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尽了?”
南直隶皇宫,刘邦翻看着于谦的记录,淡漠道:“罢了,临死之前,能说两句真话,倒也有几分胆气。”
当看到“天家岂能代代圣明”时,他抬起头,看向伏地不起的于谦,问道:“你意下如何?”
“臣不知陛下所问何事,还望陛下明示。”
“朝中朋党,你觉得乃公该如何处置?”刘邦将纸合上,起身走到于谦面前,淡淡道:“是杀?是放?”
“臣不敢妄言,全凭陛下做主。”
刘邦闻言笑了笑,喝退了殿中所有侍卫。
殿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再次问道:“现在殿中只剩下你我。
是杀?
是放?”
于谦缓缓抬起头,原本灰白相间的鬓角,此刻已变成一片雪白,眼角的皱纹越发深重,若不是那双眼睛还算有神,看起来和风烛残年的老者没什么区别。
“陛下,臣...臣以为,只诛首恶即可,不易大动干戈。”于谦轻声道。
“起来说话。”刘邦丢下一句,便坐回到龙椅上。
“谢陛下恩典。”于谦艰难站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神情复杂道:“陛下,臣以为,所谓朋党,其实并不是铁板一块。
其中有如王公这般,尽心为国之人,也有陈循这般,营私取巧之人,还有...还有吴宁那种心思散淡之人。
众人各怀心思,之所以聚而成党,或是认同...吴宁所言,或是想借机取利,或是想求个靠山。
归根结底,他们确实想从陛下手中分权,但......真敢这般做的,还是少数。
最重要的是,朝中并不只这一派。
或以籍贯分,或以同窗分,或以师承分......他们所求又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陛下若是下重手,将其彻底清除,恐怕会让那些心思不定之人,彻底下定决心和......”
于谦没有说完,而是饱含歉意道:“臣失察,有负先帝和陛下重托,还望陛下恕罪。”
刘邦没有说话,饶有兴致的点点头,笑道;“与你无关,于卿莫要太过自责。”
于谦施了一礼,不再说话。
看着沉思的刘邦,他的心绪也如一团乱麻,纠结之余,更多的是诧异。
面圣之前,他已经准备好迎接皇帝的雷霆大怒。
可让他意外的是,从始至终,皇帝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哪怕是看完吴宁的话,听他说完这些大逆不道之言,神色依旧如常。
是故作平静,还是真的从善如流?
于谦看不明白。
从皇帝亲征之后,他就再也没看懂过皇帝。
至今为止,皇帝所为虽出人预料,但结果都是好的。
可将来呢?
皇帝还是会同今日这般,纳逆耳忠言,行圣明之事么?
思考间,他脑中忽然回荡起吴宁最后的大吼,眼中不由得泛出一抹痛苦。
吴宁啊吴宁,你我抉择,究竟孰对孰错?
“就依你所言吧。”
声音将于谦拉回现实。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于谦的预料。
他面不改色,起身行礼道:“陛下圣明。”
刘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盯着于谦看了片刻,忽然道:“吴宁有一妻,家有两子,大的那个,好像已经生娃娃了吧。”
于谦身子一颤,双拳下意识紧握,用尽全部意志,控制着声音不出现异样细密,“陛下明察秋毫,臣......”
刘邦摇头打断道:“你去办吧。”
于谦身子一僵,沙哑颤声道:“臣...臣不明白。”
“寻个好地方,将他们安顿好。”刘邦再次拿起纸,随意道:“吴宁一事,几人知晓就够了。
不是什么好事,用不着大肆宣扬,没必要搞得人心惶惶。
王直乃公会去给他一个体面,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南直隶还有些事需要收尾,你和年富先待在此地,等尘埃落定,再回京复命。”
刘邦说完后便继续翻阅桌上的奏章,过了好一会,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发现于谦还僵立在原地,疑惑道:“你还有事要奏?”
于谦猛地回过神,突然噗通跪倒在地,行了一大礼,真诚道:“陛下圣明!”
刘邦笑了笑,低头摆摆手,示意于谦退下。
于谦倒退着出了大殿,看着威严的皇宫,突然举起袖子,重重擦着脸。
再放下时,袖子已经湿透了......
“陛下此举甚妙。”
于谦走后,陈平从屏风后转出,笑道:“如此一来,于谦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刘邦斜了陈平一眼,点着桌上的纸张,没好气道:“你还有闲心去管他人。
让你带的人呢?”
陈平突然笑出了声,在刘邦的疑惑的目光中,躬身告罪道:“陛下,臣...臣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反了?”刘邦挑了挑眉毛。
陈平快速摇摇头,无奈道:“那刘忠一听要见您,当场吓得就尿裤子了。
臣本想把他抬过来,谁承想刚出刘府大门,当场就昏过去了。
郎中说是急火攻心,一时片刻醒不过来,臣也没办法。”
刘邦也笑了,指着陈平道:“乃公只是想找他问些话,是不是你个坏心眼从中添油加醋了?”
“您这就冤枉我了!”陈平连连摆手否认,“我还没说,他就晕倒了。”
君臣二人笑了一阵,刘邦无奈道:“罢了,他来不来都不重要。
东西呢?”
陈平忙上前,从怀中掏出文册摆在桌面上,沉声道:“这些年,王直他们没少在士子身上下功夫。
他们还算机灵,走了义惠侯的门路,进言设学堂,每年往里面扔了大把银子,赈济了不少穷困士子。
刘家呢,不争不抢,只想守着祖业过日子,修学堂也是图个好名声。
平时最多就是借着王直他们故意递出的善缘,帮一些地方官探探消息,隐田隐户,没做过更出格的事。
除了刘忠那个纨绔,其他人都老实的很。”
刘邦翻看着学堂名册,沉声道:“人还不少。”
“广撒网,总能中上一两尾跃龙门的大鱼。”陈平笑道。
刘邦点点头,啪的一声合上文册,笑道。
“不错,乃公要了。”
陈平早就猜到会如此,立马附和道:“臣已经命彭时去办了。
总共十三家书院,之后一应所需,全部从内库支取,刘家也愿意分担一部分。”
“识趣,就如此去办吧。”刘邦点点头。
“事已定,还请陛下赐名。”
“汉明书院。”刘邦不假思索道。
陈平笑容一僵,小声提醒道:“陛下,有些太张扬了吧?”
“明汉书院?”
陈平果断摇摇头。
刘邦轻啧一声,舔了舔牙花子,皱眉问道:“那依你呢?”
“臣以为,可以不急于一时。”陈平笑道:“这未尝不是个招揽人心的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给那些文官留着?”刘邦轻声道。
“名传千古,流芳百世,这等机遇千载难逢。”陈平悠悠道:“赐名立像,我就不信大明的文人不心动。”
刘邦仔细思索了一番,点点头道:“就依你所言。
对了,南直隶那家书院定下来,就叫...长乐书院。”
陈平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有人因此看穿皇帝的身份,便点头称是。
“收拾收拾,准备回京吧。”刘邦看了看剩下的奏章,决定把它们丢给萧何处理,起身伸了个懒腰,“出来够久了。
这些时日,京城也没有异动?”
“回陛下,除了商辂和王骥快被言官的口水淹了,其他一切如常。”
“也先和郕王呢?”刘邦走下台阶,边走边活动着身体。
提起也先,陈平脸上立马闪过一抹心虚,轻咳一声含糊道:“也先比以前老实多了。
给什么吃什么,也不吵着要藩王礼仪了,言必称请,对看守的郞卫恭敬有加。
就是腿断了太多次,现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有失体面。
郕王...每日三次入宫问安,雷打不动。
都已经入秋了,宁愿冻得打哆嗦,睡觉也不关门。
王府大门更是一天到晚大敞着,却谁也不见。”
刘邦脚步一停,回头突然道:“瓦剌中的棋子可还在?”
“在,就是......”陈平话刚出口,脸色骤变,忙跪倒在地,拼命解释道:“陛下,昔日之事...做不得数啊!
臣...臣之前也不知道是您啊!”
“乃公又没说要怎样,滚起来。”刘邦笑骂道,“怎么越活胆子越小了。”
陈平讪笑着起身,不停擦着脸上的汗水,正准备说两句恭维话缓解气氛,突然一怔,轻声道;“陛下可是要......”
刘邦点点头,“乱平了,钱粮也有了,就待团营整备完成。
这段时间,要早做准备,你知道该如何做。”
陈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陪着刘邦走出宫殿,才问道:“陛下,可否让臣出使瓦剌?”
刘邦脚步一停,头也不回道:“太过弄险,不妥。”
“陛下何出此言?”陈平笑道:“当年那么多九死一生的局面,臣都陪陛下闯过来了。
区区瓦剌,臣视之如土鸡瓦狗!”
刘邦转过头,看着陈平坚定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该逃则逃,乃公不会怪你。”
“陛下放心!”陈平行了一汉礼,笑道:“有臣在,定助陛下一战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