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按规定调整射程,再次检查炮弹,每一门大炮边上,确保三箱炮弹!”
“弓弩床射手抓紧时间,每一架弓弩床最少准备十支火箭,每一支箭的前端,左右两侧都要绑扎火油弹!”
“弓箭手最后检查配弓,最后检查身上箭囊是否满载箭矢。”
“开关,列阵!”
“如若有失,军法无情......”
阳光之下,
雁门关东门那连接两自然山体的的城墙之上,旗语传令兵站在城门楼最高处的左右两端,向两边重复打着命令旗语。
而在两边城墙之上,时刻关注着的基层将领在看到旗语之后,立马就下达对应的军令。
一时之间,城墙之上尽是炮长百户和弓弩长百户下令的声音,以及守军士兵们按命令操作装备的声音。
东门长近千米的城墙之上,那早已将炮口推出女墙的新式洪武大炮,差不多间隔十米就是一座。
雁门关城门楼三楼廊道之上,
朱元璋眼睁睁的看着炮兵们操作大炮的仰角调节机构,并清晰的听见左右传来的条齿卡扣机械声。
紧接着,居高临下的他就看见大炮的炮管仰角,发生了一样又不一样的变化。
只看就近五门炮,每一门炮的仰角都不一样,再看后面的五门炮,也是每一门炮的仰角都不一样。
但这十门炮的仰角又是两两对应的一样,第一门炮和第六门炮的仰角一样,第二门炮和第七门炮的仰角一样,第三门炮和第八门炮的仰角一样,第四门炮和第九门炮仰角一样,第五门炮和十门炮仰角一样。
而这整座城墙上的一百门炮,又都是这么个规律,也就是一百门炮有五种不同的仰角,每二十门炮一个相同的仰角。
“这就是矩阵错位调整射程?”
朱元璋看着脚下这条横贯城墙的,由黑色炮口组成的‘规则波浪线’,问旁边的东门防守总指挥,阳明堡卫指挥使陈将军道。
陈将军知道身边这位临时参将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但他却不知道以他们叶大人的才能,为什么还要请这么一个临时参将来。
但不论怎样,他都是叶大人的客人,必须给予足够的面前。
陈将军只是相对客气的说道:“这是叶大人教我们的战术术语,其实我以前也不懂什么是‘矩阵错位’。”
“可我虽然现在懂了,但也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还请郭将军恕我嘴拙。”
“开炮之后,郭将军自然就懂了!”
朱元璋听后,也只是目光深邃的点了点头,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要不了多久就要开炮了。
到了那时候,他自然能看到那毫无领兵经验,且纸上谈兵的经验都不足的叶大人,首创的‘矩阵错位’打法。
而这所谓的‘矩阵错位’打法,到底是骡子是马,也会立见分晓!
“陈将军,来一下!”
也就在此刻,一名将领在楼上喊了一嗓子。
陈将军下楼之后,这三楼廊道就只剩下朱元璋和毛骧二人了。
毛骧的眼里,三路身披银甲的将士,正从敞开的大门跑出城外,第一路将士全是壮汉,手持一人高的长方形铁盾,第二路将士手持长矛,紧随其后。
他们跑到城外二百步之时,立马向两边散开,盾牌兵就在这城外二百步的距离,在城墙前方组成一道铁盾人墙。
也就在他们全部弓步站好之时,长矛兵就把长矛刺出两盾牌之间的方形小口!
要知道雁门县的方形铁盾可不只是铁板一块这么简单,周边还设计有上中下三个凹口。
只要两盾牌水平拼在一起,就会出现三个方形口子!
口子也不大,刚好够长矛伸出去,也刚好够火铳伸出去,只是这时候伸出去的长近一丈的长矛而已。
也就在矛盾拒马阵形成之后,一千刀盾兵也在他们的身后严阵以待!
在毛骧看来,就是城墙之上,又有了两道身披制式军甲的银色人墙!
毛骧知道,这就是城墙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需要用他们的时候,就是一场血战!
他只希望没有用到他们的时候,毕竟他们的妻儿父母,就在城墙后面的家园,等着他们回家团圆!
“炮兵观察手就位,弓弩床观察手就位!”
“......”
随着陈将军的命令传达,正在城门楼三楼廊道上的朱元璋二人,就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知道,他们该让位置了。
城门楼三楼和二楼的两端,就是两种观察手的位置,只要他们的令旗往下一挥,那就是大炮开轰与弓弩床开射的军令。
也就在观察手就位的同时,朱元璋和毛骧二人,就来到了城门楼一楼,也就是东门的指挥室外。
毛骧小声道:“陛下,如果西门战场真和我们所在的东门打法一样的话,这叶大人的军令已经在东西二门,全部落实好了。”
“在臣看来,这就是层层消耗的打法,你觉得能成吗?”
朱元璋看着前方那已经可见的滚滚烟尘道:“那得看他的‘矩阵错位’打法,到底是个什么效果。”
“如果效果好的话,就算有人侥幸冲过来,城下的三千将士就完全应付得来!”
“还有,打起来之后,这城墙之上的搬运兵,必定来回窜动,你不要叫咱陛下,也不要叫咱老爷,叫咱郭将军!”
毛骧的眼里,朱元璋看着不断渐近的滚滚沙尘,只是眼眸子微微一跳,眼神就变得肃杀了起来。
毛骧知道,相比于眼前的敌人,叶青的对策到底怎样,在朱元璋看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就算再重要,那也是战后的事情!
因为他是大明朝的皇帝,是把大元打成北元的朱大帅,他绝对不允许北蛮再次扣关!
这不,他都已经不计较毛骧口中到底是你还是您了!
“不对,”
“这种基本上靠远程兵器消耗的打法,怎么能没有距离标枪呢?”
“仅靠观察手的肉眼,就能完全看准射程距离?”
“......”
也就在此刻,朱元璋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毛骧听到这里之后,也是双手撑在女墙上,瞪大眼睛看向前方的平原草场。
按照他们以往的地方,一定会在开战之前,利用弓箭或者弓弩床也就是三弓强弩,发射距离标枪,提前标识需要的射程距离。
标枪的形式多样,可以是成排的标枪箭,也可以是单一的,提前涂上显眼颜色的标枪箭,甚至可以是先放几炮砸几个新鲜的坑。
尤其是这种前方基本上没有参照物的草场平原,距离标枪就显得尤为重要。
可就他们眼前的一幕看来,除了天然平原草场,就只剩下东一堆西一堆的小树林,以及几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溪流。
至于所谓的距离标枪,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
朱元璋和毛骧不知道,到底是他们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还是太过相信观察手的肉眼观测能力!
可不论怎样,都是一项巨大的失误!
“陈将军......”
朱元璋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转身就是这么一嗓子,可却发现作为东门防守总指挥的陈将军,并不在这个最佳的指挥位置上。
“来了,他们来了!”
也就在此刻,将士们出于本能的喊了一嗓子之后,就立马变得专注了起来。
只是片刻之间,城墙上下就变得无比的寂静。
与此同时,熟悉的‘战前宁静’之感,便瞬间充斥了朱元璋和毛骧的大脑。
城墙之上,所有专注于远方的目光之中,之前匀速袭来的滚滚沙尘,突然就停滞不前了!
也就在此刻,上千头秃鹫突然飞到了这片战场的上空,它们或不断盘旋,或降落于两边的山地之中。
对于敌我双方来说,他们对这种让人压抑的猛禽可就太熟悉了。
生活在战争频发之地的这种,专吃大型动物尸体的猛禽,已经对战争有了它们的认知。
那便是战争之地,就是它们的饱餐之地,必须提前到场,否则别的鸟吃肉,它们就只有啃骨头上的残肉了。
仍在半空盘旋的秃鹫眼里,
城外四里的开阔平原上,扬起的沙尘已经基本尘埃落定。
几乎平铺的五千身披黑甲的北元骑兵,正在做最后的调整。
头前两排骑兵不论是马匹还是骑兵,都比后面三排的高大!
不仅如此,他们还是人马都披甲,手上的兵器也不是轻骑兵的弯刀,而是全部手持狼牙棒或者破甲铁骨朵!
两排重骑兵负责破阵冲撞,三排轻骑兵负责随后砍杀,最后还有五千步兵负责补刀冲杀!
他们之所以要在城外四里处做最后的调整,只是因为蒙元马耐力虽好,但急速冲锋距离只有三里多不到四里。
“儿郎们,”
“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我们是大元皇帝的族人!”
“把我们失去的尊严夺回来,把我们失去的牧场夺回来!”
“冲进去,里面的女人,财富,粮食,就都是你们的!”
“给我杀!!!”
一名长得粗壮魁梧,手持狼牙棒的骑兵将领,近乎于嘶吼般的下达了最后的军令之后,直接就率先发起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