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看着沙盘之上,雁门县县城之内那坐北朝南的县衙,脑子里正在努力刻画叶青的形象。
就他对叶青的外貌了解来说,就只是一个年龄和大致体型。
至于具体长相,很多过往的商旅都没见过叶青,或者仅有一面之缘,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是那些常驻县城的北元大商代表,也就是几面之缘而已!
再者说了,北元的商旅善于书画者,也可以说是几乎就没有,所以王保保根本就没办法知道叶青具体长个什么样子。
不过现在的他,基本上可以肯定叶青长什么样子了,一定是一副奸诈且有野心的枭雄样,应该和年轻时候的陈友谅一个长相!
“这私造的大炮,就是你的特工拼命抓探子的原因吧!”
“你只怕不仅抓我们的探子,也在防大明朝廷的眼睛!”
“......”
想到这里,王保保已经对叶青的最终目的,有了自己的判断。
也就在此刻,
乃儿不花看着手中的马奶茶碗,用近乎于砸的力道,狠狠的放在了桌上。
乃儿不花恶狠狠道:“难怪那叶青这些年拼命抓我们的探子,一定就是为了他私造的大炮,可以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
“不过也不得不佩服他,这大炮确实打得又远,威力又大。”
“等我们打进去之后,一定端了他的兵工坊,用这大炮去打大明朝廷。”
王保保只是冷笑一声道:“你太小看他了。”
“他造这大炮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抗元,更是为了灭明!”
“灭明?”
乃儿不花不解问道。
王保保也不着急,只是端起马奶茶喝上一口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仔细说来。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认知,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有他自己的一套合情合理的依据。
首先,有这种才能的兵工人才,会甘心做一个区区七品边城知县?
只要把这东西献给朝廷,不说正三品起步,那也是四品官起步,可他叶青却并没有这么做,只是甘愿做一个边城县官。
他当真只是为了安安稳稳的,当这么一个小小的土皇帝?
很显然,他叶青的胃口不会这么小。
如若不然,也不会瞒了他们又瞒朝廷,要知道私造大炮被发现的话,可是全家老小都要遭殃的死罪!
什么事情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普天之下,唯有造反称帝一件事,值得人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干未雨绸缪的事情!
他叶青为什么搞这么一个特工大队出来,真的只是专司抓捕北元探子之事。
在他看来,必定也会顺便防范朝廷的耳目,甚至还会把朝廷的耳目当北元探子处理掉。
乃儿不花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乃儿不花问道:“那他杀了马哈木,您还诚心拉拢,他又为什么不乐意?”
“如果末将是他的话,一定会先与您合作,然后再想办法杀了您,最后再登基称帝。”
“可他却拒绝了您,就他的回信来看,还颇为热血啊!”
王保保站起身来,看着沙盘中的县衙道:“本王又没说他的赤诚热血是假的,他和本王很像,热爱着自己的同袍,热爱着自己的国家,但却没有忠君之心,甚至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所以,他坚决不会和本王合作,他的选择是先抗元,然后关起门来灭明!”
“可惜啊!”
王保保只是语气悠悠的长叹一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他又立马瞪大眼睛,眼里尽是杀意:“可惜他不为本王所用,可惜他自恃过高,可惜他太高看他的大炮。”
“传本帅军令,”
“东西两路大军,不得撤回一兵一卒,派遣观察手去观战,一旦发现我步骑大军攻到城下,一旦看见我攻城辎重开始攻城,全军压上!”
传令兵接令之后,只是单膝跪地的同时,右手轻抵左胸行礼,然后就快速离开了中军帅帐。
紧接着,王保保又回到帅座之上,那双看着沙盘战场的眼睛,尽是自信之色。
他自信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再厉害的大炮,也做不到全覆盖炮轰。
而且大炮立于城墙上以高打低,虽然可以加大射程,但也增加了射程盲区,简而言之就是距离城墙近到一定程度,大炮就没用了!
就他以往的经验来看,他可以断定,只要他的人马冲过距离城墙四百步的位置,大炮就成了摆设!
到了那时候,雁门守军必定会尽全力抵御城下的北元步骑士兵,从而让他们的攻城辎重成功抵达他们的射程范围以内。
到了那时候,只要他们的攻城辎重开始轰击城墙,他们的大军就会全军压上。
如此一来,他今晚就可以住进叶青的豪宅了!
也就在此刻,北元帅帐里的沙盘操作兵,也按照传回来的战局情况,以及王保保的军令,开始摆放模型。
“摆到城外四百步去,他们也该冲到那里去了。”
在王保保命令的干预下,沙盘操作兵就把一堆步骑模型,平铺摆在了东西二门城外的战场之上,还插上标识小旗,上面写着‘城外四百步’字样。
王保保和乃儿不花只是看着这些兵种模型,就犹如看到了实际战场。
雁门关东门城墙,城门楼三楼和二楼廊道两端,炮兵观察手和弓弩床观察手,同时狠狠的挥下了手中的令旗。
“四百步,开炮!”
“四百步,放箭!”
城门楼下方,毛骧和朱元璋以及总指挥陈将军,全部手按刀柄屹立于城墙之上。
他们的眼里,一百门已经调整最低仰角的大炮,几乎同时发出了震天炮响。
强大的后坐力同时作用于城墙地面,可就算这城墙修得再坚固,但也足以让所有人的脚底感受到清晰的震颤之感。
这种感觉完全不亚于瞬间的地震,只是还不足以震塌城墙而已!
紧接着,就是一百枚拖着火尾与黑烟的流星,在空中划出近乎统一的抛物线,它们几乎处于同一水平线,也几乎都间距十米。
“轰隆!”
终于,在敌人剩下两千多平铺冲锋的骑兵,刚冲到城外四百步之时,炮弹直接在他们的脚下炸成了一条长近千米的爆炸封锁线。
炮弹与炮弹之间的间距仅十米,这样的间距,足以让爆炸产生的湿土相交!
当然,横飞的人马鲜血也在空中交织在了一起,甚至连横飞的人马残肢,也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
不仅如此,还有被掀翻的人马彼此撞在一起,真就是不被炸死也被撞个半死。
当然,敌人不是等着被炸的傻子,是尽全力冲锋的活人活马,终究也只能消耗一半。
大炮齐射一轮之后,就开始在这条封锁线上自由轰击,谁先准备好炮弹,谁就直接开火。
如此一来,就再也做不到整齐划一的横向爆炸封锁了。
但后来的北元步骑,也不知道这条正在冒着黑烟的爆破封锁线上,接下来会是哪个地方会被轰击。
这条封锁线上的随意爆炸,也随意带走一些北元兵马。
但与此同时,二十架弓弩床也在随意射杀,一次击发三支破甲箭,还定准了骑兵在射击,这也能射杀不少的骑兵。
朱元璋的眼里,就近的弓弩床一次击发三箭,这些比踏橛箭短一半也细一半的破甲箭,飞速朝一名骑兵射去。
速度之快,足以让朱元璋听到清晰的破空之声!
弹道之准,在这个距离内,几乎无视风力影响!
“咴律律!”
“呃啊!”
人马惨叫此起彼伏,只是和被炮轰之后的惨叫,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其实真正被立刻炸死的人马都很少,更多的是没了胳膊腿,或被火热的破片击中,躺在那里等死的半条命。
那样的惨叫才是让人听着都痛的惨叫!
而被破甲箭击中的惨叫,可以说是非常的干脆,就那么一声就没了!
因为不是马被射穿,就是骑在马背上的骑兵,被射穿的同时,还被强大的力道带离马背,直接插在地上!
他们死得很快,受不了多少罪就直接断了气!
在大炮和弓弩床的双重消耗之下,位于城外四百步的炮箭封锁线前后,直接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在冲锋的北元步骑大军密度,比已经冲过来的人马密度,整整大出一倍!
朱元璋看着这一幕,也是眼里有了那么一抹不易察觉的惊骇之色!
大炮的威力,他早在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
叶青的‘矩阵错位炮阵’,他也已经见识过了!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叶青不仅能让已有的武器变得更好,还能完美复刻早已失传的古董兵器。
看着那仰面朝天被钉在地面上,还瞪大眼睛嘴角喋血的北元骑兵尸体,回想起那破甲箭射穿身躯的瞬间,朱元璋实在是难掩心中惊骇。
别说是重甲骑兵,就算只是身披皮甲的骑兵,那也是前后着甲再加厚实身躯,全部射穿不说,还能把骑兵带离马背,直接扎在地上!
再回想自己造反之初,造的那些个弓弩床,朱元璋也是不得不承认,在技术这方面,他和他的朝廷军器局,都差叶青和他的兵工厂太远了!
想到这里,朱元璋又不禁眯着眼睛,专注的看向依旧在射击的弓弩床。
“不对,”
“不仅是复刻,还有所改进?”
朱元璋看着面前的弓弩床,再回想史料中的弓弩床,立马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可还不等他往细了思索,他就听到东门防守总指挥陈将军,连续下达了两道将令。
“弓箭手,箭雨阻击!”
“矛盾拒马阵,刀盾兵,近战准备!”......