此,叫周王出来答话!”
“叫......叫谁?!”差役脑子差点没转过来,看看左右的脸色,才确认自己耳朵没出问题。
没错了,这帮人绝对是叛军!
什么狗屁定兴王,敢带兵冲城,就是心怀不轨。
他朝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传信,接着对城下大喝道:“少在这大放厥词,周王岂是尔等想见便能见的?!
速速退去,待天兵到来,尔等想走都走不了!”
张老吉不屑一笑,拨马回转到队伍中。
城下瞬间安静了下来,两千骑兵宛如一体,沉默肃立在原处,除了战马的喷鼻声,再无余响。
差役畏惧的咽了下口水,再次警告了一番,可他说的口干舌燥,城下骑兵始终无动于衷。
看着汹涌升起的狼烟,差役心中才稍稍安定,索性靠着城垛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
只要他不开城门,就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一边有意拖延时间,一边乐得安静等待。
双方心照不宣,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平衡。
“周王有令,请定兴王入城!”
差役惊讶的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若不是因为传信的是王府护卫,他都怀疑叛军奸细混入城中。
在确认印信无误后,差役们只能下城墙,合力打开了城门。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众差役本能的心生畏惧,默默退到不起眼的地方,偷偷打量着这支不速之客。
乖乖,这盔甲,这战马,比附近的卫所指挥都要威风。
这要是在人群中冲杀起来......
相比于众差役的不寒而栗,王府护卫则显得更加坦然,拍马到张辅面前,在马上敷衍的拱拱手,淡漠道:“定兴王,王爷有令,下马入城。”
张辅面无表情,继续前行。
护卫面色骤变,刚想呵斥,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尖啸。
啪!
护卫翻落马下,脸上多了条深深的鞭痕。
张老吉笑着将马鞭收回,不屑的朝地上啐了一口,继续前行。
王府护卫敢怒不敢言,任由众骑兵从他身前经过,灰溜溜的重新爬上马,换了条小路,直奔王府而去。
看到这一幕的众差役面面相觑,过了许久,其中一人才喃喃道。
“要变天了么?”
......
周王的府邸,相比其他藩王来说,要华丽宏伟的多。
毕竟是在宋金故宫的遗址上修建,除了用料规制,其他细微之处,都尽可能的还原了当年的风貌。
府分内外两层。
萧墙(外墙)高两丈,蜈蚣木镇压,上覆琉璃瓦,以东西南北四门进出。
内同样有四门,墙高五丈,有垛口城壕,说是王府,更像是一座城中之城。
张辅边行边打量着王府外墙,面色愈冷。
眼看就要到周王府大门,张辅忽然将张老吉叫到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张老吉听完轻轻点头,暗暗将腰间刀鞘调整了下位置,方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
与此同时,周王府前已经站满了人。
除了王府文武官,开封府布政、按察、都司大小官员,只要在城中的,都来到了此地。
看着气势汹汹的张辅,众人神色各异。
年富走后、暂领河南大小事宜的左副都御史王来,忧虑都写在了脸上。
他不明白张辅为何会突然带兵来此,更不理解周王为何会让张辅进城。
眼看骑兵越来越近,王来想了想,走上前去挡在路中间,沉声道:“定兴王,该下马了,莫要僭越。”
张辅只是瞥了他一眼,张老吉立马上前,将王来拎起,像拎小鸡仔一般放在旁边。
“定兴王,你这是何意?!”受到羞辱的王来惊怒不已,想上前理论,却被张老吉用连鞘长刀抵了回去。
看着面色出现变化的众人,张辅轻吸一口气,接着朗声道。
“周王!
吾儿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