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来的倒是早。”

文华殿中，看着早早等候在此的朱见深，韩信有些意外。

但心中对他的评价，不免又高上了一分。

“你以为我不会来了是么？”

朱见深皱皱鼻子，虽然看向韩信的眼神中还有些许的畏惧，但比昨天那夺门而出的狼狈样要好上许多。

“既然来了，就开始吧。”

韩信也不废话，走到沙盘前，平静道：“今日还是演武，这一次......”

“这一次我来选！”

朱见深跳着脚打断了韩信。

韩信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点头示意朱见深继续。

“我想想...”朱见深皱着眉头，缓缓道：“我现在是一国之君，而你是心存谋逆的将领......”

韩信眼角一颤，眯起的眼睛中多了几分戾气。

朱见深忽然不觉，趴在沙盘上喃喃自语了一会，将旗子插得到处都是，然后道：“好了！

现在开始，你造反，我平叛。

开始吧。”

韩信深深看了朱见深一眼，低头看着沙盘漠然道：“兵力几何？”

“我七十万，你二十万。”朱见深强忍住笑意，努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开始吧。”

“二十万......”看着已经大变样的沙盘，韩信却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他又看了眼朱见深，正对上那张天真的脸，才收回目光，淡漠道：“既然如此，我分兵三路。

一路......”

“等等！”朱见深忙道：“不能就这么造反！”

“理由？”

“我现在是个圣明的皇帝！”朱见深叉着腰，理直气壮道：“你现在要是公然造反，手下是会哗变的。”

韩信手一停，忽然生出不妙的感觉，轻声问道：“那你要如何？”

“我？”朱见深眼珠子微微一转，大声道：“我现在要巡游，命你前来接驾。”

这下韩信终于找到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额角顿时暴起数根青筋，恶狠狠的瞪着朱见深。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朱见深茫然道：“该你了。”

韩信轻吸一口气，将怒火压回心底，冷声道：“你带了多少人巡游？”

“你猜。”朱见深笑嘻嘻道。

韩信眼神愈冷，五指用力，将一面旗子狠狠插在了朱见深说的地方。

“好了，我来接驾了。”

“啊哈！”朱见深用力一拍手，“你中计了！

带兵面圣，意图不轨，该当何罪？！”

“你怎么知......”韩信面色微变，但很快将数枚旗子插在了朱见深旗子的周围，“你发现了也无用。

我亲领一万精锐，你逃不掉的。”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朱见深得意的笑声，让韩信瞳孔一缩，片刻后，他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你的人在哪？”

“在你封地里。”朱见深兴奋的将韩信的旗子替换成自己的，笑道：“现在你就剩下一万精锐了.......”

砰！

韩信一拳重重砸在沙盘上，引来了一直关注殿中动静的郞卫，也让朱见深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

“你...你不会想耍赖吧？”朱见深后退几步，壮着胆子道：“我昨天都没有输不起！”

韩信抬起头，双目中多了几根明显的红血丝。

他看着手握刀柄、眼神警惕的朱廉，重新低下头，快速呼吸了几口气，用平静到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道。

“胜负犹未可知。”

他快速扫了一眼沙盘，接着将属于自己的旗子拔起，淡淡道：“既然你不在京城，那我便直入京师。”

朱见深推开身边众人，走到沙盘边郑重道：“那我迅速带兵回援。”

“你不问为什么？”

韩信微微一怔，今日的朱见深，和昨日完全不一样了。

好像...长脑子了。

“假传圣旨呗。”朱见深无所谓的摊开双手，说着让郞卫心惊胆战的话，“你突然反叛，消息肯定不能及时送达。

等信使到了，估计你已经占据京城了。”

“你走之前就一点防备都不做？”韩信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安。

“师父教过我，事不密则不成，知道的人越多，消息走漏的可能就越大。

而且将你挡在京城外没什么好处。

你人少，若是跑了，我还真没处抓你去。

与其劳师动众，不如关门打狗。”

韩信哑口无言，再看沙盘，京城之外已经密密麻麻插满了朱见深的旗子。

他明白，自己又上当了。

“京城你不要了？”韩信试探问道。

朱见深摇摇头，舔着嘴唇，直到京城外再无空处，才堪堪停下手。

“好了，现在你跑不掉了。

要么投降，要么出城一战。”

“你的妻儿可都在城中，你都不要了？”

尽管事前说过不考虑其他因素，但仗打到这个份上，韩信还是本能的提出了疑问。

“不担心。”朱见深伸出小手，在城墙周围比划了起来，“一万精兵，你最多只能控制住京城四门，再多些，你就防不住城中势力的反扑。

而且......”

“等等。”韩信打断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动手？”

朱见深正说到兴头上，闻言摆手道：“你肯定是想讨个说法，给自己要个公道。

更重要的是，你要将城中兵卒收编为己用，需要大义的名头。

你绝对不会说自己想反，而是被逼反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和城中的勋贵谈条......”

朱见深后面说的话，韩信完全没有听进去，双眼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全都说对了，怎么可能？！

自己和朱见深相处不到半年，他怎么会这般了解自己？

隐约间，韩信突然发现朱见深脸上的笑容有些熟悉。

像是...某条老狐狸的笑容！

他瞳孔骤缩，忽然怒喝道：“不用说了，我决意屠城，以泄我心头之恨！”

话音刚落，齐刷刷的长刀出鞘声响起，刀尖直指韩信。

“啊？”朱见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道：“陈平不是说......”

“谁？！”

韩信脑袋嗡的一声，回过神后猛地跳上了沙盘，想要上前问个清楚，却被直指脖颈间的长刀逼停。

朱见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嘴巴，眼神闪烁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韩信双目泛红，一字一顿道：“你刚刚说了陈平。

他在哪？”

朱见深还是第一次见到暴怒的韩信，快速躲到朱廉身后，先是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才小心翼翼道：“我...我就是让陈平给我出了主意，不关他的......”

“他在哪！”韩信又前一步，脖已经被锋刃划出鲜血。

朱见深见状吓了一跳，忙命令众人放下刀，结巴道：“师父你别生气啊。

他在兵部上值，有什么话......”

话未说完，韩信已经推开众郞卫，夺门而出。

朱见深心有余悸的挠挠脸，仰头对身边的朱廉问道。

“我师傅这算是......输不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